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有何嘗不是如此
我有何嘗不是如此
房間裏剛剛生産完的雲容疲憊的睡了過去,身上也已經換了幹淨舒适的衣服,床上的帳子并未放下來,小圓坐在床邊兒正在撥弄着放在床頭的香爐。
外間,幾個大人都在圍着一個剛出生的小男娃娃,楚母将娃娃抱在懷裏,用打濕的溫帕子輕輕地擦着孩子的小手和小臉蛋兒。
孩子很乖,閉着眼睛睡得香噴噴的。
雲老爺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小孫子,高興的眼睛一直都是彎的,時不時的小聲說着:“這孩子跟容容剛出生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楚母卻笑着說:“其實我瞧着孩子跟礽兒剛出生時也有幾分相似呢。”
楚立礽看着孩子,聽着他們兩個的言語,笑的不行:“你們兩個,這有什麽好争的,這是我和容容的孩子,像我們兩個不是很正常嗎?”
“說的是說的是,像你們兩個誰都行哈哈……”
剛出生的孩子,也許看着不是那麽好看,但在父母家人的眼裏,那就是最可愛的最好看的,是一點不好都沒有的。
楚立礽将孩子抱在懷裏,看着他的小嘴輕輕的蠕動着粉嫩嫩的,覺得真是喜歡到了心坎裏。
過了一會兒雲老爺有些困了,但還是舍不得走,坐在桌旁問:“上次問你們,你們還說不知是男是女,名字都沒法子起,現在好了,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娃娃,你們說吧起什麽名兒?”
但別人話還沒說一句,他就立馬又擡了擡手,義正言辭的說:“但是咱們前頭可是說好的啊,這第一個孩子可必須得姓我們雲家的姓,這可是不能改變的。”
楚立礽想了想,就說:“既然是姓雲,那這名字自然是該岳父你來取,畢竟您是長輩,合該給晚輩賜名的。”
楚母也說:“是啊,親家,你盼這個孩子也盼了那麽久了,不如就由你來給孩子取個名吧。”
母子倆這一說,雲老爺的心裏更是美的不得了,笑都停不下來,過了一會兒拍拍桌子道:“那就由我來取吧。”
說着站起身看着外頭快要亮起來的天色,擡手捶了捶肩頭,嘆道:“熬了大半宿,我是累了,我先回去睡一會兒,睡夠了起來再慢慢的給孩子想名字。”
他走了以後,楚立礽本也打算讓母親回去休息的,可楚母确是放心不下雲容,這院子裏都是些年輕的小丫頭,沒一個對坐月子有經驗的,她就沒回去,直接囑咐着丫頭們去準備适合産婦吃的東西,房間也囑咐好了,不許開窗見風。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之後,她就直接去了隔壁的房間躺了一會兒,聽見這邊孩子哭聲又立馬起來了。
早就預備下的奶娘,也早早的過來了,抱着孩子坐在小屋裏頭喂奶,見着孫子吃的還行,她也就放心了,出來一問,得知兒媳已經醒了,正要進去看看她,守在門口的小圓卻擺了擺手,笑嘻嘻道:“親家夫人,姑爺這會兒在裏頭呢。”
楚母聞言,頓時無奈一笑,搖搖頭又轉頭回去看孫子去了。
生孩子真不是簡單的事情,雲容就算是休息了這麽久,身體依舊是沒有什麽力氣,只懶洋洋的睜着眼睛,其實連話都不太想說。
就是生下來之後只見了孩子一眼就被抱出去了,到現在也沒見到第二眼,心裏有些挂念,就抓着楚立礽的手問了他。
楚立礽捧着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溫柔地看着她說:“他餓的哇哇哭,奶娘抱去喂他了,你放心吧,等一會他吃飽了,我就讓奶娘抱他過來給你看。”
雲容輕輕的點了點頭,又閉眼了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了什麽,立即又轉過頭來看着他問:“那會你說有一個秘密要告訴我,現在沒有旁人,你可以跟我說了。”
楚立礽聞言低聲地笑了起來,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握着她的雙手,将身子趴得更低,雙眼緊緊的盯着她極盡溫柔道:“你真的想現在就知道?其實我不是很想現在就告訴你,因為我怕吓到你。”
雲容見他這麽說,本來有一點好奇心的,現在好奇心更多了。只覺得現在要是不從他嘴裏聽到這個秘密的話,怕是連覺都睡不了了,于是想了想,用力的點了點頭:“你說吧,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吓到我。”
他笑着将她臉頰旁的頭發順了順之後,這才緩緩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和我娘被趕出楚家之後,曾經流落在外差點死在路上的時候,有一個恩人救了我的事情吧?”
雲容點了點頭,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當然記得了,還記得他說見到了那個恩人,只不過恩人不記得他了,當時還頗為惋惜他沒有好好的去報恩。
但是這些和他說的那個秘密有什麽關系嗎?
