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成功IF世界篇：欲望與理智
大成功IF世界篇：欲望與理智
0.
“你就是功君對吧，光希告訴我你今天要來我們學校實習的事情了，我在初中部上課，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
“光姐（Mitsu ne）還真是操心。謝謝，我知道了。”
來振翅實習的第一天，就得到了親戚家的姐姐的朋友的照顧。
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或許在她心裏依然是吧。
大成一邊和初中部的國語老師交談，一邊這樣想道。
“放心吧，山田，有我在，就讓朝日奈放心吧。”
“她現在已經不是朝日奈了，大迫先生。”
“哈哈，我知道，習慣了、習慣了。”
小個子的男老師爽朗地笑着，大力拍拍大成的後背：“在你實習開始前，我先帶你參觀一下現在的學校。”
“我姑且也算是從這裏畢業的，大迫老師。”
“嗯……這幾年應該還是有些變化，來吧，先去你之後要實習的教室，那個班級的班主任應該快來了……”說話間，大迫朝着大成的背後用力揮手并發出聲音，“這邊！禦影老師！這邊！”
在那裏見到的，是不久前才見過的粉色頭發的女孩子。
“......果然到最後，大家還是更喜歡大迫老師。我贏了比賽，但注意力還是全在大迫老師身上。你不過去嗎？”
“我覺得在這裏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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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
她将餐盤擺在對面，坐了下來：“我叫清水晝，接下去兩周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她的身上有一種和大迫先生一樣的感覺，只是在那裏，就足以引起注意，但又和大迫先生不一樣，她似乎可以控制自己不必随時随地受到關注。
“你真的要在這裏吃飯？”
“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行。”
聽了自己的話的晝，露出笑容，将叉子插入意面的中央旋轉：“我總覺得，大成老師和我姐姐有點像。”
“姐姐？”
“在隔壁班，我們長得一樣，但你肯定不會認錯。她也是個安靜而且有些冷漠的家夥，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吧。”
那之後，整頓飯的時間，這個名叫“晝”的女孩子，都在喋喋不休地講着自己的那個名為“耀”的雙胞胎姐姐的事情。
大成倒是不介意，反正只是聽故事，聽什麽都一樣。
“居然是中文漢字的‘耀’嗎？日語真的能打出來嗎？”
“大部分時候不行，所以耀在所有的需要登記的地方的名字都是曜日的‘曜’，但爸爸媽媽起的是中文裏的‘耀’，不是很正式的場合，她也都是寫這個字。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晝用攢起的意面把嘴塞滿，一邊咀嚼着一邊拖着很長的語氣助詞。
“或許是因為在漢字裏，‘耀’比‘曜’更有光彩奪目和閃耀的意思，”大成平靜地說道，他用筷子沾上吃完的麻婆豆腐剩下的紅油、在餐盤上寫出這兩個字，“比起需要聯想的‘日’，還是‘光’字更加直接，而且讀法也是‘Hikari（光）’。”
那個女孩子睜着大眼睛在對面鼓起了掌，鼓完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沒有把叉子放下：“好厲害，大成老師一定會成為很優秀的老師的。”她把叉子插回意面上，“晚上我就告訴她——啊，還是不了，感覺她不會想知道這個事情。”
“為什麽？”
“耀絕對會說，‘還真是抱歉，我完全辜負了她們的期待，比起太陽，我充其量只能算星星裏面最昏暗的那顆’之類的話。”
說出這句話的晝顯得有些無奈。
“但是，”大成看着她，“就算是最昏暗的星星，也穿越了億萬光年，才能出現在我們眼前閃耀，從這個角度來想，她不是一樣達成了期待嗎？”
晝再一次鼓起掌，這次，她記得提前放下叉子。
“大成老師一定會成為優秀的老師的！我确定！”
“......希望如此吧。”
那之後，直到晝吃完，她都在持續地講着關于姐姐的事情。
到底是有多喜歡姐姐，才能講這麽長時間。
不過，清水耀......嗎？
大成對這個在晝的口中，和自己有點像的人産生了興趣。
1.
結果兩周的實習期都快結束了，大成也沒見到晝口中的清水耀，倒是晝每次在辦公室附近見到自己，都會跑上來搭話，偶爾遇上自己正在聽禦影老師說話，她也會遠遠地和自己揮揮手。
高中生來說，有精神是好事。大成想道。
“大成老師，要不要一起去咖啡店休息一下？”
她就這樣自然地走了上來，和剛結束與禦影老師的談話、正準備離開學校的大成發出邀請。
“嗯，可以，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
最近似乎經常發生這樣的對話。
“太好了，我每次想去找耀，她都已經跑走了。”
“跑走了？”
“她總是要趕着去買新的游戲或者周邊，很少和班上的人交談，老實說我真的很擔心她要是一直一個人可怎麽辦，明明只要成為朋友，耀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你還真是喜歡你的姐姐。”
“不是有句話說，雙胞胎就是世界上另一個自己嗎？”
晝笑着，兩人并肩向校門走去。
雖然最近經常見到，但兩人的話題卻總是圍繞着那個從沒見過的清水耀，或許是因為晝總在聊她，對于大成來說，他對于耀的熟悉度，或許比對晝的熟悉度都高。
“——真煩人，都說這個是我的了。”
“騙人！這明明是女生用的東西！”
校門口發生了騷動，從圍觀學生的口中不難猜到，是兩個偶然撞到一起，然後女學生發現自己的一個首飾不見了，而個子矮小、長相可愛的男孩子的身上正好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啊，可惡，不要以為只有女生會用這些東西啊！”
“那你怎麽解釋你身上會有我不見的首飾！”
兩人僵持不下，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就在這時，大成看見，從另一頭的人群裏，擠進來一個有着和晝一樣的粉色短發的女孩子，她握着手走到了女生背後，拍拍她的肩膀，然後在那個拽着男生的校服不肯放手的女生回頭的瞬間，她展開了手中的東西。
“這個，掉在那邊了。”
沒有多餘的發言，也沒有和任何人對上視線，她只是把東西還給女學生，就從自己進來的空隙裏，又走了出去。
安靜又冷漠、總是一個人，長得和晝一模一樣卻絕不會被人認錯。
“那個是......”
“那個就是耀。”晝在他身邊回答了他的疑惑，“不過現在喊她名字的話，她一定會生氣，要繞過去找她嗎？”
“不了，現在還是以你的事情為先，而且我的實習期也快結束了，有緣的話還能見到。”
就在兩人說着諸如此類的話題的時候，先前被包圍的男孩子順着散開的人群來到兩人面前。
“你好，你可以幫我和剛才那個女孩子道謝嗎？她走得太快了。”
“嗯，可以呀，你怎麽知道我們認識？”
“這不是很容易發現的嗎？仔細一看你還蠻可愛的，如果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請務必叫我。我叫巴，巴征道，拜托你啦！”
大成拆了巧克力薄荷冰淇淋，從便利店走出來，第一次與那個長得和晝一樣的孩子對上了視線，但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幾秒鐘，對方立刻躲閃開視線，将注意力移到到了他手中的冰淇淋身上。
“你好，我是振翅守望者的記者，您剛才贏得了商店街的吃冰大賽，請問可以接受我的采訪嗎？”
“耀...嗎？”
“您認識我？”
她緩慢地眨眨眼睛，視線從大成手中的冰淇淋重新移回到他的臉上。
“大成功，之前在晝的班上做教育實習生。她經常和我提起你。”
“這樣，”她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只想快點回到正題，“那麽，您可以接受我的采訪嗎？”
不熟悉的時候是個冷漠的家夥。晝還真是了解她。
大成在心裏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随後點點頭，看着她盯着手中的筆記本，說出：“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
采訪的全程也一樣，從始至終視線都沒有聚焦在大成身上，她只是盯着筆記本，念出題目，然後把回答寫上去。
和那個總是很有精神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樣。
難怪沒有人會把她們搞混。
“謝謝您接受我的采訪，之後的報道會刊登在振翅守望者上，如果您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告辭了。”
“嗯，拜托你了，要寫得能讓人熱血沸騰一點呢。”
“我會努力的。”
大成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将“其實你見到那個女孩子掉落的首飾那天，我也在現場”這句話說出口，僅僅只是猶豫的這幾秒鐘，耀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傍晚的商店街的人流中。
這樣沒問題嗎？真的能熱血沸騰起來嗎？
大成掏出一個新的巧克力薄荷，撕開包裝袋，塞進嘴裏。
很神奇，雖然這是第一次對話，但他并沒有第一次見到耀的感覺，相反，好像已經很熟悉了一樣，只是因為自己的性格并不像大迫和晝一樣，沒有辦法讓對方也産生這種感覺。
清水......耀。
算了，反正應該也不會有再見到的機會了。
他将包裝紙揉做一團，丢進了垃圾桶裏。
2.
