第34章 春意濃(十)

春意濃(十)

“看,這就是我們建的房子。”應達拉着折柳的手,帶她回到了夜叉們居住的地方。

彌怒笑道:“圖紙都是我畫的呢。”

“你差不多得了,”浮舍推了推他的肩膀,“分明是跑到璃月港把人家的房子構造給摹下來的,別整天說得是你設計的一樣!”

彌怒已經和浮舍就繪畫天賦一事争吵不休了多年,伐難一看兩人又要掐上架了,忙扯開話題,問折柳道:“你想住哪裏啊?樓上樓下,或者是樹上,都可以。”

“樹上?”折柳驚奇地張望了一眼,居然真在院子旁的巨樹上看到了一個建造得很規整的樹屋。

“嗷,那是給小金鵬建的。”應達揶揄地看了一眼一直不說話的魈,放低了聲音對折柳說,“他本體是鳥嘛,難免在地上住不慣。”

魈嘆了口氣。

他一向不喜歡吵吵鬧鬧的環境,可惜這群兄弟姐妹都是熱鬧過分的性子,還總喜歡拿他打趣,平日裏倒是沒什麽,眼下當着外人的面,他難免不自在。

折柳小幅度點了點頭,很想上去看看他給自己築的巢長什麽樣,但是考慮到現在陌生的關系,還是對伐難笑了笑,“我就住你們隔壁吧。”

“好啊,正好你幫我們看看後面的院子裏整些什麽好!”伐難帶着她饒了一個圈,走到了後屋的窗臺下,“我和應達都想在這裏種些花,卻對花卉不是很了解,糾結了很久也沒敲定下來。”

折柳想了想,回答道:“琉璃百合和霓裳花怎麽樣?正好一個藍色一個紅色,和你們兩個的顏色也很配呢。”

跟過來的應達拍手稱贊,“诶,好主意,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折柳對她笑了笑,然後好奇地四下看了一眼,說道:“我還以為你們仙衆夜叉都住在絕雲間的洞天裏呢,沒想到這裏還……還挺有生活氣息。”

應達爽朗地笑了,火紅的頭發和天邊的火燒雲相得映彰,“我們幾個啊,都很喜歡人間,總想着等什麽時候去人間生活呢,所以就模仿璃月港最時興的房子樣式,在這裏建了住處。你看,是不是很像模像樣?”

折柳忙點了點頭,忽然提議道:“或許,可以在屋檐下挂上一排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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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難仰頭看了看高高的屋檐,若有所思地問:“風鈴?這又是什麽東西?和你腳上的鈴铛一樣嗎?”

“也是一種鈴铛,”折柳比劃了一下,“挂在檐下,風吹玉振,可以用來知風。嗯……在我們家鄉那邊,也象征着帶來好運。”

“這樣一來,金鵬每次回來豈不是這小玩意兒都會響?”應達立刻反應過來,笑道,“這下好了,省的這小子成天神出鬼沒。”

三個人,啊呸,一個人兩只夜叉的行動力都很強,折柳留在院子裏設計樣式,伐難和應達則分頭去找材料。

折柳剛落下一筆,就感受到了熟悉的風的味道,筆尖重重一按,在紙上落下了濃重的墨跡。

魈站在院子的圍欄處,距她正好五步遠。

折柳擱筆,擡頭,“有事嗎?”

“抱歉,”魈的視線停在了她微紅的脖子上,“我下手重了。”

“沒事,是我靠近你在先。”折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已經不疼了。”

魈不自在地往前走了幾步,把一顆透紅的蘋果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噌”的一聲就消失了。

折柳拿起蘋果,忍不住把臉埋進臂彎裏笑了出來。

她的小鳥,實在是別扭得可愛。

伐難和應達很快就回來了,一個扛着幾根碗口粗的竹竿,一個手臂上纏着好幾碼麻繩。

折柳無奈扶額,陪着他們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出了幾個能看的風鈴。

“你在畫什麽呀?”應達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湊了過去。

折柳把其中一只風鈴豎起來讓她看。

應達一看就笑了出來,拉着伐難就指給她看,“這不是我嗎?”

寥寥數筆,線條簡單,神韻卻很到位,讓人一看就能分辨出來。

折柳把五夜叉都畫在了風鈴上,挂在他們共同的家裏,希望能夠給夜叉們帶來好運。

浮舍仰頭一只只風鈴地看過去,啧啧稱贊:“真不錯,繪畫造詣和我并駕齊驅。”

彌怒呸了一聲,沒再跟他嗆。

應達推了推魈的手臂,“小金鵬,你快吹一陣風來,這鈴铛會響呢。”

魈無奈地點點頭,随手就送出一陣清冽的風,引得廊下的一溜風鈴“叮當”作響,跳動的聲響讓蕭索的秋日也顯得分外多嬌。

折柳擡起頭,正對上那雙鎏金色的豎瞳,溫柔的笑意在她臉上蕩漾開。

魈愣了一下,匆忙移開視線,低聲說了一句:“有人召我。”随後便匆匆随風而去了。

四夜叉都笑了。

浮舍對折柳說:“別介意,他容易害羞。”

折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明白。”

仙人不怎麽需要吃飯,但是這幾只夜叉卻酷愛人間美食,折柳傍晚和他們坐在一起合計了很久,還是拿不準要吃什麽。

折柳被他們吵得頭疼,試探着提議:“要不,咱們吃烤肉?”

