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許知傲全然沒有察覺到秦簡瞬間就僵硬的眼神，而是帶着歆羨的模樣，看着眼前這一棟棟精美到他都難以呼吸的小別墅。
震驚，富婆婆婆竟在他身邊！
想不到啊想不到，秦簡那麽勤儉節約一個人，家裏居然住在這種地方！果然，越有錢的人越摳！
這別墅區在B市有點歷史，均價比新開盤的小別墅都要貴上幾倍。最重要的是，住在這裏的人，要麽是B市頂尖商業圈裏的人，要麽則是官場上的達官貴人，普通人，就是再有錢，也未必在這裏有一席落腳之地。
他婆婆家居然就住在這！
這一刻，和他們在同一個戶口本上的許知傲流下了羨慕的淚水，他共情了，他與有榮焉了！
也不怪許知傲如此震驚。
結婚之前，兩人就約定三章，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彼此的工具人罷了。兩個人怎麽會真實情感到做戲做那麽全？
是以，結婚之後，許知傲從未去過秦簡家裏，秦簡也從未過問過許知傲的家庭情況。
相安無事，互不打擾到今天。
在秦簡難以言說的目光中，許知傲掏出自己的手機，擦了擦爬了蜘蛛網的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了眼前的一排小別墅。
嘴中還念念有詞：“我一定要拍下來留念，然後上傳百度雲。不，我還要發給我列表裏所有好友！算了，我幹脆換個朋友圈背景吧。”
一直在一旁默默圍觀，不知道說什麽好的秦簡：“……”
咔嚓咔嚓拍了幾張以後，迎着中午最毒的太陽，許知傲露出一個癡漢的笑。
“上一次這麽震驚的時候，還是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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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斂眉，終于能接上一句，“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然後，拍了拍許知傲的肩膀，“走吧，進去了。”
“哎！這就來了！”
許知傲狗腿地跟在秦簡身後，日頭下，秦簡的身影修長凜冽，許知傲跟在身後，一摸腦袋，總感覺少了點什麽，哪裏不對，但又想不出來。
別墅區歷史悠久，但因為維護得當，看上起既有現代的奢華，又充斥着古色古香的韻味。越走近深處，越有心曠神怡之感。
許知傲注意到，在走到別墅區盡頭時，秦簡的步子漸漸慢了，他們二人間的距離也越發縮短。
眼前，是一座藏在密林後面，比起其他別墅更加宏偉輝煌，古韻十足的別墅。
想不到，秦簡家裏還這麽有排面。
許知傲清了清嗓子，竟然第一次有了扭捏之情。
“我們到了？”
許知傲側過頭，問着一側的秦簡，再一看秦簡，他狠狠拍着腦門，忽然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他忘卻了他和秦簡之間的關系，竟然伸出手在甲方爸爸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還頗為不輕。
“第一次來咱們媽家，你也不說給咱媽買點什麽！尤其是我第一次登門看咱們，怎麽能空着手來呢！”
一口一個咱媽，說得無比順口。
這一番話說得煞有其事，感人肺腑，要不是秦簡早已熟識許知傲那張拜金的嘴臉，他可能真就信了。
秦簡沒說話，眼神閃過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抱着肩膀，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樣，打趣道：“迫不及待見到咱媽了？”
“當然！”許知傲挺起胸膛，“我今天一定要看看，是什麽樣優秀的母親，能教育出你這樣優秀的孩子！”
秦簡忍住笑意，搖了搖頭，繼續擡腿向前頭。許知傲看着別墅前的大門，一頭霧水，還是跟上了秦簡。