“我也需要好好學習，所以老師來輔導我學習吧！”
似乎是為了安慰沒能通過入職面試的自己，晝在便利店裏，對大成說出了這句話。
大成看着她，手中傳來撕開包裝袋的聲音：“你的成績應該不需要我輔導，也可以上一流大學吧。”
年級前十五名如果還需要自己輔導才可以上大學，那振翅未免也衰退得太厲害了一點。
這個提議沒能得到認可，晝的眼睛裏閃過了些許低落，但這份低落只持續到大成将冰淇淋放進嘴裏。
“那大成老師來輔導耀學習吧！”
“......嗯？”
“耀最近一次考試好像是120名的樣子，以前她學習比我強多了，她只是失去了目标，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她很聰明的，我保證，所以，大成老師來輔導她吧！”
她似乎覺得自己給出了很好的提議。
“你真的這麽希望我繼續嗎？”
“那是當然。我還是認為大成老師可以成為很優秀的老師，就像......”
“就像禦影老師一樣，對吧。”得到了晝的肯定，大成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也有力氣開她的玩笑了，“你每次都在辦公室附近找我，是因為辦公室裏面坐着在意的人，一開始在食堂的時候，也是因為那裏是教師們聚集的用餐區，放學會邀請我，也是發現禦影老師就在不遠處吧。”
為了能夠多看一眼喜歡的人，為了能夠被喜歡的人多注意到一點，為了不顯得那麽刻意，所以總在找一些借口和理由。
這也是青春的一部分。
眼前的女孩子的臉上第一次飛上了紅暈。
“禦影老師也知道嗎？”
“我想他還不知道，”大成搖搖頭，“至少在我離開的時候，他還覺得你是真的和我關系很好。”
比起禦影老師，應該有另一個人更在意，那個學生是叫風真嗎？
“稍微有點心情複雜。”
“......你有辦法說服耀來補習嗎？”大成放過了繼續開玩笑的機會，也放棄了提前告訴她關于另一個人的事情，将話題繞回正事，“我是不介意啦，但是你确定她會來嗎？”
“交給我吧！嗯，可能還要稍微拜托一下大迫老師，要不然再找一下巴君.....不過應該沒問題。”說話間，晝從桌子上撈起自己的雙肩背書包，“關于我們、特別是我和您講過很多關于她的話題的事情可千萬別告訴她，她一定會鬧別扭的，那就拜托您啦！”
她淺淺地鞠了一躬，從便利店的大門走了出去。
似乎是在那次幫忙之後，巴就和耀成為了朋友，晝拜托巴，讓巴向耀說出“我們一起去同一所一流大學吧”的話，絕不會拒絕朋友的請求的耀，看到自己岌岌可危的成績之後，便去思考以自己現在的成績能夠去一流大學的辦法，于是一番周轉之後，她來到了大成的便利店補習班。
說是補習班，其實就是借了便利店的休息區的座位上課而已，甚至附近就是真正的補習班教室，也不知道晝是怎麽做到的，如果耀覺得在便利店上課有些尴尬，也可以借用補習班的空教室。
晝果然，是個和大迫先生一樣，擁有将周圍人聚集起來的才能的人。
相比起來，耀就完全不同。
大成低頭看着正在寫摸底試卷的耀，忍不住就回憶起了幾分鐘發生的事情。
背着雙肩包，戴着眼鏡，只有最基本程度、不會被人特別關注到的收拾，看到自己時，用很小的聲音說：“那個，我是大迫老師介紹來上課的，清水耀。”
已經完全不記得就在幾個月前，她還給大成做過采訪的事情。
交談的全過程基本都是靠點頭和搖頭，還有最基本的短句進行，完全沒辦法讓周圍人熱情起來的地方，正如晝說的那樣，和自己有點像。
但是她的文字比她本人熱情很多。
大成在上課前，找到了之前的那篇報道，情緒激昂又聲情并茂地講述了吃冰大賽發生的事情，完全看不出她根本沒有到現場，完全是靠自己想象和采訪內容寫出來的文章。
結束之後，稍微提一下好了。
他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小時，耀的寫題速度還挺快，已經寫到後半張的一半，但稍微仔細看就能發現寫完的部分的正确率實在是令人堪憂。
明天對講題應該會持續很久。
大成做出了推斷。
“做到這個程度的話，應該還可以。”
“真的嗎？”
“是很符合你的年段排名的程度。”大成把分數寫到了試卷的最上方，“你要先看一眼錯題嗎？還是明天我再和你說？”
晝的話，應該今天會拿走，但耀的話......
“明天吧，我拿回去也不會看的，時間到了，明天見，謝謝老師。”
說話間，她就要起身逃跑，似乎只要大成說話慢一點，她就能立刻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
“那篇報道，我看了。”
“什麽報道？”
“吃冰大賽。”大成看見，耀停下了收拾的動作，然後快速地擡眼、皺着眉頭盯着自己，“啊，你沒發現嗎？你之前采訪的人，是我來着。你當時還叫我記得看報道，實在是振奮人心的文字——”
“——謝、謝謝！我現在真的要走了！明天見！大成老師！”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她的語速快了起來，一整個補習時間都保持着如同死海一樣平靜的情緒的她，也迅速出現了今天的第二種情緒，飛也似地背上書包逃跑了。
“噗嗤，什麽啊，原來你會有情緒啊。”
大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發出了無奈的笑聲。
3.
“......這個地方的意思是......”
三。
“......首先要把這個這個公式......”
二。
“......然後這兩邊同時除以......”