楚立礽看着她依舊迷糊的雙眼,忍不住的低聲笑起來:“五年前的冬天,我和我娘流落到随縣,我們身無分文,她又病了,天快黑時我便找了一個破廟落腳,打算撐到第二天就帶她去鎮上看病。”
“但是太冷了,破廟裏四處漏風,我身上連個能點火的火折子都沒有,那時候我真覺得,說不定那一夜就要這麽凍死了。”
“可在這個時候,我遇上了我的恩人。她到破廟來歇腳,發現了我和我娘,給了我們熱茶和厚衣裳,還連夜趕着馬車帶着我娘去看病,臨走時還留給了我和我娘三十兩……”
他說到這裏,又亮的雙眸看着雲容那逐漸變得驚訝的雙眼,忍俊不禁的笑個不停,卻又溫柔到了極點,輕輕親吻着她的唇角,看着她呆愣的眼眸問道:“怎麽樣?這個秘密吓到你了嗎?”
“……我……”雲容愣神了許久,才緩緩的眨眨眼,滿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這簡直太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自己五年前随手救下的一對母子,居然就是他們?
可……仔細看看他現在的模樣,那個時候他們母子一身狼狽不堪,臉上手上更都是凍瘡紅腫,那個時候,她甚至以為他們是流落在破廟裏的乞丐,也難怪再次見到他,根本就認不出來。
可是……再想想還是覺得太讓人無法相信。
看着她傻眼的樣子,楚立礽輕笑着躺在了她的身邊,一手支着腦袋,一手輕輕摩挲着她的紅唇,說:“那時候我和我娘太潦倒了,後來你認不出我也是理所應當的。而且去池縣落腳,也是我有意為之。”
雲容聞言看着他,又眨了眨眼,帶着一點兒懵道:“什麽……你說這個什麽意思?”
他笑笑:“那個時候三十兩對我們來說是救命的銀子,這麽大的恩德,我當初立誓是要報答的。打聽到你是池縣雲家小姐後,我便帶我娘去了池縣落腳,想着找機會攢夠了銀子就去報答你的恩情。”
“可後來發現……”
雲容頓時緊張了:“發現什麽?”
他無奈笑笑:“發現當時就憑我那般年紀,想要攢夠三十兩銀子,實在是太難了,沒法報答你,我也就沒好意思去見你。”
“然後我就悄悄的,時常的去你們家門口走一圈兒,想着能不能遠遠的看看你,看你過得好不好。”
“去的次數多了,也就知道了,你親事不太順。”
雲容想着點了點頭,那些年她的确是親事不順的,可是不對啊……
“你當時只想着報恩就行了,關注我親事幹什麽?”
楚立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當時就想,像你這麽善良的姑娘,還是我的恩人,你一定要找一個好的男人才能配上你,你這一生才能過得幸福,可是後來我發現跟你說親的那些人,都很一般,太一般……”
雲容聽到這裏已經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眉頭漸漸的擰起來,眼神悠悠的望着他,想問什麽卻又怕自己說錯了,最後也沒說,只等着他說。
果然,下一刻就聽他頗為扭捏的說:“那些人一般到我都看不過眼,覺得你若嫁給他們,那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幸福,于是我就自作主張……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他看着雲容無語的眼神,讨好的笑了一下:“當年掉河裏差點淹死那個家夥,是我把他踹到河裏的。”
雲容狠狠的瞪着他,等着他一個解釋。
“雖然我這樣做不對,但我真的是為了你好,因為那個家夥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是個好人,其實一點也不好,我都打聽過了,他年紀輕輕的,不但在家裏養了好幾個通房,還與別人家的妻子有所勾搭,這種人怎麽能嫁?”
“那你也不能把人踹河裏呀!還差點把人給淹死了,如果我要是沒記錯,我的壞名聲就是從那會兒開始的!”雲容說着,有些氣呼呼的哼了一聲:“這果真是個大秘密!讓我想不到的是,我名聲那麽差,到頭來居然都是拜你所賜!”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将臉蹭過來,在她耳旁蹭了蹭地撒嬌道:“你別生氣嘛,我只是不想你嫁給那種壞蛋……”
“那後來呢?那個快病死的姓李的呢?難不成也是你嗎?”
楚立礽哼哼着點了點頭:“那個姓李的人,除了母親潑辣點,你嫁過去會受婆婆氣之外,倒也沒什麽別的毛病,只是我看不慣他,實在是太醜了,又黑又瘦的像個猴子一樣,怎麽配得上你?”
“我就想辦法買通了他的小厮,給他的茶水裏下了好幾日的瀉藥,讓他在床上躺了一段……原本是打算讓你們家覺得他體弱,對這門親事有所猶豫的,誰知道外面居然又開始傳說是你克的……”
聽到這裏雲容已經無奈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也就是說自己無意之間救了一個人,結果這個人打着為自己好的名義,一直在背地裏好心辦壞事,毀她的婚事,壞她的名聲不說,最後竟然還成了她的夫君??
雲容不得不無語的看着他,問:“那你老實告訴我,曾文通的腿是怎麽回事?”
