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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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馬龍——聽起來是個奇怪的名字。

富岡義勇感覺到對方把手壓在了他的大腿上,雖然其看上去像是只是為了前傾的身體尋找了一個支撐點來靠近他們中間橫插着的安德魯而已,但實際上,身在其中的富岡義勇卻察覺到了火柴·馬龍的真實意圖,那只手不偏不倚正剛好頂在刀的切羽部分,直接強行截斷了他拔刀路徑。

火柴·馬龍在阻止自己拔刀。

這一點意圖毫無疑問。

甚至從坐下開始,火柴·馬龍的左腿似乎就一直都是繃直的狀态,富岡義勇回憶了一下,對方好像從來沒有彎那條腿,就像是受傷了似的,橫伸在他的腿前,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的動作。

問題在于,為什麽。

不是他伸直腿的原因,而是對方阻止他拔刀的原因。

這個火柴·馬龍表現得仿佛他知道自己的特點一樣。

說起來,這個人出現的時間點也很微妙,富岡義勇敢說對方只要再晚三五秒鐘,至少身後的這個安德魯就必然會鬼首落地。

他隔着口袋摸了摸口袋中的那塊他沒有來得及扔掉的小石子,上面還沾染着艾德裏安在潮氣中沒有完全幹涸的血液。

難怪鬼将艾德裏安轉了幾手一直沒有放過他,他就像是一個隐藏款的盲盒一樣,昨晚被救出的人那麽多,只有他被鬼很快就是搞了回去,白天也專門安排了人看守。

稀血。

那孩子是個稀血。

富岡義勇見到鬼那反應之後,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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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血——一種珍稀的血液體質,和血型的分類不同,這種血液性質不具有遺傳性,也不擁有可以總結出普遍性規律的專有表現,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人群中的一種變異似的,沒有由來、也不會傳染,甚至對于人類本身來說,這種血液對身體幾乎是沒有什麽影響的——它即不會讓人變得虛弱,也不會讓人變得強壯。

但對于鬼來說,這種血液的意義就全然不同了,稀血在他們看來是萬裏挑一的存在。

稀血的味道對鬼具有不可抵抗的誘惑性,不僅僅是作為一種極致美味的食物,更是作為一種“十全大補丸”。

鬼的實力在多數情況下和他們食用的人數有關,通常來說——尤其是在沒有鬼王之血的幹涉下,能夠吃更多的人就意味着實力更強。

而擁有稀有血液的人類被鬼食用後,能一次性起到食用百人的效果,鬼的實力會大大增加。

當然,不同的稀血也會有些微妙不同的特性。

對标人類的感官,有的血液味道像是咖啡,可以讓鬼提神醒腦;而有些卻像是香醇的烈酒,讓人醺醉不可自控。

比如富岡義勇過去在鬼殺隊的隊友不死川實彌*就是典型的稀血,其血液的味道會讓鬼産生醉酒的拟狀,使其動作遲緩。

甚至于,很多稀血轉化成鬼之後,起點都要高于一般人轉化成的鬼。

艾德裏安毫無疑問擁有這種體質,他是一個稀血。

甚至,這樣沾染的一點血液都能讓鬼沉迷而無法自拔、幾乎不做任何了解便想要将富岡義勇拉入自己的食單中,艾德裏安的稀血吸引度一定非常高。

艾德裏安對鬼來說是如此特別,所以他們不能放過他。

會被轉手幾次而沒有被吃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鬼群中也有社會階層,在這種階層中,除了鬼王血之外——當然,恐怕鬼中也沒有誰敢輕易用鬼王血來進行交換,那麽,難道還有什麽會比稀血更适合作為禮物的嗎?

從先前安妮娅和艾伯特的對話中就能猜到,丹尼爾是一個喜歡整花活又好面子的人,會在獵物群中準備一個隐藏款稀血也絕對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

富岡義勇帶着這塊染血的石子,陰差陽錯便被錯認成了稀血。

不僅讓身旁這個安德魯對他産生了強烈的興趣,還吸引着其他的鬼也都靠近了過來。

沒有鬼可以抗拒稀血的吸引力,哪怕是鬼王自己也很喜歡稀血。

有了這個前提,基本上可以确認剛才數出的六個鬼就是隐藏在這個酒吧中的所有鬼的數量。

如果沒有身旁火柴·馬龍的刻意阻止,富岡義勇必然會拿下他們所有。

但,就算能夠殺死眼前着六個鬼也不能改變現在鬼王紮根在哥譚的現狀。

略一冷靜,富岡義勇也意識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搞清楚現在在哥譚的暗處形成的這個鬼的社會機制是如何運作的。

跟在安德魯身後,他們打開酒吧側面一個隐藏門,門後不是房間,而是向上的樓梯。

火柴·馬龍和富岡義勇并排走着,他不知什麽時候又戴上了那個毫無實際用處的墨鏡,一手勾在富岡義勇的肩膀上,靠近他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和富岡義勇對話——又或者是用刻意壓低但實際上并沒有降低多少的聲音讓安德魯聽到,“太讓人激動了不是嗎,聽說信奉聖主可以獲得永生,并不是誰都有這個機會的,我就知道我是與衆不同的,我一直知道!”