一。
啪。
“你需要喝咖啡嗎？”
“嗯，我去買一下。”
耀點點頭，迷迷糊糊地就搖晃着身體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成甚至懷疑她能不能看得清路。
“啪。”
大成嘆了口氣，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幫你買吧，你先去睡一會兒。你要哪種？”
“甜一點的。”
周末早上的課，耀總是會在聽到一半開始打瞌睡，大成已經鍛煉出了根據她手中的筆的擺放角度判斷出她到底還有多久會睡着的能力。
甜一點的，就是帶牛奶的意思吧。
大成看着配方表，選中了顏色比其他都淺一些的咖啡，交給收銀員結賬，再拿回休息區。
她已經枕着手臂睡着了，手機屏幕甚至還亮着就睡着了。
“學習到很遲嗎？”
這個念頭只持續到他瞄到手機屏幕上的留言內容：哇我們昨晚聯機打到那麽遲，真虧你早上還起得來，年輕真好啊。
打游戲啊。
說起來，晝确實說過，耀的腦子裏除了游戲就是周邊。
他看了一眼時間。
再讓她睡五分鐘也沒問題的樣子。于是他小心地從耀的手下抽出了她昨天的作業，跳過剛才沒講完的題目，直接看向後面還沒校對的部分。
“這裏又錯了，已經講過好幾次了......這題居然對了......這個解題思路不是她的，是找了那個行君嗎？”
大成一邊小聲地點評着卷子，一邊用紅筆将她的試卷批改完畢，放回她的指尖處。
晝真是給他找個根硬骨頭。
耀來上補習課是付了錢的，其實大成沒想過收錢，但她是被“一對一補習班”給唬過來的，如果說免費補習，恐怕她也會不自在，還會覺得奇怪，最後的妥協結果就是大成先收下錢，等到她結束補習課之後，再還給她。
但從耀的角度來說，這也意味着就算她自己不重視補習，大成也能按時間拿到相應的報酬，如果她自己都覺得無所謂，那麽大成也完全可以不去管她有沒有在聽課。
但是那樣，不行吧。
“差不多了。”大成在用筆戳醒她和用手搖醒她直接，選擇了後者，“耀，起床了，該上課了。”
“嗯，早上好。”
“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昨晚都做什麽了？”
“學習。”
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撒了個謊。她看了一眼商标，并沒有立刻把錢還給大成。
“我會算到補習班的錢裏面一起給您。”她這樣說道，“繼續吧。”
“如果你能打起精神聽課，我請客也沒問題。”
“真的？”
“真的。”
“你說的哦。”
“我說的。”
“我今天絕對不會再睡着了。”
耀似乎開始熟悉大成，說剛才那些話時的語氣，比最開始要輕松了不少。
她試着擰了幾下瓶蓋，沒有打開。
如果是晝的話，就會讓大成幫忙。
大成想知道她會怎麽做，就沒有主動伸出手，她并沒有求助，在瞄了幾眼大成後，她側過身去，卷起自己的針織衫的一角，套在瓶蓋上，再一次嘗試，還是沒有擰開。
幾次嘗試無果，她放棄了，直接把咖啡擺在桌子上，拿起筆，大有當那咖啡不存在的意思。
“不喝嗎？”
“打不開。”
耀又瞄向大成，但依然沒有說出“請幫助我”的話，反而拿起試卷，尋找自己睡着前講到的位置。
“給我吧。”
“謝謝您。”
她立刻丢下試卷，将瓶裝咖啡畢恭畢敬地雙手舉到大成面前。
“啪”地一聲，瓶蓋被打開，大成把咖啡還給了她，她像是得到了獎勵的小動物一樣，雙手捧着咖啡瓶，快速地喝下一大口，然後又捧着那瓶咖啡，小口地喝了幾口，一直到咖啡的餘量低于一半，她才重新擰緊蓋子，放回桌子上。
真可愛。
大成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在确認耀不會再繼續喝之後，拿起筆和草稿紙，繼續給她講解她解答失敗的題目。
就如同她說的那樣，這一天她再也沒有犯困過，而大成也遵守了承諾，在下課前告訴她：“今天的咖啡算我請客了，如果你每天都能有精神的話就好了。”
“那大成老師每天都請我喝咖啡嗎？”
看來是真的熟悉了。大成想道。
“好啊，只要你每天都能認真聽課，我在這裏給你上課，也算是有意義了。”
“辛苦您了，老師。”
“你能學習進步比什麽都重要，記得寫作業，晚上早點睡覺。”
“我盡量。”
看來是很難做到了。
大成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讓這個年級120名的學生進入一流大學了。
離7月還有兩個月嗎？
會一直做錯的題目，那就只能做到正确為止，對于現在的耀來說，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再想想有沒有同類題好了。
4.
“這題你終于做對了呢。”
“太好了，要是再錯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大成在耀錯了五次後終于對了一次的題目上，畫了一個象征正确的符號。
“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一道題錯五次。”他看向下一道題，“這題也對了，最近稍微進入狀态了嗎？”
“大概是吧，這樣下去，說不定真的能進一流大學，要是告訴實君的話，他一定會很吃驚的！說到這個啊——”
最近她總在提一個叫做“實君”的少年。
大成聽她開始講這一天裏發生的故事，雖然大部分內容都與實君有關，但大成依然驚訝于她随時都能夠講出新的故事。
這點上和晝一模一樣，晝好像也說過，耀只是在不熟悉的時候會比較冷漠。
其實那天之後，晝也來過這裏幾次，打着“看望姐姐”的名義，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之前曾經在學校裏發生過的事情，把在這裏的第一次見面當成是實際上的第一次見面。
“今天晝又跑去園藝部的樣子，雖然沒看見她，但我放學經過園藝部的實驗田外面時，好像又看見風真在等她。不管怎麽想，這都是三角戀的預感吧。”
話真的很多。
剛認識耀時的大成，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發出這樣的感慨。不知道從哪天上課開始，耀就會趁着自己改卷子的時間，和自己聊校園生活，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在聽。
“你和你朋友也能這樣說個不停嗎？”
“不會啊，都在一起上課，我見到什麽，她們也見到什麽，但是Sess又不在我們學校。”
昵稱變成Sess了。
耀對于大成，似乎并沒有固定的稱呼，她會随着性子用不同的方式稱呼他。
和最開始那個拘謹的不敢和他對視的女孩子完全不同。
“這樣下去，下次的考試，能進年級前50名嗎？”
大成突然說道。
“有點困難吧，70、80說不定還行，前50，那可是優等生區。”
她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盯着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
“......如果你不能進入年級前50名的話，我們的課大概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咦？為什麽？”
她似乎有些慌了，唰地一下從趴着的姿勢轉變到正坐的姿勢。
不能直接說出和晝約定的事情，大成繞開那個信息，給出了一個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
“你知道我沒有通過教師面試資格的事情吧。”
“嗯。”
“下一次面試的時間也不遠了，如果這短時間我沒辦法讓你快速進步，那也就證明目前為止的我不适合當老師，我得盡快去尋找正确的方向才行。而且你的目标是一流大學，高中二年級的年級前50名也不一定能去一流大學，一年半的時間會産生的變化還有很多，但如果連現在都進不去，以偏差值來說，想要去一流大學就很困難，我也不想浪費你的時間。”
“......只要。”耀開口了，“只要我進入年級前50名，你就可以繼續當我的補習老師，對吧。”
“對，但是你也說了，現在大概——”
“——我會進入前50名的，絕對會。”
大成轉頭看去，夕陽的餘晖透過便利店的玻璃，照在她的臉上，她堅定地盯着自己，眼睛裏好像住進了太陽，如同陽光下的玻璃球一樣，閃閃發光。
這麽說起來，晝好像也說過，耀以前的成績很好，她只是沒有找到目标方向而已。
這樣算是幫她找到了方向嗎？
大成在最後一道題上畫下勾，将試卷平移回她的面前。
“那就先從這份卷子開始改起吧。”
耀好像真的開始努力了。平常總要磨磨蹭蹭半天，要麽聊關于“實君”的話題，要麽是趁着休息時間打幾局游戲或者在INS上看一個昵稱是“NANACO”的博主的更新，能夠從120名進步到現在的偏差值，完全是靠着重複性的題海和大成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講解。
好在她只是對于學習的事情不積極，并不是叛逆，讓她做的題目，不論對錯，她總是會按時完成。
而自從她說自己一定會進入年級前50名開始，大成就很少看見她打游戲，也很少聽她提起那個少年了。
這麽想留在這裏嗎？
仔細一想，一切的變化都是從自己說“不能進入前50名，就到此為止”開始。
“我又來打擾了，啊，在學習嗎，不好意思。”
“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們到那邊說吧。”
大成從座位上站起來，坐在他旁邊寫題目的耀只是側了側臉頰，并沒有看向他們，就繼續寫面前的試題。
臨近七月，晝已經換上了夏日的外出服，背着挂有美樂蒂吊墜的單肩背包。
“剛從校外教學回來？”
“嗯，今天結束得比較早，就順路過來，”晝的視線短暫地繞過大成的手臂，觀察了一下那一頭的耀，“怎麽樣？”
“說不定真的能行。”大成給出了目前的評價，“國語成績一直都很好，最近數學和綜合成績也上來了，沒想到一開始那個孩子真的能進步到這種程度。”
晝眨眨眼，壓低了聲音：“你告訴她，如果她考不到年級前列，就不能繼續上課了？”
“嗯，不能說嗎？”
“不。”她搖搖頭，露出了有些調皮的笑容，“耀大概是把你當成朋友或者大哥哥一類的角色了，為了能夠和重要的朋友繼續待在一起，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我說過的吧，一旦她認可你，她就會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一般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能哦。對于耀來說，朋友是第一位。”晝用力地得意地點點頭，接着，她将話題丢回到大成身上，“說起來，大成老師的考試準備的怎麽樣了？”
“我沒和你說過嗎？啊，這樣啊，我只和耀說過來着。”大成瞄了一眼耀，她似乎依然專注于試卷，“我并不是因為筆試才落榜，去年的筆試也通過了，所以我只要通過面試就可以。但是就算用技巧扮演理想中的教師通過面試，我的內在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大概是缺少了一些人性的部分。
“我在遇到大迫老師之前，一直都是沒什麽幹勁、有些渾渾噩噩的狀态，但是大迫老師發現了這點，就算用揍的辦法，也要讓我振作起來。”
晝站在面前靜靜地聽着他的獨白，并沒有插話，大成也就這樣将自己的故事平靜地講了出來：“我有一個親戚家的姐姐，和一個親戚家的哥哥，我小時候總是喜歡和那個哥哥待在一起，到了高中的時候，我變得和浩哥的高中時期一樣，不良又亂來。其實我上高中的時候，浩哥早就不幹那些事情了，大概是記憶裏還覺得曾經的他還挺帥的，不知不覺也走上了和他曾經一樣的路。但是，大迫老師接納了我，每天都很積極地和我說話，讓我喜歡上了學校，所以我也想要成為像他一樣，幫助像曾經的我那樣的學生。”
“能成為那樣的話就好了呢。”
“但是實習之後我就察覺到了，現在的振翅并沒有像我當初一樣的人，不過我也不能像大迫老師一樣讓大家都笑起來。”
“但是我、我想耀也是一樣，我們還挺高興的。從某種角度來說，耀也是一樣呢，對學習沒什麽興趣，差不多就可以，游戲和周邊才是唯一的興趣。也不知道未來想要做什麽，她唯一的風向标就是朋友，朋友希望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晝又看向理應在那邊寫題目的耀，“如果不是因為您，耀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能夠繼續和老師每天見面，而努力學習。”
“......耀姑且不說，你已經不是我的學生了吧。”
“不是有句古話是那麽說的嘛，‘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您曾經是我的老師，所以未來也會是。”
“......你很有趣呢，如果能夠因為我，耀能夠達成目标的話，我也會很高興的。”
晝發出了笑聲，她又看了一眼耀，再一次将聲音放輕。
“耀一直在偷聽呢，我想她聽見這些話也會很高興的。”然後，她恢複到了先前的音量，“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啊，對，其實今天不是校外教學來着。”
大成看着她。
她難得地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
“是只有我和禦影老師的二人約會，原本我想和耀分享，但她好像在忙的樣子，我晚上回家再和她說吧。嘿嘿。我現在要去找小光和小滿了，我實在是忍不住，那麽，再見，大成老師。”
一臉幸福的樣子，真好，青春期。
“再見。”
大成揮手與她告別，回到耀身邊。
她的進度果然沒有增加，這也側面反應了她剛才全程都在偷聽的事實。
看在她最近都很努力的份上，這次就當沒發現吧。
5.
