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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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會學會做出選擇需要付出代價。”
“就像枝子一樣，體弱，容易生病，所以看雪後會感冒。”
“但是，是哥哥帶你出來看雪的，所以生病時枝子可以依靠我。”
“無論是什麽時候，都可以依靠我。”
屋檐外飄飛的雪花順着寒風飄了過來，一小片挂在眼睫上。
寒風消失了，兄長站在枝子身前，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發頂。
“我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兄長。”
“在我決定接過第四王權者的權柄之時，就相當于是将家裏的重擔全都壓在枝子身上。”
“明明是我做的選擇，代價卻都讓枝子承受了。”
哥哥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時候，枝子還什麽都沒有意識到。
她只知道很久很久都見不到的兄長回到家裏了，她很高興。
那時候她在沉迷于吉他和寫歌，對于流浪歌手有很多的向往。還很天真的枝子只是覺得「流浪歌手好酷」。
在此之前，她也曾為了「劍術很酷」這個理由，請求管家先生為她找來了劍術老師。
劍術老師是很嚴肅的人，穿着羽織，銀發，眼神都銳利得像刀光一樣。
但卻有着奇怪的反差萌，不只是「身為貓厭體質卻是貓控」這一點，就連教授過程中也透露着一股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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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子一邊覺得老師好酷，一邊又總是有被老師奇奇怪怪的反差萌笑到。
禮儀老師曾經教授過的「不要随便好奇其他人的事情」，枝子在某一次看見老師吓跑貓咪，拿着小魚幹頓在原地的可愛樣子以後，忘到九霄雲外。
在那天的授課過程中，枝子問出了自己的問題，關于老師的反差萌。
「我從來沒有做過老師。」
這是枝子得到的答案。
“那管家先生為什麽會找老師來？老師又為什麽會來呢？”
“我的劍術名氣很大，工資很高。”
是很樸實的理由。
雖然枝子從未為錢財之類的東西苦惱過，但她也知道這東西對于普通人的重要性。
“從來沒有做過老師，那為什麽劍術會名氣很大？是獲得過很多獎項嗎？”
枝子當時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答案，畢竟她從來未在任何劍術比賽的獲獎者姓名中發現老師的大名「福澤谕吉」。
而老師也并未回答她，嚴肅着一張臉的大人沉默了很久，然後繼續了當天的教學。
幾天以後，老師就離職了。
「想建一個偵探社」，這便是老師離職的理由。
枝子不太明白，所以在酷酷的劍術老師離開以後，酷酷的劍術也很快失了她的歡心。
她開始喜歡酷酷的流浪歌手和吉他，也正是在此時遇見多多良的。
多多良彈吉他很好聽，一副街邊賣藝的痞帥樣子，相處起來卻溫柔又有趣，喜歡嘗試新鮮的東西，興趣廣泛。
她和多多良成為了朋友。
但是多多良比她要忙很多，她們很少能約上一起玩。
明明她也是有在好好學習的，各種興趣愛好也不少，但還是比不上對方的繁忙程度。
多多良忙于各種打工，「我也是需要好好掙錢生活下去的」，他這樣對枝子說過。
“那麽來給我當吉他老師吧？我的家庭老師工資都很高的。”
枝子當時這樣提議了。
“嘛，所以說才會稱呼枝子為「小枝子」啊，我對老師這種工作暫時沒有什麽興趣噢。”
然後青年微笑着拒絕了她。
枝子不太明白，但是她不會對別人的決議發出異議，那是對方的人生，她沒有理由去插手。并且，在她所接受的教育體系中，這種行為也是十分沒有禮貌的。
哥哥在留學回國以後逐漸忙碌了起來，枝子開始經常性的和哥哥錯過。
她早晨起床時，哥哥已經走掉了，夜晚睡覺時，哥哥還沒有到家。
枝子在某一天，實在是很想念哥哥了。
于是她在裝睡騙走穗以後，在平時該睡覺的時間點上，偷偷起身了。
她坐在哥哥房間門口，打着瞌睡等到了半夜。
沒有等到哥哥。
她生病了。
生病時很難受，很想哭。
她聽見管家先生和哥哥打電話說，在他房間門口發現了穿着單薄睡衣的枝子，枝子生病了，發了高燒。
于是，枝子想，小時候生病的時候，哥哥也會在身邊的，會安慰她，會給她講故事書上沒有的故事，會陪伴着她。
所以說，如果生病了，能夠見到哥哥，能夠和哥哥說話，也是很棒的吧？
但是她等呀等，等到病好了，也沒有見到哥哥。
所以，從那以後，她最讨厭「等待」這個詞語。
哥哥是在她生病好了以後，好幾天才出現的。
穿着一身青色制服，和記憶裏會溫和地揉揉她腦袋的樣子相去甚遠，嚴肅出了劍術老師的模樣。
然後她被說教了，關于騙了女仆「自己睡覺了」，以及把自己弄生病，這兩件事情。
欺騙是不允許的行為，要珍惜自己的身體。
枝子很委屈，躲在房間裏哭了很久，下定決心要一個月不理哥哥。
于是她就一個月沒有見過哥哥。
明明、明明哥哥留學回國以後，就可以像以前那樣，可以陪她一起吃飯，可以陪着她了，難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但是管家先生和穗，大家都告訴她，哥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枝子應該懂事一點。
