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三太太死的前一晚,上和村下了一夜的雨,和宅滿院的杏花都落了,濕噠噠地躺在冰涼的地上。

像極了躺在血泊裏的三太太。

香橼是最早聽聞三太太死訊的那撥人,有好事的下人迫不及待地把這則“喜訊”傳到四太太耳中。他們想的是,若三太太也沒了,四太太便是主母的不二人選,早一時巴結為好。

卑微的人最擅生這些細微心思。

香橼踉跄着腳步,一口氣跑到祠堂後面的小屋。

卻不是想象中的混亂景象,屋外仍是衛兵站崗戒備森嚴,屋門半掩,不知是投進去還是透出來,一束微藍清冷的光。

方才只覺得血湧上腦,不管不顧地就跑了過來,此刻倒情怯了,不知裏頭是何光景。

更甚的是心痛,像有一把錐子捅在心窩。

香橼不自覺地揪住領子,将脖子透出些來,仿佛這樣才得半縷呼吸。

香橼不知是怎麽挪到小屋門口的,也不知為何衛兵不曾攔她,她只覺頭暈目眩,胃裏洶湧翻滾。

接下來就是仿佛無休無止的嘔吐,好像要把胃腸都嘔盡似的。

待六神歸位,香橼發現自己半倚在和致遠懷中,小屋裏只餘他二人,原先敞着縫的門已經關緊。

她這才看清楚,那縷冷光,是由唯一一扇一尺見方的窗透進來的。

光投在地上的這頭,将将攏起一攤血——幾近幹涸,凝固處已經發黑的血。

三太太的血。

三太太是流盡了血死的。

血是從她四肢和脖頸的折斷處流出的。

傷口是被綁縛她的嬰孩小臂粗的鐵鏈生生磨出來的,血肉模糊,森然見骨。

香橼想象不出,三太太死前經歷過什麽。

三太太說過,這府裏的女人都像杏樹,花兒嬌嫩,果子酸甜,心裏卻苦澀,看起來衣食無憂、馬來轎去的,其實活得比誰都累,心裏的苦只有自己心裏清楚。

三太太還說過,二太太死了倒也清淨,省得成天做戲,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

“既然走了,何必回來呢?”香橼嗫嚅。

和致遠卻聽得清楚,不着痕跡地将手臂緊了緊。

香橼錯覺這臂彎似是無法掙脫的。

和致遠的唇貼在她耳邊,聲音很輕,卻将每個字重重砸在她心口:“你說得對,她會回來。她得回來,否則上哪兒去找那麽香的瓜子?”

“瓜子?”香橼讷讷重複。

“我是愛她的身段兒,可也沒愛到連瓜子炒料都要親手為她選的地步,我只是在那裏頭加了一味藥材,我早料到會有今天,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和致遠更像是自言自語,香橼的心卻沉到了無底深淵——

原來他早就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香橼還想問什麽,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打斷了思緒,這劇痛是她熟悉的,她遲疑着伸手摸了摸,又把手僵直着舉到眼前——香橼只剩苦澀地笑。

觸目的殷紅卻灼燒着和致遠的雙眼,他眸子通紅地抱起香橼踹門而出,大吼着叫老和找郎中。

香橼殘存的知覺裏,有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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