“Sess嗎，嗯，很有品味啊。”
“對吧，野良君也是這麽想的吧！”
大成咬着冰棒，站在貨架邊上，并沒有立刻介入耀和新朋友的談話。
夏天到來了，他還記得耀拿來期末考試成績時的樣子，一路疾走到便利店附近，看見玻璃窗內的自己時，想要抑制卻無法抑制住的上揚起嘴角，然後壓下腦袋跑進來，這一系列動作在被大成看見的片刻，大成就知道，她完成了約定。
“我做到了！大成老師！年級50名！”她從手機裏翻出榜單的照片，年級50名的旁邊赫然寫着“清水曜”三個字，“所以我還可以來上課，對吧！”
“嗯，做得很好。”
大成擡起手，拍拍她的腦袋，當作獎勵。
“你就只是為了還能來見我，所以才努力學習的嗎？”
“不然呢？”
她理所當然地眨眨眼，準備把試卷全部拿出來時，便利店外傳出騷動，那是耀第一次見到“野良”，順着熟悉的道路到便利店來買東西，卻被當成尾行癡漢，大成幫他解圍，一來二去他也就變成了這裏的常客，在上課之前，大成經常能看見他們在聊天。
“你們在聊什麽呢？要開始上課喽，你也要加入嗎？”
算準時間，大成介入了兩人的聊天之中。
“不了，我還有別的安排，先走一步！”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大成把目光對準耀。
“關于昵稱的話題？野良君也覺得Sess這個昵稱起得挺好的。”耀說着，拍拍桌子上寫完的試卷，“快上課吧，我等很久了。”
大成坐到椅子上，從這一刻開始，耀開始了新的閑聊，每次批改作業，都是她的自由發言時間。
“......今年的花火大會啊，大概又是和行君、實君，還有晝和風真一起去......”
“......實君看到我的成績都驚呆了呢......”
“......晝上周和禦影老師約會，你沒看到她一個人捂着臉坐在床上，然後瘋狂用腳蹬床板，實在是太可惜了......”
諸如此類的話題，耀講個不停，話題跳轉得飛快，也不管大成聽進去沒有，她只是想說而已。
姐妹倆都是這幅德行，到底為什麽最開始自己會覺得她不太好接近呢？大成改完第一張試卷，拿起了第二張。
“對了，剛才野良君還在和我聊你呢，能夠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耀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麽跳轉回了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野良君也很喜歡你呢。”
一開始還會畢恭畢敬地用敬語，最近也放松下來的樣子。
大成已經習慣耀對自己的稱呼從“您”變成“你”了，甚至偶爾她突然想起應該尊敬一點突然換回“您”的事情，也習慣了。
“‘也’的意思是，你也一樣嗎？”
“啊，原來你在聽嗎？”耀驚訝的點在于大成真的有在聽自己說話，“嗯，對啊。”她坦率地承認了，“不然我為什麽要那麽努力學習考前50名呢，啊學習真的好累。”
“嗯，我一直在聽你說話。那麽，要我摸摸頭獎勵你一下嗎？”
“好啊。”
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但耀卻真的把腦袋湊過來了。
大成也放下手中的筆，在她的頭發上拍了幾下，她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她喜歡的人應該是“實君”來着，在他面前也會展現出這樣的一面嗎？不知道為什麽，大成有些在意。
“大成老師果然很适合當老師。”
“那麽，我們上課結束之後，我來練習一下面試的內容吧。”
“啊。”她的眼睛裏出現了驚訝，“我還以為你會更想和晝練習。”
“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提到晝的名字？”
“之前晝來找我的時候，你們總是聊得很開心的樣子。搞得我每次都會想好久你們到底在聊什麽，有的時候能聽見，有的時候聽不清楚。而且我隐約感覺，你們好像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這裏。”
耀似乎很在意自己和她的雙胞胎妹妹關系好的事情，也似乎察覺到大成與晝實際上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便利店。
如果不是答應過晝，大成會告訴她真相，但約定就是約定。
“你在吃醋嗎？”
“畢竟你是我的補習老師，雖然我早就知道晝是完美的女高中生，在學校裏也和大家的關系都很好，甚至連實君也是和她的關系比和我更好，但大成老師不一樣，大成老師是學校之外的人，難道不是應該和我關系更好一點嗎？我們之間還有金錢關系，用金錢都沒辦法戰勝晝嗎？”
總覺得她接下去會進入自暴自棄的狀态，大成将批改好的卷子拍到她的面前，迫使她的意識回到現實。
“你可能是這麽想的，但我還是更喜歡你一些，是因為我們每天都要待在這裏幾個小時，周末甚至從早到晚都在一起，讓你過于習慣這種理所當然，才會去在意多餘的事情了嗎？”
“更喜歡我一點......”
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大成沒有想那麽多，只不過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看見耀呆住的樣子，立刻就猜測出她一定在這句話背後擴展了不少內容。
“你在發什麽呆，要上課了哦。”
“啊，嗯，好，我馬上回來，馬上。”
6.
