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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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府門口的粥棚拆了。
真窮人,假窮人,扶老攜幼、罵罵咧咧地走了。
“有錢人就沒有好東西!”
“為富不仁啊他們!”
“淨是做給官老爺們看的!”
“呸!”
“……”
和老爺聽不見這些牢騷,即便聽見了,也聽不進心裏去。
和老爺不在乎在這些平頭百姓心裏,他是大善人還是大惡人,他要保上和一方平安,他要縣官老爺對他唯命是從,他要省長大人的兵當他上和村的護院家丁!
和老爺的鴻鹄之志是寂寞的,青梅竹馬的大太太不懂,皇商後人不懂,嬌滴滴的“紅娘”不懂,二十塊大洋說來的香橼……不在意。
她明白自己是怎麽來的,也明白那個與她母子緣淺的孩子是怎麽來的。
所以香橼明白,和老爺的事,和府的事,都與她無關。
香橼什麽都明白。
香橼在屋裏坐了個小月,人就瘦脫了相。
她本就面容模糊,在和老爺眼裏,她可以是香橼,也可以是香秀、香桃、香杏……如今更如薄煙一縷,游絲一線了。
和老爺已經月餘沒來了,連小坐也沒有。三太太說,老爺忙着替省長辦事,這事要是辦妥了,在省裏便是首功一件,往後上和村、和家就更沒人敢惹了,連縣長都得懼咱們三分!
三太太說這話時,捏着瓜子的蘭花指朝天一指,膩嗲嗲的嗓子竟顯出了十二分的氣勢。
香橼歪在床上,目光滞在五鬥櫥上精巧的西洋鐘上。
鐘擺左右踟蹰,終究不能真正邁出半步。
三太太心思靈透,便寬解她:“嗨,你也甭往心裏去,這孩子啊,福薄。你還年輕,老爺又疼你,加把勁兒,咱再生一個。”
老爺疼她?
香橼想,呵,是挺疼的。
香橼将目光收回,淺淺地搭在宋氏臉上,細描着那精雕細琢的臉龐,輕聲說:“這事到底沒連累姐姐,不然我就真的……”
宋氏忙打斷她,混不在意地說:“老爺聰明,大太太也不傻,我更不是蠢到會往自己做的吃食裏下毒的人吶!你放心,就算大太太想息事寧人,老爺眼裏也容不下沙子,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香橼附和着點點頭,忽然一個念頭升起,不知怎的,脫口便問了:“姐姐,正月十五那天,還有出事那天,把我……把我……”要說到“抱起”或是“抱回去”,香橼有些難以啓齒。
幸而宋氏及時接了話:“他啊,是老爺的堂弟,和氏二房的獨苗,和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