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意濃(十三)

春意濃(十三)

折柳認真尋思了一下,覺得此舉不可取。

首先,她壓根兒沒機會單獨接近魈,其次,就算靠近了,她也沒那個膽子直接抱他。

表明心跡之前,上仙的冷淡還歷歷在目。

她嘆了口氣,從懷裏撈起魈寶,捏了捏他熱乎乎的耳垂,感覺到了十分甚至九分的委屈。

魈伸出小爪子,戳了戳她的臉蛋,輕聲道:“你不要傷心了,是他太不識好歹!”

折柳失笑,把他的小手包在了手心裏,得寸進尺地問:“那為了安慰我,寶貝今天可以穿我新做的衣服嗎?”

她這幾天又忙裏偷閑做了一身肥啾魈鳥同款衣服,甚至還帶了個短短的可愛尾巴。

魈扁了扁嘴唇,不說話了。

“不可愛嗎?”折柳從他身後把魈鳥拎出來,用魈鳥軟軟的嘴貼了貼魈眉心的紫菱,笑道,“穿上你就和魈鳥一樣咯。”

心性尚小的金翅鵬王終于明白了折柳口口聲聲說的“被愛的可以有恃無恐”是什麽意思。

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請求。

折柳過去多日的辛苦工作終于有了成效,璃月主要的地脈都被她打上了補丁,最後形成了一個疏導障氣的網絡,已經可以應付偶爾從異世洩露來的污染了。

魈對此深感欣慰,自此心滿意足地過上了粘人鳥的生活。

折柳在望舒客棧底下的兩棵柳樹間搭了一個秋千,每天閑了就帶着魈坐在秋千上看落日。

西垂的夕陽總是讓人感到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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魈的兩條小短腿夠不到地,只能窩在折柳懷裏,任橙色的光撲了滿身。

“你似乎很喜歡看日落……”他擡起略顯童稚的小臉,墨綠色的發絲散落在額前,日後的絕色之姿早有征兆。

折柳低頭看着他,眉眼彎彎地笑了。

“看日落會讓我感受到內心的平靜。”

落日是星空的序章,是無盡浪漫的開端。

秋千不快不慢地晃動着,柳樹的枝條在翩翩起舞。

她輕輕吻了吻他眉心的紫菱。

“所以,開心或者難過的時候,都可以看一看日落呢。”

“溫柔和煦的光,可以撫平極端的情緒。”

魈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拇指,問道:“那你現在是開心還是難過?”

折柳垂眸一笑,“你猜。”

到了晚上,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從哪飄過來許多烏雲,震震雷聲響徹天際。

雷電的閃光在剎那間把屋內照得亮如白晝。

折柳睜着眼睛,身體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

她想起了那場帶走她生命的巧合的車禍。

在因劇烈疼痛而失去意識的時候,她也聽到了天邊的轟鳴。

像是為她奏響的喪鐘。

一雙小手忽然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要怕。”

她倏忽就笑了,雙眼被朦胧的水光蒙蔽,只能在黑暗中感受身邊的氣息。

毛茸茸的貓耳朵在她下巴上蹭了蹭,溫度和愛意慢慢瓦解着一次次死亡帶來的痛苦和麻木。

“睡吧。”折柳側身将他抱在懷裏,低頭抵上了他的額心。

風吹玉振。

折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發現應達和伐難已經不在自己的屋子裏了。

她伸了個懶腰,推開門走了出去,看到了大馬金刀坐在院子裏的浮舍,還有抱着一個酒壇死活不松手的彌怒。

“不行,這是最後一壇了,你不許跟我搶!”彌怒對他怒目而視。

“哎呀,浮舍大哥,你就讓讓他。”一邊的應達實在被他們吵得頭疼,搬着小板凳往遠處坐了坐,“就這麽點兒小事,吵一個月了!”

魈正好提着槍從外面回來,看到這個場面,二話不說又退了出去。

伐難原本拿着一本書在看,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折柳,便伸手招呼她,“快來,院子裏陽光正好呢。”

浮舍和彌怒看到折柳,十分默契地結束了争吵。

彌怒把酒壇子往木桌上一擱,無奈妥協,“既然如此,不如分了吧。”

随後,他按着酒壇,對浮舍強調道:“你最多只能喝三杯!”

折柳看浮舍的神态,感覺他內心想的必然是:“他居然還讓我喝三杯,他真的,我哭死。”

五個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開了壇,折柳其實不怎麽會喝酒,但是對這壇傳說是爐竈之魔神馬克休斯親自埋在竹林裏的佳釀很感興趣,便接過了伐難倒給自己的一小碗,就着碗邊抿了一口。

然後,不出所料地被嗆到了。

“慢點慢點,”應達忙給她拍背順氣,“這酒很烈的,人類喝了很容易醉。”

折柳沖她擺了擺手,然後又抿了一口。

她總覺得自己是在魈的夢裏,不至于會被虛幻的酒醉倒。

但是,眼前的應達,為什麽變成了兩個?浮舍大哥的手原來有八只嗎?伐難怎麽長了一腦袋的角?