時間進入九月，耀去了修學旅行，回來的第一節課就給大成送來了當地特産大禮包，放到桌子上的同時，桌子似乎傳出了悲鳴。
“修學旅行很開心嗎？”
“和吹雪還有星野玩了三天，中間巴君也來了，走在外面被當成四個女孩子，哈哈哈，要是他們知道巴君是男孩子就有趣了！”
“你沒有和實君、行君一起嗎？”
明明之前總是在聊他們，結果修學旅行卻只和女性的朋友們還有巴在一起。
耀無奈又有點苦澀地搖搖頭：“我試過了，但是他們好像和風真約好，要三個人一起找晝玩，所以我被拒絕了。”
“這樣啊，真遺憾。”
“但是他們也被拒絕了。”耀的語氣瞬間輕快起來，“因為晝要和禦影老師一起走，把他們三個同時拒絕了，看到他們也被拒絕的時候，我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你沒有再嘗試去邀請嗎？”
“沒有。”耀說道，“原本我确實暗戀實君來着，但是，我最近在想，難道他是因為我和晝是雙胞胎，晝的腦子裏又只有禦影老師，所以他高一的時候才會和我約會，仔細一想，他從來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話，為一個并不喜歡自己的男孩子或高興或難過，也太不值得了。修學旅行被拒絕的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
“嗯......你想明白的話就好。”
在聽到耀說會放下暗戀的時候，大成的心裏産生了一絲類似于慶幸的小波動。
他聽耀說了很多關于學校的事情，但那些說到底也只是站在耀的角度，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具體如何，他也不知道。
但自己會因為耀說放棄暗戀而高興，是大成切實感受到的事情。
“對了、對了，大成老師的面試準備的怎麽樣了？我不在的這個禮拜，有什麽進展嗎？”
“姑且有在準備吧。”
其實并沒有準備進去多少，之前總是耀陪自己練習，這一個禮拜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人，就算野良來了兩天想要幫忙，但好像耀不在，就少了點什麽，每天都在一起，讓他突然有些不适應沒有她在的日子。
“看來還是得有我在才行，下課之後，我們就繼續練習吧。”
“嗯，拜托你了。”
打開卷子，一邊批改一邊聽着她開始講述修學旅行期間發生的事情，不知為何，大成感到了安心，在耀修學旅行期間停止的時間，好像又重新開始轉動了起來。
我是不是意外地還挺喜歡她的。
大成在适時的地方用語氣詞附和了幾聲，同時這樣想道。
十一月，是文化祭的月份，也是耀和晝生日的月份。
“大成老師，文化祭那天有空嗎？”
“怎麽了？”
“我們去約會吧。”
她說道，大成想象不出面對她的邀請，有任何拒絕的可能性，便答應了。
文化祭期間在校內約會，也是高中生活裏重要的一環，大成不太記得自己高中時有沒有和人約會過，但應該在大迫老師的鼓勵下，參加了不少活動。
再一次回到振翅，學校已經被學生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成的實習期只有兩周，大部分學生并沒有記住他，這也給他和耀的約會降低了不少的難度。
男實習老師和女學生，這個組合的争議程度不會比男老師和女學生低多少。
“大成先生，看這個，是女仆咖啡店。”
“現在也還很流行呢，要進去嗎？”
“不，人太多了，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吧。”
大部分的教室都擠滿了人，兩個人的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并肩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學生們大多不記得大成，只有偶然遇到的幾個老師能夠想起來，遠遠地揮揮手，并沒有特地擠過人群走上來。
“說起來，一年級好像有個班要演木偶戲來着，我之前看他們在緊急趕木偶的衣服，不知道現在好了沒，我們去那邊嗎？”
“好啊。”
耀伸手拉住了大成的衣袖，牽着他往樓梯走去，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在兩人到達轉角的那一刻，突然有個人從下面沖了上來，手中還拿着針線。
雙方即将相撞。
“小心！”
大成眼疾手快地伸手攬住耀的腰部，一把将她拽進自己懷裏，躲開沖突，跑上來的學生慌慌張張地一腳扣在牆根，鞋底在地上滑了幾下，高喊着“對不起！”就飛也似地擠進人群裏，朝着另一頭疾馳。
“喂！很危險的——”
“不要拿着那麽危險的東西在走廊上擠來擠去啊！說你呢！”
樓梯下面跟着跑上來的大迫大喊着，朝着那個學生的方向追去。
“沒事吧。”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要受傷了。”耀似乎還沒有從剛才那一瞬間反應過來，“謝謝，大成先生。”
“我原本以為振翅已經沒有像當初的我一樣的學生了，沒想到只是我還沒有發現。沒事就好。”大成松開了摟着耀的手，“不過，剛才那一瞬間，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事情。”
耀歪着頭，看着他。
“不想讓重要的人受傷之類的感情，好像在那一瞬間覺醒了。”
“重要的人......重要的學生的意思嗎？”
“不，我想不只是學生，算了，我們先不聊這個了。”大成伸手把她的身體扳向樓梯的方向，“不是還要去看木偶戲嗎？帶路吧，耀小姐。”
不只是重要的學生，并不只是把她當成學生看待，而是把她當成一個人，不論她是不是自己的學生，都不想讓她陷入危險。
這種感覺，是喜歡，還是戀愛呢？
7.
“在等耀嗎？”
冬天的小公園裏，大成坐在無人使用的秋千上，有段時間沒聽過的聲音出現在他的面前。
“晝，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坐旁邊喽？”晝背着書包，在大成旁邊的秋千上坐下，“今天是出排名的日子，我猜您是在等她。”
“正确。看你的表情，也是大成功？”
“年級第10名，”晝輕輕地晃動起秋千，“我這次終于超過玲君了，小次郎老師也誇獎我了，今天真是好日子。”
“你和禦影老師的進展如何？”
“嘿嘿，”她的臉上又出現了少女般青澀的笑容，“應該很順利，他又邀請我這周末去約會了，要穿什麽衣服才好呢。”
臉上寫滿了幸福。
“你的話，應該穿什麽都沒問題。”
“謝謝。對了，大成老師的面試結果怎麽樣？您會在這裏，應該是想在耀回家收拾完東西、換上補習班的套裝去便利店之前告訴她？”
晝将秋千蕩得高高的，一下又一下落回地上，又重新起飛。
“确實，我也應該和你彙報一下，”大成說道，“如果不是你把耀介紹過來，我也不會想要重新接受面試。合格了，多虧了你們。”
“太好了，耀也因為遇到了您，她才又找到了學習的目标，雖然目前她大概只有‘好好學習的話，就可以每天見到大成老師，可以得到大成老師的誇獎了’之類的想法，但繼續下去的話，她應該能找到更遠的目标吧。”
晝的秋千幅度漸漸平緩了下來。
“因為有你們，我才開始意識到，或許自己真的可以成為老師，沒有你們的話，或許實習的時候我就放棄了。”大成看着晝又準備用腳蹬起秋千，便起身走到她背後，将她推向更高的地方，“我原本想要成為大迫老師那樣的教師，但我們的目标是不一樣的，多虧了你們，多虧了那段在便利店的時光。”
“耀如果聽到，一定會很高興的，需要我轉達她嗎？”
“我自己告訴她吧，不然我在這裏就沒有意義了。”
“哈哈，确實如此，啊，那邊樹下那個是——耀！”
随着晝在秋千上的喊聲，從公園附近的樹後走出了背着書包的少女。
“幫、幫我停下來一下，謝謝！”
“我明白了，那就在這裏，停下。”
秋千剛剛被大成剎住，晝就從上面跳了下來，直奔雙胞胎姐姐而去。
“你們關系真好啊。”帶着別扭的語氣。
“是在等你啦，秋千還蠻好玩的，要來嗎？”
“咦？”
“大成老師！能麻煩您幫耀也蕩起來嗎！”
僅僅兩句話，差點要僵硬起來的氣氛，瞬間變為了晝拉着耀的手，坐到她先前坐着的秋千上的快樂的氛圍。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晚飯有漢堡肉哦！”
晝揮着手，背着書包離開小公園，留下了剛剛還在鬧別扭的耀。
大成低頭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耀仰起頭，與自己對上了視線。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總覺得很開心的樣子。”
“面試的事情，我本來想先告訴你，但晝先來了。”
“所以你就先告訴她了嗎？”
“不可以嗎？”
“不，沒什麽，這是你的自由。”
耀選擇轉回腦袋，沒有喊他推秋千，只是每隔幾秒仰一下下巴，瞄一下在身後的大成。
這讓大成想起了兩個人還不是很熟悉的時候，耀打不開瓶蓋希望自己幫忙，卻又不說出口，只是每隔一會兒瞄自己一眼，如果自己什麽都不說的話，她就幹脆不喝了。
“我的面試通過了。”
“恭喜你。”
“我想第一個告訴你，就在這裏等你。”
“但你還是第一個告訴了晝。”
很顯然，她還在鬧別扭。
其實兩個人到目前為止只是補習班的師生關系，就算大成說一句“那我先走了，我去便利店等你”也沒有問題，耀沒有鬧別扭的理由，他也沒有解釋的義務。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大成不想讓她不開心。
“我要去的學校是餘多門。這件事情晝還不知道。”
“真的嗎？晝真的還不知道？”
比起去了哪個學校，耀好像更關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我沒告訴晝。你是第一個。”
“這樣啊，這樣啊，我是第一個呢。”她的心情好了起來，她這時才反應過來校名，“咦，餘多門？”
“嗯，你會擔心嗎？這可是那個餘多門。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在便利店見面，我還是會每天放學後幫你補習。”
“倒是不會擔心，反正只要還能見面就行，不管是餘多門還是光輝都沒有關系。”
“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那個，大成老師。”她又向後仰起頭，看向大成的眼睛，“我也想蕩秋千，就像晝剛才做的那樣。”
“好，來玩吧。”
秋千帶着少女高高地飛向了空中，回落之後又被男人的手接住，然後又一次出發，前往新的旅途。
8.
