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意濃(十二)

春意濃(十二)

“啊?”折柳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點不可思議,“我只是困了去睡覺而已,不至于吧?”

伐難無奈地端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碗,讓她看裏面的綠色液體,“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不僅自己在外面守着,還非讓我和應達幫你給脖子上的傷上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折柳摸了一把有點涼絲絲的脖子,有點明白了魈的腦回路。

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脖子上的傷才陷入昏迷……

這推測不能說毫無依據吧,也就是毫不相幹。

“沒事。”折柳穿鞋下了地,走到應達旁邊,剛往外探出頭,就對上了他的眼眸。

作為熬夜小達鳥,魈上仙哪怕一夜沒睡,還是帥得非常出類拔萃,只是眼角的薄紅讓他看起來有點委屈。

“我……”

不等她說什麽,魈就轉身消失了,只有屋檐下的風鈴留下了餘響。

“別介意啊,這小子內向,不怎麽會和人相處。”應達搖了搖頭,朗聲笑道,“昨晚明明還挺關心你的,現在跑得倒快……”

折柳趴在窗臺上,一手撐着下巴,愣愣地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無聲嘆了口氣,嘴上只說着“沒事”。

伐難給折柳倒了杯水,體貼地說道:“喝點溫水潤潤喉吧。”

折柳點點頭,結果剛抿了一小口水,就聽見應達随口問道:“折柳你夫君是哪裏的人啊?”

她一口水沒咽下去,把自己給嗆住了。

兩個夜叉忙幫她捶背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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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擺了擺了手,示意自己沒事了,剛想就這麽把這個話題輕輕揭過,伐難就又提起來:“過兩天不是要送你回去嘛,我們提前了解一下好做準備。”

想起鐘離指點自己的破局之道,折柳沉默片刻,垂眸笑了一下,“不用了。”

“不用跟我們客氣……”

“他不要我了。”

“什麽?”浮舍大喜過望,拽住彌怒的領子就急吼吼地又問了一遍,“你真聽到她這麽說了?”

彌怒打掉他的爪子,正了正自己的衣領,“那還能有假?我蹲牆根兒聽着的。你不信就自己去問伐難和應達。什麽臭毛病,我好不容易設計好的衣服,遲早有一天讓你給拽壞了!”

浮舍喜笑顏開,恨不得兩只手搖旗吶喊,兩只手敲鑼打鼓,慶祝自己說媒事業前途無量。

“不過,就算人家沒有夫君了,你也別擱這瞎摻和,”彌怒拽着他蹲到一處合計,“誰知道金鵬有沒有那個意思呢?別再到時候郎無心,妾無意,就你個媒夜叉在中間瞎蹦噠!”

“那不能。”浮舍搖了搖頭,嘴角浮現了神秘的微笑,“據我觀察,這很有戲。”

“就憑金鵬那根羽毛?”彌怒不大相信地挑了挑眉,從懷裏掏出一個蘋果就開始啃。

浮舍忙跟他搶了一半,暗藏玄機地笑了笑,“你什麽時候見過金鵬對人這麽上心?又是烤肉又是送藥,還巴巴地在人家屋外等了一晚上,這是什麽?這是愛……”

“愛個屁!”彌怒一腦瓜崩兒敲到了浮舍腦袋上,“別的不說,金鵬你還能不了解?他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主兒,估計是自責弄傷了人家姑娘。你成天泡在萬文集舍,好的不看,淨看人家風花雪月!遲早要把自己搞成那可怕的……诶,那稻妻小說裏說的叫啥?”

“戀愛腦。”突然出現的魈替他補上了生僻詞彙。

“鴉!”大聲密謀的兩個人都吓了一跳,忙拍拍屁股站起來,用一副“今天天氣真好”的姿态跟他打招呼。

“不錯啊,金鵬。”彌怒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知道戀愛腦了……”

“我聽伐難和應達讨論過。”魈面無表情地看着二人。

浮舍把手裏的半個蘋果扔進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該我輪值了,你們聊你們聊。”

然後,這夜叉就撒丫子跑路了。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魈用一副“我已洞悉一切”的神态看着彌怒。

彌怒幹幹笑了笑,含糊道:“道阻且長,道阻且長。”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應達攬着折柳的肩膀,語氣都溫柔了幾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他不要你,是他的損失。”

折柳失笑,“不用勸慰我,我已經看開了。”

伐難還記得她昨日裏口口聲聲說的“他很好,我很喜歡”,嘆了口氣,“別勉強自己,人類碰到這種事情,似乎總是要惆悵一段時間的。”

折柳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只能點點頭,将二人好心的安慰照單全收。

“哎!我記得今天好像有對新人要成親,”應達忽然一拍腦門兒,想起了點事情,對伐難道,“就是我們之前在地中之鹽救下的那對。”

“赫烏莉亞的子民?”伐難皺了皺眉頭,不知從哪裏就掏出了大紅的請帖,看了一眼便道,“哎呀,的确是今天。”

應達性情爽快,直截了當地就問折柳,“那負心人既然不識好歹,你也不急着回去了吧?”