“那東西沒滋沒味的……”浮舍搖了搖頭,帶着幾道刀疤的臉憨态十足。

折柳從乾坤袋裏拿出自己的各色調料,在石桌上擺了一排,“唔,萬民堂出品,童叟無欺。”

應達咽了口口水,率先表決同意了這個提議。

魈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拿着小刷子給烤肉串涮調料的白衣女孩兒,以及蹲在一邊嗷嗷待哺的四只,令鳥丢臉的,夜叉。

“他帝君的,這輩子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肉!”浮舍吃得滿嘴流油,一不小心爆了幾句璃月粗口。

彌怒眼疾手快地搶過伐難剛端上來的兩串烤肉,并且靈敏地躲過了浮舍四只手的搶奪攻勢,快、準、狠地把肉塞進了嘴裏。

應達摸了摸肚皮,對折柳說:“我來烤吧,你也吃一點。”

折柳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珠,對她們笑了一下,“沒事,我不怎麽餓,而且剛剛你們烤的我也吃了不少呢。”

說話間,她手上用來涮醬料的小刷子就被人接了過去,魈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我來吧。”

浮舍暗戳戳拿出自己的記錄小本本,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下了一行字,嘴裏還念叨着:“不錯,會疼人了,加分!”

“大哥,你吃肉吃糊塗了?”伐難無奈地拽了拽他的胳膊,“人家折柳已經有丈夫了,你就算再想給金鵬說媒,也說不到人家頭上吧?”

浮舍用上面的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惋惜地嘆了一口氣,非常應景地哼出了自己在戲文裏看到的戲詞:“恨不相逢未嫁時。”

彌怒:……

還怪讓夜叉害怕的。

折柳沒跟魈多糾纏,點了點頭就去洗了把手,回來時魈正好涮成了一串烤肉。

兩人目光相對,意味不言自明。

她伸了個懶腰,走了過去,就着他的手,低頭叼走了插在簽字上的一塊肉。

有點燙。

她用手往嘴裏扇着風,好一會兒才把那塊肉咽下去,然後就感覺剛剛吵吵鬧鬧的聲音忽然消失了。

魈還拿着那串烤肉,像個雕像一樣愣在了原地,半晌沒動。

“不是……”折柳這才猛地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幹了什麽,有點想給自己“哐哐”兩拳,再次陷入了百口莫辯的怪境地,當即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轉身就走,“唉,好困,我先去睡了……”

她沒走兩步就跑了起來,将應達和伐難的呼喚都抛在了腦後,飛快進入那間屋子,躺到床上就閉上了眼睛,然後如願以償地在望舒客棧醒了過來。

“你怎麽了?”魈從被窩裏探出小小的腦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做噩夢了?”

折柳伸手抱住了他,一連在軟軟的臉蛋上留下了三個親親,嘆息道:“夢到魈上仙不喜歡我了。”

魈扁了扁嘴唇,然後戴上自己睡衣上的貓貓帽子,在她脖頸處蹭了蹭,“給你摸摸頭。”

折柳笑了,伸出爪子在他腦袋上狠狠蹂.躏了一番。

“不會的。”魈低聲道。

“永遠不會不喜歡你的。”

折柳忽然想起了他之前說的話。

彼時魈上仙在聽到一對情侶互訴衷腸說出“我會永遠愛你”的時候輕微皺了眉,疑惑道:“凡人總是愛把永遠挂在嘴邊,但是,磐石尚且會被磨損,世上真有什麽是永遠的嗎?”

現在,變小了的他口口聲聲說着:“永遠不會不喜歡你。”

她捏了捏他的臉蛋,微微一笑。

的确沒有永遠。

只是愛意太深,單純的表白永遠顯得詞不達意。

所以需要加一個永遠,是期限,也是程度。

折柳給自己休了一天的假,帶着魈去往生堂見了鐘離。

客卿似乎是料到了他們必定會來,已經備上了兩個茶盞,微微一拂手,“請。”

折柳把魈抱到椅子上,拿起茶盞就飲了半杯,對鐘離訴苦道:“我沒臉再去他夢裏了。”

鐘離一手執茶盞,靜靜等她說下文。

折柳看了魈一眼。

魈不為所動。

又看了一眼。

“我出去看看。”魈抿了抿小嘴,從凳子上跳下去,“噠噠”地跑到了門口。

折柳這才把自己在魈夢境中的所作所為告知了鐘離。

“所以說,你在他夢境裏見到了其他的四位夜叉?”鐘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折柳重重點了點頭。

鐘離繼續道:“這是他潛意識裏對過往美好回憶的追溯,只要你取得夜叉的信任,或許就能喚醒他的部分記憶。”

“啊?”折柳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那我昨天的所作所為,豈不像一個流氓?”

鐘離點了點頭,“以普遍理性而言,是的。”

完了。

她悲傷地趴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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