大成對餘多門工業高中的最初的印象，就是浩哥的母校，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浩哥就在餘多門上學，雖然每天渾渾噩噩，但在光姐出國之後，好像就突然成長了一樣，從高三開始學習，又複讀了兩年，這才終于考上了一流大學。
從這個角度來說，餘多門的學生也并不是都是學習不好的人。
“喂，大成老師，那好像是你班上的學生，他們又在校門口幹什麽了。”
“嗯？怎麽了？啊，那個是......”
教師辦公室的窗口向外看去，餘多門的校門口，在男生們的包圍圈中間，是用手護着自己妹妹、堅決不肯退後的耀，像一只進入決鬥狀态的羊一樣。
“要不要去管管？”
“我稍微下去一下。”
“我、我們還是回去吧。”那似乎是晝被吓壞的聲音。
“嗯，你先走。”耀也被吓到了，但她強裝着鎮定，安撫着妹妹。
這是大成從未見過的一面，平常總是在便利店這樣明亮又安全的地方，而往往在遇到害怕的事情時，人才會表現出最真實的那一面。
“那你怎麽辦？”
“別擔心，從小到大，你被欺負的時候，都是我擋着的。”
“一定要小心！”
晝在耀的身後跑了起來，即将與大成擦肩而過時，被他攔了下來。
“大、大成老師，你快去幫幫耀。”
“嗯，交給我吧，這裏就不用擔心了。”
等晝離開，大成才走到那些男生中間，班上那些學生不是壞孩子，但也不是好孩子，至少他們做不到在有監控的校門口強行把女孩子帶走的事情，這點上他很确定。
“喂，你們鬧夠了沒有啊。”
“嗚哇，是Sess。”
“啧，什麽啊，要違背命運嗎？”
“沒看到她很為難嗎！你們都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嗎！”
這樣擡高音量喊話着，包圍着的男生們咋舌着開始散去，留下站在原地背對着自己還保持着警惕的耀。
“抱歉，沒事吧。”
“嗚......”
“嗚？”
下一秒，先前在妹妹面前還保持着勇氣的耀，哭喊着、徑直撲進了大成的懷裏，也顧不上這裏是不是在校門口，她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像個孩子一樣哭個不停。
“我還以為自己要被綁架了！”
“抱歉啊，但是他們不是壞孩子，嗯，雖然是不是好孩子還有待商榷，讓你受驚了，不好意思。”
大成伸出手，輕輕環住她顫抖的身體，然後在她的頭發上撫摸着，直到她的呼吸漸漸恢複平靜。
“不要在校門口唧唧我我啊。”
“好惡心啊。”
“是誰的錯啊！”
“切，被聽到了。”
趕走了在附近偷看的男生們，大成也覺得在校門口繼續待下去不合适，便牽着她的手走到無人的地方。
腳步停下時，耀也停止了哭泣，只有她紅紅的眼睛能夠證明剛才那一切真的發生過。
“你怎麽會和晝到這裏來？明明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會在便利店見面了。”
“今天不是進路指導嗎？”耀盯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并沒有主動放開，“大迫老師問我要不要考慮也成為老師，我想了一下，好像成為和大成老師一樣的人也挺有意思，就想着放學後第一時間來告訴你，晝聽說你在餘多門之後，不放心我一個人走，就提議陪我過來，結果到最後還是要我保護她嘛。”
“你做得很好，保護妹妹的樣子很英勇。我在樓上看到你戰鬥的樣子了，很帥哦。”
“那你怎麽不第一時間來救我。”
說着埋怨的臺詞，卻用着和撒嬌一樣的聲音。
“從樓上下來也要時間的。”大成又一次用空出的手撫摸了她的頭發，耀沒有主動松開牽着的手，他也沒有，“辛苦了，姐姐。”
“我才不要當姐姐，我也不是自願早出生十幾分鐘，太過分了，我們只差十幾分鐘，卻總是要我保護她。”
“真是不容易呢。”
大成聽得出來，耀并不是真的對此有什麽不滿，她只是受驚過度，想要和自己撒嬌而已，她如果真的對此不滿，也不會在害怕成那樣的前提下也要堅定地保護晝了。
所以，大成能做的，也只是在她和自己抱怨的時候，牽着她的手，聽着她的話語，并全盤接納。
啊，我果然已經不能再把她當普通的學生看待了。他想道。
“你當老師的話，一定也會是很優秀的老師。”
“Sess真的這麽想嗎？”
“嗯。”
“那我就為了Sess，再努力一下好了，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獎勵我。”
“哈哈，好，下次出成績是七月，對吧。”大成說道，“那之後就是暑假，要是做得好的話，我們去花火大會嗎？”
9.
在第三次擰着學生的衣領将他們從隔壁山崎組的地盤帶回來的晚上，他路過了耀和晝的家門口。
二樓的燈還亮着，窗簾上是裏面的人書寫什麽的影子。
是耀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大成第一瞬間想到的人就變成了耀，而不是最開始和自己搭話的晝，他已經知道自己好像喜歡上耀這件事情，想要繼續維持着和曾經一樣的生活，但每次只要接到電話，就要立刻終止便利店補習班，跑去捕捉給人添麻煩的學生。
大成享受着把學生帶回正道的日子，但他也想要繼續和耀待在一起。
“Sess在看什麽？”
“絕對是女朋友吧，之前不是來過我們學校嗎？”
“啊，那兩個可愛的女孩子嗎？那之後就沒來過了，Sess被甩了嗎？”
“你們很吵啊，已經想好之後怎麽和山崎組謝罪了嗎？”
“......”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男生們別開頭，閉上嘴。
如果不是那個山崎組的大小姐是光姐的朋友，大成都沒有自信能把這群混小子四肢完整地帶回來。
跑到人家地盤不知天高地厚地打架搭讪飙車，實在是過于青春了。
“走吧，回去了。”
“Sess不去找她嗎？”
“你管那麽多幹嘛。”
大成假裝沒聽見學生們的竊竊私語，他只是又一次看向那扇窗戶，然後緩慢地轉頭，準備把大半夜給人添麻煩的學生趕回家。
就在一群人準備從這條路離開之時，前方傳來了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聲音，那群習慣了在晚上要躲開人群的小崽子第一反應就是要找地方藏起來。
“喂！給我認真走在路上！不要亂竄！真是的。”
根本沒給大成“抓小雞”的機會，一眨眼功夫那群人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大成一個人面對走來的兩人。
“大成老師？這麽晚了，來找耀嗎？”
“啊，好久不見。”
來人是約會回來的禦影小次郎和晝，看到自己時對方兩人并沒有顯得尴尬，就像是真的只是普通地玩到了這個點才回來一樣。
“不是，我去抓我那些學生了，剛才還在這附近，現在不知道去哪裏了，剛好路過這裏。”大成将手插到運動褲的口袋裏，“你們呢？約會回來嗎？”
“嗯。”晝似乎想到了什麽，她仰視着禦影，說道，“我突然有些話想和大成老師說，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可以哦，那就學校見，小認真。”
怎麽說呢，還真是登對的兩個人。大成想道。
目送着禦影離開聲音能夠傳到的範圍，晝才看向大成：“最近耀總是提前回家，問她發生了什麽也不說，但好像有些寂寞的樣子。補習班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她們是雙胞胎，晝不可能沒發現耀最近的變化。
這不是什麽需要說謊來解決的問題，大成便如實回答了她：“最近的補習班總是上到一半，我就會接到其他老師或者學生的電話，跟我說我班上的哪些學生又跑去哪裏了，需要我去解決，我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在便利店等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的我，就幹脆提前下課了。”
“這樣啊。”晝聽懂了，她垂落着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幾分鐘後，她才再次發出聲音，“我知道這不是大成老師的問題，但我希望您不要繼續用這種不上不下的态度對待耀，耀是為了和您度過每天晚上的時間，才會滿懷期待地學習和等待放學，但這樣暧昧不清的感覺，我擔心總有一天會傷害到她，如果在高考前發生就糟糕了......如果您能盡快做出決斷就好了，作為妹妹，我也只能說到這裏。”
“......确實，得盡快做出決定才行。”
大成認同了晝的說法，他看着窗簾上的身影，他的學生們需要自己，而耀的成績如果繼續保持現狀，一流大學肯定沒有問題，要結束這一切嗎？
他并不想這麽做，但晝是對的，如果在高考前傷害到她，她不一定來得及重新調整好心态，只有盡快......盡快結束才行。
“啊，要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她才好啊。”
10.
