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香橼沒想到老爺會來,隔月乍見有些無措,一時竟忘了從床上起身。
和致遠自然地坐在床邊,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又仔細望了望她的臉色,颔首道:“氣色好多了,香橼,讓你受苦了。”
老爺竟叫對了她的名字!香橼有些意外。
恰是這副懵懂又有些驚怯的樣子,在和致遠心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他仿佛看見了三十年前新婚夜的孫氏,也是這般,受驚的小鹿似的,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着自己,讓人油然生憐。
可那眼神已經從孫氏的眼中消失太久了。
從孫氏族長在大火中坐化的那一刻起,從和致遠親手朝妻弟的太陽穴上開槍的那一刻起……
此後,劉氏對他敬畏有餘、親昵不足,宋氏則是虛情更甚、真心全無,他便未再見過這樣的眼神。
和致遠的手指在香橼的臉上流連,從眉眼描摹至嘴唇,最後輕輕勾起香橼的下巴。
香橼不自覺攥緊了身底下的床單,緊緊閉上眼睛。
窗外點點燈光,掩沒在錦繡幔帳之後……
桃兒被賣給了人牙子。
秀兒不服氣,胡言亂語了一番,讓家丁亂棍打死了,塞進一具“狗碰頭”的棺材,扔在了亂葬崗。
和氏內宅又恢複了平和安寧之象。
只是,二太太往小佛堂跑得越發勤了。
四小姐婚期将近,許的是臨縣一戶鄉紳,兩家家長也算世交,知根知底,門當戶對。
四小姐面容姣好,四姑爺知書達理,是人人稱贊的一對金童玉女。
大太太三十歲上生下四小姐,在鬼門關前轉了幾轉,對這個幺女疼愛至極,為了不讓女兒吃婆家的苦,連省長夫人差來的媒人都鬥膽拒了。省長夫人因此沒少給和致遠紮針,可惜她在省長跟前向來的沒臉的,這針也就無關痛癢了。
為四小姐準備嫁妝和一切應用之物,就成為和家內宅最隆重的一件事。
和老爺忙着修宗祠,大太太忙着嫁女兒,二太太忙着跑佛堂,三太太忙着泡茶樓……
人人都忙,香橼便閑了下來。
成日間做做女紅,曬曬太陽,在方寸小院裏自成一統,偶爾也會想起那個福薄緣淺的孩子。
春末夏初,柳芽吐翠,便到了四小姐大喜的日子。
這一日阖府上下都在前院忙活,香橼身子帶病,不宜擾喜,便在二進院子天井的藤椅上坐了,借一耳喧天的喜慶。
“你好像總是閑适自得的樣子。”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香橼應聲回頭,竟生出些捺不住的欣喜——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