他挑挑眉:“他是所有跟你議親中的人,我最讨厭的一個。仗着有幾分才氣,裝的人模人樣,私下裏卻無恥好色,每年都不知往勾欄院送了多少銀子,更可恨的是,那時候我親耳聽到他在酒肆跟他的狐朋狗友說,等于你成親後掌握了你家的財權,就把他喜歡的女子都贖了身,帶回去養着,想養多少養多少。”
“你覺得我聽到這些還能饒了他嗎?”
“所以……你趁着他喝多,把他給踹下樓去了?”
楚立礽點點頭:“收拾一個醉鬼還不容易。”
雲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怔怔的瞪着一雙眼看着他的側臉,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楚立礽看着她這般模樣,知道她心裏或許猜到了什麽,輕聲地笑着挑眉問她:“你就沒什麽想要再問我的了嗎?”
雲容聞言搖了搖頭:“難怪當初我怎麽覺得那麽奇怪,我明明比你大了那麽幾歲,你卻毫不猶豫就同意跟我的婚事。而且家裏還有我的畫像……現在想想,我還真是被你惦記了很久啊……”
“你真的……挺可怕的……”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用我這一輩子來報你的恩。”他說着親吻着她的唇,真誠的一雙眼,緊緊的看着她:“所以,你會怪我嗎?”
雲容一聽噗嗤一聲笑了,無奈的搖着頭哀嘆道:“你要我怎麽怪你?怪你多管閑事嗎?可若是真如你所說,那些人個個都不妥,我真跟他們成親了,能有現在的日子好過嗎?他們會像你一樣對我這麽好嗎?”
“應該是不會的吧……所以其實,你也沒做錯什麽。非要說錯的話,就錯在沒有把這些早點告訴我!”
見雲容不說怪他也沒有生氣,他的心就徹底放下了,揉揉她的臉,道:“遇上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真的。”
她笑笑,雙手捧着他的臉,“我又何嘗不是呢?”
雲老爺想了連續三天,翻了不知多少書,選了不知多少字,到最後只給孩子起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雲業。
老爺子的說法是,雖說雲家的産業并不多,但好歹還是有一些的,更何況這孩子也是楚家的血脈,将來楚家的家業自然也是要他繼承的,所以他生來的任務就是繼承家業。
既然如此,那就叫他業好了。
雲容對此,頗為無語呀,無語,猜他想了三天,能想個什麽不得了的好名字,結果居然是這麽一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
而且得知就是自己的夫君,主動把給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交給自己了老爹之後,她就更沒話說了。
但經此一事她決定了,以後不管生幾個孩子,名字這個事情都不要再交給親爹了。
太坑了。
雲業很乖,不餓而不拉不尿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不哭的,要麽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起來睜開小眼睛,聽聽聲音四處看看。
雲老爺說這孩子好,知道自己生來就是要繼承家業的,所以從小就這麽穩重。
這話聽在雲容耳朵裏,又想翻親爹的白眼,孩子才多大一點兒,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娃娃,就只是乖了一點,能看出什麽穩重嗎?
楚立言對于家中添丁的這件事同樣的高興,雖然孩子并不姓楚,但誰都知道這是楚家的血脈,就算是說閑話也只是會議論,這孩子為什麽姓雲而不姓楚。
在他的主張下,滿月宴辦的極其熱鬧,但凡和楚家有來往的,有交情的都來了。
這也是他通過這個孩子的出生變相的去告訴別人,楚家後繼有人了。
憋屈在心中幾年的郁氣,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疏解了不少。
可大夫人卻不這麽想,因為當年的妻妾之争,她在心中一直恨着,哪怕家裏有了這麽大的喜事,她也一點不覺得這是喜,覺得這是對于自己的羞辱。
楚立言也沒有勉強她回去,還怕她回去,萬一哪句話說的不對和姨娘他們吵起來那更難看。
甚至都覺得,就算是過新年也一直住在城外好了,可大夫人卻說了新年是一定要在老宅過的。
可憐楚立言根本不明白她為什麽非要自讨苦吃,自找不愉快,明明知道回去沒好事兒,知道現在早已經不是她說了算,為什麽還要回去受氣呢?
坐完一個月子,雲容胖了不少,本來是瓜子小臉的,她現在臉上居然都已經有肉了,更別提在裙子底下的肚腩上,也是有不少令她心煩不已的肉肉。
好在滿月之後,家裏人不再盯着她喝那些湯湯水水的,她能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吃一些東西,于是倒也在入冬後,慢慢的又瘦了下來。
這一日外頭下雪,天氣冷的不行,她抱着孩子窩在軟榻上,手裏正拿着一個小老虎,一邊逗孩子一邊看着。
兩三個大月的孩子什麽也不知道,聽着她小聲的說着話,眨着閃亮亮的眼睛,時不時的看着她,滿眼都是好奇,偶爾還會笑笑。
雲容看着這個小東西居然對自己笑了,抱着他就叭叭親了兩口,正想叫小圓過來看時,只見楚母臉色不太好的走了進來,說:“你大哥那兒不太好了,你和立礽過去看看吧。”
聞言,她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心裏輕嘆着:難道就連這個冬天,他都熬不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