“補習班......結束了嗎？”
“嗯，你沒有問題的，接下來的便利店補習班我得和現在的學生一起使用才行，那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
大成用着完全不像自己的态度，在花火大會的最後，說出了對耀來說最為殘忍的話。
一小時前，兩個人還在讨論要往炒面裏加多少辣醬，還在牽着手奔跑在會場裏，一起仰望着在天空中綻放的煙火，此刻卻要說出這樣的臺詞。
在這期間，大成猶豫了無數次，但他運用了大人的手段，讓耀無法察覺自己的猶豫和掙紮，此刻，也是一樣。
他轉過頭去，只要自己堅持走出這裏，一切就結束了。
“啪。”
他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只纖細的手抓住了。
“是因為，您已經讨厭我了嗎？已經厭惡和我每天見面了嗎？”她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
一旦回頭，就結束不了了。
“不，我是真的覺得，就算沒有我，你也沒有問題。”
“騙人，果然到最後，我還是和初中一樣，毫無長進。”她顫抖着聲音，将最後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初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生，他總是能注意到在角落裏的我，我喜歡他，但某一天我卻從他的口中得知，他只是把我當成我那個完美中學生妹妹的代替品，如果不是因為晝的周圍總是有很多人，他根本不會看我。其實，您并不是先認識我的，對吧。”
這段故事晝并沒有和他說過。
“嗯。我在振翅實習的時候，在晝的班上上課。”
“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行君告訴我的。既然這樣，為什麽每次在便利店，還要假裝那些事情沒有發生呢？”耀聲音裏的哭泣聲越來越清晰，“您和晝在學校裏吃過幾次飯，晝總會和您打招呼，你們放學還經常一起走，甚至連我來找您上課，都是因為晝覺得您如果放棄當老師會十分可惜，但她成績太好了，就算給她補習也沒有什麽意義，所以才選擇了成績不好的我。”
她确實什麽都知道，只是從來沒有提起過。
大成現在很想轉身，像當初在餘多門門口時那樣，擁抱住哭泣着的她。
“就算我為了見到您努力學習，從專門學校的偏差值考到一流大學的偏差值，您也只是為了不讓晝失望而已吧。我知道每次晝來找我，你們總是會在我不太容易偷聽到的地方談話，覺得我聽到也無所謂的內容就會保持正常說話音量，不想被我聽到的就會把聲音放得很輕，我一直都在逃避這個現實，所以實際上，我對您而言，無關緊要是嗎？就算每天都待在一起也沒有用，果然，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毫無長進。”
不是這樣。
絕不是這樣。
一開始是出于和晝的約定，但在漫長的相處中，自己早已喜歡上這個每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女孩子。
在這一刻，他突然在想，如果一開始就說清楚，取消課程是因為沒辦法兩頭忙碌的話，是不是此刻，她就不會哭成這樣，但自己選擇了錯誤的方式，掙紮了那麽久，到最後還是狠狠地傷害了她。
現在再解釋，也會顯得蒼白無力。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狠下心收走手腕離開，或者，轉過身去擁抱她，告訴她其實自己喜歡她。
但快速流逝的時間并沒有給他做出選擇的機會。
他只感覺到有只手搭在肩膀上，下一秒，自己的身體就懸空了，再下一秒，背部感受到巨大的沖擊，眼前是一片星空。
“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女孩子！真令人火大。”
這個聲音他一定在哪裏聽到過，他用手肘支起身體。那是長得很像女孩子的可愛的橙色頭發的少年，巴征道。
“巴、巴君怎麽在這裏？”
“今天是花火大會啊，我在這裏不是很合理嗎？我和吹雪還有星野一起來的，大老遠就看見你們這邊不對勁了。嗚哇，你的眼睛好紅，沒事吧。”
“被甩了。”
“嗯......別管他了，走吧！吹雪和星野還在那邊等我們呢，我剛發現了一個超級好吃的大阪燒，我請你！”
耀用紅着的眼睛最後看了一眼被巴一記過肩摔摔到地上的大成，被巴拉着手，混進人群中，去尋找她們的朋友。
“啊——啊——真沒出息啊——”
大成從地上爬了起來。
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傷心，還被她的朋友摔在地上。
這也是我活該，不過這下，這一切就該結束了吧。
大成揉揉肩膀，進入離開會場的人流之中。
11.
“Sess好像快死了。”
“野良你想個辦法啊。”
“我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那就去找他女朋友來！”
“我從八月之後就沒見過他女朋友啊。”
“我不管，總之你想辦法，再這樣下去，Sess一定會用巧克力薄荷冰淇淋凍死自己的。”
大成其實能聽見他們的談話，但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明明是自己擅自結束的關系，現在又擅自消沉起來，腦子裏全是她在自己身邊滔滔不絕地分享每天發生的故事的場景。
如果她在這裏的話，會說什麽呢？
如果當時好好解釋的話，現在會不會不一樣呢？
其實就算結束了補習班，也可以偶爾見面的吧，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腦子裏全是這樣的內容，大成的腳邊的垃圾桶裏堆滿了冰淇淋的包裝紙。那之後晝也沒有再來過，本來她來的目的也只是來關照一下耀，順便再分享最近的約會的事情，晝和大成之間并沒有除此之外的共同話題。
原本就是圍繞着耀展開的關系，耀從這裏消失了，晝自然也不會再出現。
好想見她。
“那個，聽說你要死了。”
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在這裏又聽見她的聲音。大成稍微擡起眸子，仰起頭，以為現實能打破幻想，幻想卻變成了現實。
原本只有大成在的休息區，現在，她就站在自己身後，低頭看着自己，不是很情願但又很擔心的模樣。
“耀，你怎麽會在這裏。”
“野良君跑到我們學校來了，他說你快死了，叫我一定要來看看你。”
“那家夥...”
一邊想要生氣，一邊又覺得野良說得沒錯。
“野良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嗯，他應該也來不及。”耀尴尬地笑笑，“我和巴君一起出校門，野良就來了，巴君以為野良要做什麽壞事，上來就把他按倒在地上了，剛才那些話是野良在掙紮中說的，哈、哈哈。”
“巴君，啊，上次那個孩子。”
“對。然後，”耀撓撓自己的頭發，她的尴尬依然保持在臉上，“晝後來和我說了，對不起，那天自顧自地誤會了一堆事情，還害你被巴君摔倒了。”
似乎是覺得仰着頭的動作有些別扭，大成站了起來，一下子從仰視轉為俯視：“不，是我那天太自作主張了，如果好好和你解釋的話，也不會讓我喜歡的女孩子哭成那樣，被摔倒也是我自讨苦吃。”
“......喜歡的，女孩子......”