懂事一點。
就是當做哥哥不存在是吧。
不等哥哥回家，不期待哥哥回家，那麽就不會失望，也不會傷心。
枝子自顧自的歪曲理解着。
所以她開始做懂事的枝子。
學校的課程，家庭教師的額外課程，她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拉着赤司君的大旗，出去找多多良玩，這樣的事情她也幹過不少。
從國中到高中，她和兄長之間最後只剩下飯桌上的沉默，連必要的交談都習慣了由管家先生去轉達。
直到宗像禮司再一次和管家先生談到枝子最近的動态時，被告知了「好像是和赤司家的少爺早戀了」這樣的話。
他少見地坐在沙發上等着枝子回家，卻看着管家先生接到了枝子的電話，說「今天也要和赤司君一起學習，晚點回來」。
宗像禮司直接給赤司征十郎去了電話，卻得知妹妹根本就沒有和對方在一起。
那一瞬間的恐慌，是他很久都未曾體會到過的了。
枝子和他年紀相差很多，父母在枝子出生以後不久，就把枝子丢給他，去過兩個人的二人世界了。
枝子從小時候就很依賴他。
要說因為照顧妹妹，有過什麽手忙腳亂那也不至于，畢竟還有這麽多女仆。
再加上，幾乎所有時候，枝子都是懂事的孩子。
所以他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枝子會一直是懂事的孩子。
他覺得，按照自己安排好的道路走下來，枝子是不會有問題的，她很聰明。
有理有條增加的家庭額外課業，在把枝子變成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等到她長大，就能夠順理成章的接手這一切。
最重要的，其實是，他開始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向枝子開口了，無論是關心和擔憂也好，還是什麽其他的話題也好，全都變成了沉默。
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逐漸僵化的兄妹關系，所以就覺得為枝子安排最合适她的路就是兄長應該做到的一切，就這樣就足夠了。
剩下的，枝子都會明白的，都會理解的。
帶着枝子去醫院做完檢查，他準備了很久，決定好好和枝子談一談。
但是這一次枝子是真的懂事了。
她把所有的東西都做得很好，她變成了合格的成年人，在學業繼續優秀的同時，逐漸接手的事務也辦得一件比一件漂亮。
在他說出口，要好好地談一談之前，兄妹關系就自然而然地緩和了下來。
“我和哥哥是親人，所以之前的冷戰毫無意義，很幼稚。”
枝子是這樣說的。
“我能夠理解哥哥的忙碌，別擔心，我能夠做好。”
枝子開始說出這樣懂事的話。
她不覺得流浪歌手和劍術都很酷了，她不再借着竹馬的名字跑出去和志趣相投的好友一起帶着相機采風。
她學會了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學會了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所以再也不會随便因為好奇心去窺探別人的過去，不會随便說出會傷人的話語而不自知。
更不會不理解身為王權者的兄長。
人的成長是莫名其妙的。
“不是這樣的。”
“本來就沒有所有的責任都是哥哥的這回事，我來也是一樣的嘛。”
“哥哥是第一次做哥哥，已經做得很好了。”
枝子吸了吸鼻子，笑着回答兄長。
“我一直都有依靠哥哥的。”
“沒有必要那麽懂事，枝子。”
“不是懂事，就可以放棄自己本來就喜歡的東西。”
兄長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和地說道。
“哥哥在暗示我什麽啊？”
“關于離婚這件事，真的并不是因為懂事，”枝子有些失笑，“只是單純不喜歡了而已嘛。”
“就像當時答應結婚一樣，其實我也是任性了的噢。”
“如果不是有哥哥當後盾，我也是絕對不可能去招惹那麽危險的黑手黨幹部的。”
“當時不是反複強調，自己很喜歡他的臉嗎？”
宗像禮司對于妹妹的顏控屬性有所了解，當然也對妹妹之前在宴會上的發言一清二楚。
“喜歡歸喜歡啦，可是大半年過去，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以後再見也不會動心？”
“想一想，大半年見一次，那還不如再找別的呢，雖然是差點，但好歹可以天天看見。”
“如果他不出差了呢？”
“那也有工作吧？難道說黑手黨幹部是什麽容易辭掉的工作嘛？”
“看看森先生那只老狐貍，他也絕對不可能把這麽好用的下屬放走的吧？不然就不至于做出讓步，提出商業聯姻這回事了。”
“他忙我也忙，橫濱和東京，雖然不遠，但這麽一來，就徹底變成異地戀了。”
“這樣就算是再好看的臉我也看不上多久，那還有什麽用啊，不如就這樣離婚掉多好啊。”
“反正我也不缺錢，美男計劃還是可以實施的嘛。”
“質量不夠，數量和時間來湊，好像也很不錯吧？”
“嗯，很有道理。”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挼了一大把枝子的腦袋，沒再發表其他意見。
至于拜托伏見猿比古将那位幹部先生從頭查到尾，确認了對方的人品沒有問題，本質上還是個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好青年，這種事情就不必告知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