奇怪,富岡義勇的視線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這個人,他明明表現得那麽激動,但是對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上的脈搏卻并不強烈,至少和他的表現很不相符。

安德魯背着身,卻一直沒有停止觀察評判他們。

聽到火柴·馬龍的話,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幾分。

樓梯并不長,向上之後能夠明顯感覺到燈光亮堂了許多,地面也從水泥質感變成了瓷磚質感,和樓下的酒吧有着明顯的分界。

不長的走廊盡頭,有一扇雙開的木質大門——這扇門上甚至繪着複古且複雜的花紋,看上去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

安德魯在這扇門前回身,“在觐見聖主之前,會有一位使徒大人再次審核你們的資格,不用擔心,那位大人不會為難你們。你們當然要洗去一切污穢才能觐見,如果有需要的話……”他的眼神尤其看了富岡義勇一眼,“需要剔除一切會妨礙觀瞻的東西,比如——毛發。當然——你們也不用擔心,聖主會決定你們未來的模樣。”

使徒、聖主——

富岡義勇注意到了這兩個稱呼,鬼中聖主……大概率是鬼舞辻無慘;鬼中使徒……在鬼中具有一定地位,十二鬼月嗎?

清理身體還要剃毛,這樣的要求去……觐見使徒?

不,這和殺雞拔毛有什麽區別?

富岡義勇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雖然光頭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被拔毛”的認知讓他非常不舒服。

先前那些被抓到德埃爾化學工廠的普通人,看來也未必都是被抓的,恐怕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這樣的手段誘惑而來。

永生、變強、超脫、進化,哪一個詞都具有致命的誘惑力,會勾起人類心底的欲望。

會有人上鈎一點也不奇怪。

“當然,武器禁止。”安德魯暗示性地看向富岡義勇手裏的日輪刀以及火柴·馬龍腰後鼓起的那一塊地方。

但這樣的視線,反而讓富岡義勇的手指收縮,他的肌肉緊繃得明顯,安德魯強化的視覺讓之馬上注意到了這一點。

火柴·馬龍或許是在安德魯好心情之下安妮娅的名字加成附帶而來的,如果這個時候火柴·馬龍要走,為了不引起可能有的騷動,他或許不會阻攔,在幫派中,火柴·馬龍也算是小有名氣——至于當晚會去報複他的不識時務那就不知道了,但至少不會在這裏。

可是,富岡義勇不一樣。

安德魯不會允許他認知當中的稀血的逃脫。

他不允許稀血在他手上出什麽變故。

觀察之下,他仿佛感受到了富岡義勇的抗拒,暗示道:“聖主冕下和使徒大人的尊嚴不容侵犯,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你可要想清楚。”

安德魯的表情凝固,看上去沒有了第一句話中的平和,雖然臉上并沒有明顯狠厲,但卻透露着幾分威脅。

被劍鞘封鎖的日輪刀仿佛嗡動着。

“引路人”——這個稱呼似乎昭示着某種線索,安德魯這條線說不定能夠挖出更多東西來。

但把劍交出去嗎?

把武器交給自己的敵人——這個主意簡直糟透了。

富岡義勇擡頭,兩種視線在空氣中撞擊。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也就罷了,但他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雖然這個人明顯有着古怪,但他難道能放任火柴·馬龍用這樣危險的方式成為鬼的口中食嗎。

誠然,作為專員,消除或者回收反派意識是第一要務,為此犧牲這個世界的任何人其實都無所謂,那不是他的責任。

理智上來說,他應該在這個時候交出劍,想辦法混入鬼中,稀血的身份讓他可能被獻給鬼中更加重要的角色。旁邊的火柴·馬龍怎麽樣都無所謂,被認成稀血的他原本就有可能在進去洗刷之後和火柴·馬龍分開。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把劍交出去後自己出了某個意外——即使他暫時無法分裂精神來同時使用多個馬甲,但是他是可以換馬甲的,“富岡義勇”這個身份對他來說很重要,卻也當然沒有清除反派意識的最終任務重要。

但是情感上——不知道是他的情感,還是富岡義勇這個契約馬甲所帶來的情感,他還不能放棄身旁人的生命。

而這意味着,他要在接下來的數秒內做出一個選擇。

是理智,還是情感;是最終的任務更重要,還是他自己的意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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