“啪。”酒碗墜地,碎成八瓣。

濃郁的酒香像是蠱惑人心的藥劑。

折柳站起來,二話不說就要走。

應達和伐難趕緊去攙她,卻都被躲開了。

她的腦子逐漸變得混沌,只記得自己要去找什麽人。

找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院子裏的椅子凳子擺得到處都是,折柳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身體艱難地保持着平衡,卻還是被絆了一下。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

她落入了一個氤氲着清心花香的懷抱。

魈皺了皺眉頭,“你喝醉了。”

折柳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這張臉,忽然用盡力氣抱住了他。

“我好想你。”

跟過來的伐難和應達,以及後面的浮舍和彌怒,同時陷入了沉默。

魈有點手足無措。

她抱得很緊,但是對他來說,掙脫還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他沒有。

他能感受到她的眼淚,她的嗚咽,她顫抖的身體。

這讓他伸出的手根本無從落下。

“這是什麽情況?”彌怒拉了拉前面伐難的袖子,用口型問道。

伐難也是一頭霧水,只能尴尬地搖了搖頭。

“嗐,金鵬,”浮舍在僵局之中挺身而出,“人姑娘喝醉了,你把人家抱回去呗。”

“這不合适吧!”應達回頭就給了他一眼刀子。

“人類之間,好像還講究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伐難在一邊悠悠提醒道。

“金鵬不是鳥嘛……哈哈。”浮舍撓了撓自己後腦勺,幹巴巴地笑了,然後攤了攤手,“那你們說怎麽辦?”

應達上前一步,竭力輕聲道:“折柳,我帶你去休息好不好?”

折柳把自己的臉往魈的胸口又埋了埋,抱着他腰身的胳膊又緊了緊。

四夜叉:“……”

“她不會把你認成她夫君了吧?”伐難在應達身後探出頭,忽然想出了一種解釋。

“很有可能。”彌怒點頭。

魈的臉色很不好看。

雖然他平日裏喜怒也不怎麽形于色,但是明顯的不悅還是能讓人察覺到的。

“松手。”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聲音裏是一貫的克制和忍耐。

折柳的眼淚簡直停不下來,委屈巴巴地擡頭看他,萬千的苦澀和難挨的相思都化成了眼角的薄紅。

“你說過,不會不喜歡我的。”

魈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伸手扣住了她小巧的下巴,近乎強硬地逼問:“我是誰?”

折柳看着他鎏金色的豎瞳,潮水般的悲傷幾乎要将她淹沒。

她帶着哭腔回答:“是魈啊……”

屋檐下的風鈴“叮當叮當”地接連響了起來。

“那什麽,我和浮舍今天輪值,先走了。”非常識趣的彌怒一把捂住浮舍嘟囔着“我什麽時候跟你一起輪值”的嘴,拽着夜叉就跑路了。

應達有點兒納悶兒,問折柳道:“你知道他是魈?”

他們幾個夜叉相識早,叫金鵬叫順口了,很少叫帝君給他取的新名字,沒想到折柳居然知道。

折柳點點頭,甚至乖巧地補充道:“是老公。”

魈剛剛還鐵青的臉,驀然染上了紅暈。

伐難拽了拽應達的衣角,小聲地趴在她耳邊,說道:“交給他吧,咱倆在這兒反而不方便。”

應達還是不能理解,之前還彼此冷淡的兩個人,怎麽喝了酒,就成這種關系了……

而且金鵬幾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她真的不信這小子都能跟人談情說愛。

“歸終大人今天好像叫我們有事,我們也先走了。”伐難不等應達再問,直接拉着她的手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魈松開了握着她脆弱脖子的手,別開了臉,不自在地說:“松手,我帶你去休息。”

“不要。”折柳眨巴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固執地抱着他,張口就是一句直白的“我想你。”

魈不知道自己胸膛中為什麽會泛起陌生的情緒,只感覺她的一雙手,像是禁锢的魔咒,讓他被束縛在了這個柔軟的擁抱中。

明明很容易掙脫。

但是他不想。

甘願引頸受戮,甘願畫地為牢。

他只能從人類的書籍裏找到一個貼切的形容詞來描述自己此時的症狀。

戀愛腦。

“你們怎麽看?”有要事而離開的四只夜叉齊刷刷地蹲到了竹林深處的石頭上。

“我就說那根羽毛不簡單。”浮舍用一副“你看我說得多對”的神情打量着他人,“鐵定是金鵬始亂終棄,被人姑娘找上門了!”

“誰?”應達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議地又問了一遍,“你說誰始亂終棄?”

“……”浮舍咂了咂嘴,又蔫着腦袋坐了回去,“好吧,他的确沒那個本事。”

“我看這事兒不簡單。”彌怒從懷裏掏出一個蘋果,自覺地掰成了四瓣,“不過,金鵬不是那種愛胡來的鳥,他們倆要真有點什麽,他肯定不會不負責任。”

各自拿了一瓣蘋果的夜叉們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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