折柳想起了之前自己随口說的借口,躊躇了一下,“可是我還要找到羽毛的主人……”

“我保證,那根羽毛肯定是金鵬的。”應達學着人類起誓的手勢,沖她擠了擠眼睛,“他們金翅鵬鳥一族也并非都是那個顏色的,整個璃月,除了金鵬,沒誰的羽毛會長成那樣。”

“是麽?”折柳笑了一下,“可是魈上仙并不想承認呢……”

“他比較害羞。”伐難适時地插了一嘴,“何況尾羽嘛,向來只用來送給心上鳥,他當然不肯承認。”

折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唔……這樣說的話,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對啊。既然你也沒什麽事,不如就留下來住一段時間,我們這裏少有人來,大家都還挺喜歡你的。”應達拉過折柳的手,一臉誠懇地看着她。

折柳無奈地捏了捏她的手,“既然如此,那盛情難卻……”

見她答應,伐難和應達笑着對視一眼。

伐難兩指夾着紅色的請柬,在折柳眼前晃了晃,笑意盈盈地邀請:“我們正好一起去參加,人類的婚慶可有意思了。”

折柳雖說心裏還惦記着去找魈,但是面對着兩位夜叉姐姐的傾情邀請,她也實在難以拒絕,便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好。”

赫烏莉亞的子民有自己的一套婚慶習俗,其中一些環節也融入了老璃月人的文化中。

比如,抛繡球。

折柳看着臺子上的新娘,臉上不由自主地就漾起了微笑。

“哎,折柳,你不去搶一搶嗎?”應達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打亂了她的遐想。

折柳搖了搖頭,“不必了。”

她已經遇到了,唯一想要共度餘生的,那個他。

沒有必要再寄希望于這些虛無缥缈的玄學。

伐難給她倒了一杯茶,幾朵白色的小花漂浮在茶湯表面,搖晃的波紋蕩漾着她的倒影。

折柳伸出手指,用指腹貼在溫熱的杯壁上,還沒緩過神來,那個用霓裳花紮成的繡球就精準地砸在了她懷裏。

茶盞倒了。

應達和伐難驚喜地看着她。

在場的賓客都在為這奇妙的緣分拍手稱贊。

折柳抱着繡球站起來,驀然就看到了人群外的那個身影。

他站在一棵樹下,抱臂看着她。

兩個人都是面無表情,紅塵的喧嚣仿佛都在這一刻歸于寂靜。

折柳率先反應過來,露出一點微笑,對着衆人欠身示意,再擡眸時,他就已經不見了。

“這可是好彩頭。”回去的路上,應達捧着那個噴香撲鼻的繡球翻來覆去地看,喜笑顏開,“說明你馬上就要遇到有緣人了。”

伐難笑着挽起折柳的手臂,“哪有那麽快?”

“怎麽就沒有!”應達促狹地看着折柳,忽然道,“我剛剛好像看到小金鵬了,你們見着了嗎?”

折柳當然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便垂下眸子,抿了抿嘴唇,“我只是個普通人類,你們不要總誤會,那片羽毛只是不小心撿到的,我和他……真的沒什麽。”

末了,又略帶幽怨地補上一句,“他又不喜歡我。”

“你怎麽知道他不喜歡你?”伐難有些看不過去了,“他待誰都冷淡,有時候疏遠不代表不喜歡呀。”

“是啊是啊,”應達接話道,“而且小金鵬是別扭性子,有時候,他越喜歡的,才越是要冷淡呢。”

折柳有點臉紅,悶着頭不說話了,心裏卻暗暗贊成:“說得太對了。”

三個人一路說說笑笑,行至竹林外,正碰到抱着槍靠在樹下打瞌睡的魈。

“噓!”應達伸出食指抵到自己唇邊,沖二人笑了笑,然後從路邊薅了一把草,蹑手蹑腳地走到了魈身邊,用草尖輕輕地拂過他眉心的紫菱。

“……誰?”魈醒來時立刻握緊了槍柄,一擡眼先看到的是站在他十步之外的折柳,随後才放松了身體,扭頭對應達說,“你們回來了。”

“等誰呢?困得都站着睡着了,還不回去。”應達沖他眨了眨眼睛。

“沒誰。”魈攥着和璞鳶的手指緊了緊,一轉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什麽臭毛病!動不動就搞消失。”應達對他這個行為诟病已久,忍不住對二人吐槽。

折柳很輕地笑了一下,“是啊,動不動就離開,真的很讓人傷心呢。”

女孩子的友誼總是發展迅速,第二天晚上,應達和伐難就跑過來和折柳圍床夜話了。

折柳精力遠比不上夜叉,沒說幾句就睡了過去。

“你又夢到我了嗎?”魈睜開眼睛時迷迷糊糊問了一句。

“是啊。”折柳打了個哈欠,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你真的很難搞啊,魈上仙。”

“唔……”魈用額頭蹭了蹭她的手,提議道,“你可以直接抱抱他。”

“嗯?”

“沒有魈能拒絕你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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