“啊，一不小心說出口了嗎？”大成沒有想要回避的意思，這段時間他後悔得足夠多了，他沒準備在這樣的情況下告白，但既然心思從口中溜出，也沒有再去逃避的意義，“嗯，我喜歡你，最開始或許是晝的提議，可真正改變我的人，是你。是你讓我在這裏找到了屬于我自己的教師的方向，你說你是為了能夠繼續見到我才努力學習，那麽我也是為了能夠再見到你，而期待着每一天的到來。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知道自己依然擁有教師的能力，你說我和晝有的時候在這裏聊天不讓你聽見，嗯，确實是這樣，你也不想和我聊其他人時，被當事人知道吧。硬要說的話，晝是那個将我們之間的紅線牽起來的人才對。”
“等、等等。”耀突然捂住了大成的嘴，她的耳朵已經紅得不成樣子，“我雖然已經知道你不是讨厭我才結束便利店補習，你也沒有把我當成晝的替代品看待，但是，咦，你是認真的嗎？真的不是因為晝告訴你，快要高考了我卻意志消沉完全沒心思讀書，所以你才想到這樣的辦法，讓我振作起來嗎？”
“誰會用告白這種方法鼓勵人啊。”
“是、是呢，”耀低着頭，和最開始見面一樣，她沒有把視線留在大成的眼睛裏，只是低着頭，“這、這也太突然了，我還和巴君還有小櫻、小亞雪哭訴了好久，這、這麽突然，那、那我之前說的那些豈不是——”
“哭訴了好久......我那些話讓你這麽難受嗎？對不起......”
“單純只是補習班結束倒也沒什麽，反正想見面也還能來，但、但那感覺就像是失戀...失戀的人不是都會和朋友——”
“失戀？所以你——”
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也說漏嘴的耀，整個人變得通紅，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告白的話語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就算過了這麽久，我依然，滿腦子都是待在這裏時的事情，好想回到那個時候啊，為什麽我還是喜歡你呢，為什麽我不能趕緊從失戀中走出來啊。一直在想這些事情，所以書完全看不進去，靠着之前的基礎和突然閃現的靈感才勉強維持在年級第50名的水平，其實我早就沒有學習的心情了。等、等一下，我還是不相信——”
大成想要托着耀的臉，卻因為耀的搖頭，手意外地捂住了她耳朵，借着這個動作，他低下頭，突然地親吻了她。
“現在相信了嗎？”
耀的臉紅得比剛才還要徹底，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說出一句話：“您也太熟練了。”
“嗯？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嗎？”
似乎是想要說明什麽，耀擡起手，同樣捂住了大成的耳朵，接着，将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撲通、撲通。
心跳的聲音，還有呼吸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可聞，這一切刺激着大腦神經。
“原來是這樣。”
“你現在知道了？”
“其實我最近，好像更喜歡吃甜的東西了。”
“嗯？”
“甜的東西的話，再多吃一點也沒有關系吧。”
這樣說着，大成再次親吻了她，并一點點地加深這個帶着成年人的意義的吻。
捂住耳朵親吻的話，所有的聲音都會變清晰，除了心跳聲和呼吸聲之外，現在還增加了舌尖交織發出的聲音，以及她在自己的吻中倔強地不願退縮的喘氣聲。
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會朝着越來越不妙的方向發展。
“大、大成老師？”
她的臉上帶上了潮紅色，剛才的吻似乎也讓她産生了和大成一樣的念頭。
“抱歉，這麽突然，接下去的事情，我會忍耐到你成年之後再繼續。”
“那個，”她的手松開了他的耳朵，下放到他的衣角處，“畢業之後就可以了。”
她這樣說道。
大成突然覺得或許自己也忍耐不到兩年之後了。
幾個月後，清水耀，一流大學教育系，錄取成功。
12.
（已删除）
......
幾小時前。
高中畢業之後，耀在學校附近租了單人公寓，而晝也搬到了離自己學校更近的地方，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的雙胞胎第一次分開了。
在畢業那天，晝得到了夢中情人的告白，本以為接下去就會是浪漫的情侶生活，夢中情人卻辭去工作回到老家，開啓牧場主的生活，立刻與剛開始上大學的晝分隔兩地。
要說不發牢騷那是不可能的，晝和耀不在一個學校，但偶爾也可以坐電車見面。
這一天原本也是這樣。
晝喝了不少酒，在耀的公寓裏大發牢騷，折騰壞了之後，直接撲到她的床上呼呼大睡，動也動不了，耀為了省錢，租的單人公寓只夠一個人睡覺，地板都放不下一張床墊，在這種情況下，耀能做的，就是打電話給交往中的男朋友，申請去對方家裏睡一晚上。
“嗯？可以是可以，晝沒關系嗎？”
“沒關系，我把鑰匙和水都放在床頭櫃了，她明早起來能解決的。”
“要我去接你嗎？”
“沒問題，現在還能趕上末班車，我直接過去就好了。”
然後，耀就用備用鑰匙鎖上房門，坐上末班車，久違地在假期之外回到了振翅市，來到了大成的公寓裏。
“進來吧。”
大成在門口歡迎了她，房間裏還有些沒來得及收拾起來的教學用書，但讓人行走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晝還是那樣子？”
“誰也想不到禦影先生會辭職回老家嘛，假期的時候晝倒是會過去，上學的時候就只能打打視頻電話了。”
耀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自己的妹妹和未來的妹夫——她适應自己老師變成自己妹夫也花了不少時間。
“真是不得了。”
“就是這樣。”耀一歪腦袋，把頭埋進大成的肩窩裏，“今晚一起睡嗎？你這裏好像也只有一張床的樣子。”
“其實我睡沙發也可以。”
立刻被耀用腦袋狠狠地蹭了脖子。
“哈哈，知道了，一起睡吧。”大成妥協了，“你需要洗漱嗎？你上次來時買的那些應該還在洗手間。”
“不用我過來之前收拾好了，收拾晝的時候也順便收拾好了。”耀的語氣變得有些冷漠，不過和還在上高中時不同，現在的耀已經開始學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不再完全靠對方主動了，“你還不親我嗎？”
“嗯？”
“‘甜的東西的話，再多吃一點也沒有問題吧。’”
耀重複了一遍兩人交往那天，由大成說出的話，然後從倚靠的姿勢轉變為普通的坐姿。
“确實，再多吃一點，也沒有問題。”大成摟住了她的腰，“關燈嗎？”
“關燈吧。”
大成的手越過她坐在床上的身體，按下床頭櫃上的開關，房間進入漆黑模式，成年人的親吻，正式開始了。
尾聲.
時間退回到野良慌慌張張跑到振翅找耀的那天。
“那個！嗚哇！”
巴一個擡手，根本不給看起來鬼鬼祟祟的野良一個為自己争辯的機會，将他死死按倒在地上。
“搭讪都跑到學校裏面了嗎？現在的搭讪已經這麽大膽了啊，耀，你沒事吧？”
“嗯...我覺得他比較像有事的樣子。”
被按在地上的野良，像死魚打挺一樣，拼命想要掙紮起來，但巴的力氣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說吧，來我們學校做什麽。”
“唔，Sess、Sess他快不行了，他的HP恢複不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
“Sess？啊，就是之前讓耀在花火大會上哭泣的那個家夥嗎？那種家夥讓他自生自滅就好了。對吧，耀？耀？”
巴騎在野良身上，仰頭看向耀，對方沒有如同自己所希望那樣表示肯定，只是用擔憂的表情看着地面。
“就算知道是誤會，他讓你哭成那樣，也沒有轉身給你一個解釋，就算這樣你還是喜歡他啊，不是我說，耀，這種男人不值得你給他第二次機會的，你就別掙紮了，沒用的。”
“唔噫！痛！好痛！”
野良被巴加重的力氣弄得大聲求饒。
“巴君，對不起，就算你這麽說，我果然......那畢竟只是誤會，對吧。”
巴凝視着耀，她沒有立刻離開，只是同樣凝視着自己，似乎如果自己堅持不要去的話，她就算擔心也會放棄，但她的話語卻希望自己能夠松口。
“真是拿你沒辦法，去見他吧。如果他再讓你受傷，就算是別的學校的老師，我也會想辦法把他抓出來教訓一頓的。”
“謝謝！我出發了！”耀的表情輕松起來，她小跑兩步，在離開之前，對着地上的野良說道，“對不起，野良君！我先去找他了！然後，巴君是全國柔道大賽冠軍，你掙紮也沒有用的！”
“哈？不是！你幫我解釋一下啊！唔噫！”
“就算這次是無辜的，”巴又掐緊了被自己扣在身後的野良雙手，“我和耀逛街的時候，可是看到你們和其他女生搭讪好幾次了，本來我也不想摻和，但你們上次看我落單，把我當女孩子搭讪了來吧，我知道我很可愛，穿女裝也不會輸，但既然搭讪到我這裏，就幹脆，一起算賬吧。”
“唔噫！”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