兩人在綠化優秀的別墅區裏轉來轉去，在許知傲已經打開手機地圖找北的時候，秦簡倏地停下步子。身後，許知傲毫無察覺，迎頭撞上，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
“唔——”
鼻子的酸意竄上眼眶，帶出了點點淚花，許知傲癟了癟嘴，目光帶着委屈。
“忽然剎車也不說一聲？”
秦簡看了一眼，确定沒什麽問題，才語氣冷漠道：“在後面偷偷摸摸的，誰能注意到你？我看你這是追尾吧？”
許知傲：“！”
好一口伶牙俐齒！他好氣啊！
秦簡沒給他緩沖的時間，擡起手，指向眼前的方向，悠悠道：“到了，進去吧。”
許知傲左看看，又看看，然後梗着脖子。
“哪裏啊？”
眼前只有一片茂密的樹林。
秦簡微微擡高聲音，“不就在那裏？”
順着秦簡手指的方向，許知傲眯着眼睛，終于在一棟小巧，隐秘的別墅面前，看到了一戶——
小平房。
還是一戶煙囪裏正在冒煙的小平房。
許知傲揉了揉眼睛，依稀還能看到一位婦人在平房前面的小菜園裏勞作的身影。
和他小時候在語文課本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許知傲險些脫口而出，一去二三裏，煙村五六家。轉念一想，不對啊，這還是個獨戶！
合着，秦簡家裏不在別墅區，而是挨着別墅區的小平房？
許知傲：“？？？”
這一刻，許知傲慶幸，他一定是半輩子積德行善，所以他剛才沒有沖動到給列表裏所有好友發去這片別墅區的照片。
秦簡沒給他疑惑的時間，推開小小的栅欄門就進去了。許知傲這才看清，半人高的雜草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木栅欄，作用微乎其微。
在菜園裏勞作的婦人聽到聲響，擡起頭，瞬間就流露出了激動的笑容。
“簡兒，什麽時候來的，不是讓你提前半小時給我打個電話的嗎，你這孩子！”
想必這就是秦簡的老母親，何蓮女士了。
何蓮女士長相精致，聲音比起一般女性尖銳些許，卻又不過分喧嚣。也不知是如何保養的，已經年過半百的何蓮，臉上并沒有太多皺紋，皮膚也是白皙緊致，舉手投足間更是有閨秀之範。
若是現在給何蓮女士換一身衣服，哪怕下一秒何蓮女士出現在《頂樓》的赫拉宮殿裏，手中搖晃鮮紅的紅酒，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他都不會啞然。
都說女孩随媽，男孩随爸。先前離得遠了些，還沒看清，如今近看，才看出眉眼之間秦簡和他媽媽真是如出一轍。
看着何蓮的笑容，許知傲忽然愣神地想，不知道秦簡真正放松笑起來，會不會也是這樣。
emmmmg還是算了吧，秦簡要是這麽笑，他還覺得瘆得慌。
老狐貍一個。
何蓮嗔了秦簡幾句，在圍裙上擦了手，轉頭看向一旁的許知傲，眼中笑意更深。
“這就是小許吧？”
許知傲拘謹地點點頭，兩只手背在身後，模樣乖巧又懂事。
但是那一聲媽，怎麽也沒有叫出口。
這個稱呼，他至少有四年了，沒有再喊過。
何蓮再是溫柔，再是溫暖，他也不能若無其事地喊出這個稱呼。
好在何蓮是個性格不錯的婆婆，絲毫沒有在意，熱情地拉過許知傲，上下打量，眼前盡是憐愛和贊賞。
“這孩子一看就是好孩子，脾氣也好，相貌也不錯，”又轉頭，故作兇狠地瞪着秦簡，“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就被你騙來了。”
秦簡無奈地笑，臉上是比平時還要放松許多的模樣。
“媽，和你說了好多遍了，不是我騙他，我們是——”
還未說完，便被何蓮接過了話茬。
“你們是情投意合，天作之合！”
何蓮嗔他，“說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許知傲忽然覺得臉上發熱，他低下了頭，錯過了秦簡炙熱的眼神。
為了防止別人問起來露餡，他們口風一致，就說他們是在商業活動現場偶遇的，許知傲不小心撞到了服務生，快要摔倒，是秦簡從身後上了一步，扶住了他。然後天雷地火，王八綠豆對上眼，他們很快墜入愛河，并領了證。
這故事放到2021年，都保準是個爛片，豆瓣都上不去3.0的水平，卻把何蓮迷住了。
秦簡第一次打電話給何蓮，報告他們結婚這個消息的時候，何蓮最初是震驚的。
“什麽？你領證了？！”
然後，就是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居然有人願意嫁給你了？！”
然後，秦簡就照着許知傲寫好的word文檔，沒有感情，宛若機器人，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了何蓮聽。那天，因為還沒換新的燈泡一閃一閃，視線不好，秦簡還念竄了行。
但也依然擋不住何蓮女士的腦補能力，她發出一陣磕到了的雞叫聲，在她的腦補中，領證的這八個小時以來，她那冷酷的兒子都應該和熱情的兒媳婦搖斷了八張床了。
何蓮女士甚至打出了一個笑嗝。
“哎！兒子，媽也養了你這麽多年了，這一下說領證就領證，我和你爸一時還有點承受不了呢！你這以後離開家裏了，媽媽多舍不得你啊。老秦啊，快來快來！簡兒領證了！”
許知傲聽得汗顏，何蓮女士這句話，但凡不是笑着說的，都更有說服力一點。
電話那端是拖鞋噼裏啪啦的聲音，還有一個威嚴低沉的嗓音。
“什麽時候，扶貧救濟未婚男青年的好事也輪到咱們家頭上了？”
何蓮女士捧着電話，一唱一和，“是啊，就是可憐咱們簡兒結婚對象了。”
全程仿佛當秦簡不存在。
秦簡清了清嗓子，“就是告訴你們一聲。”
“還有，你們兒媳婦，”秦簡看向許知傲，唇角閃過一抹笑意，“是個男的。”
“那有什麽？哪怕是個妖怪，我們也……什麽！”
何蓮女士驚呼出聲，許知傲竟然也無端緊張起來，手心裏出了層細密的汗。
好在何蓮女士心理素質不錯，幾秒的時間，就調整過來了。
“哈哈，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行啊，簡兒，只要你身邊有個懂你，愛你，陪着你的人就行。像我和你爸這樣過一輩子，挺好。”
回憶至此，許知傲抖了抖，很難将電話裏那個精神抖擻，思想開放的小老太太和眼前的優雅知性，端莊大氣的何蓮女士聯想到一起。
被何蓮女士的眼神灼燒着，許知傲無所适從，只能生硬地對話。
“那個，我們來的時候匆忙，也沒買什麽東西，您見諒。”
這話是誠心的，再是做戲，第一次見長輩，這樣空着手去，着實是不像話了。
何蓮女士捂着嘴笑，眼神滿是憐愛。
“是我不讓簡兒買的，家裏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你們人來了就行了。”
何蓮女士笑眯眯看着許知傲，“之前你們領證那陣也不和我和你爸說，我們的當時在外地沙……”
秦簡目光頓時沉下來，何蓮女士咬着舌尖，臉色微微一變。
“在外地上了點菜，想着回頭拿到集市裏買，都沒趕上給你們辦婚禮，回頭一定給你們補上。”
不必，這大可不必！
許知傲擺着雙手，“沒事，我和秦簡說好了，我們都不想大張旗鼓。”
何蓮女士點點頭，“也是，你們年輕人想法不一樣了。得了，屋裏飯也差不多焖好了，進屋吧。”
許知傲正要跟着走，不成想，眼前多了個黑色的布袋子，裏面鼓鼓囊囊的。
許知傲皺着眉頭，瞄着何蓮女士的背影，小聲逼逼。
“不是我說，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媽都進屋了，你給我來這一套，你現在給準備禮品了，我怎麽送屋裏去啊？”
秦簡眼神無奈，緊緊抿起唇角。
“放心，我們不僅能空着手來，還能大包小包地回去。”
許知傲：“？？？說人話謝謝。”
秦簡：“……你打開布袋子裏頭。”
許知傲照着做，然後，他就看到了布袋子裏面各色各樣的塑料袋。其中一個白紅相間的，許知傲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昨天秦簡帶回來的外賣塑料袋。
許知傲看着滿手的塑料袋，人徹底傻了，他茫然擡起頭，問道：“你這是要？”
秦簡面上沒什麽表情，抱着肩膀，沉沉吐出兩個字——
“白嫖。”
秦簡：看清我們兩個的臉，我們來了，就是來白嫖了，看好菜園，除了我們兩個，誰來都不好使！
許知傲：咱這塑料袋挺能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