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伯父
伯父
這一日風和日麗,李暮紫醒的時候麥征還在睡。
李暮紫摸了床頭櫃的眼鏡戴上,一時有些犯懶,想着再睡一會兒還是下床,就點了煙在床上抽了一根。
麥征裹着被子埋在床邊。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摸到的床上,昨晚李暮紫都還沒見着他,醒來倒看到了。
李暮紫抽着煙,看着麥征翻了個身,卷着被子,幾乎都要掉下去了。
他就伸手撈了他一把,也沒見他有醒的意思,自己也沒有懶睡的習慣,抽完煙,李暮紫抓了抓頭發,便下床洗漱吃飯了。
等李暮紫弄完,已經快要九點,他看了看時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辦公的筆記本電腦。
外面天氣不錯,室內的溫度也非常宜人,李暮紫在家辦公做的入神,回過神來的時候聽到客廳邊的走道裏,從自己卧室的方向,傳來了聲音。
然後他就知道麥征起來了。
——不能說是醒了,但是起來了。
李暮紫看着一個穿着白色睡衣的人,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彎着背還閉着眼睛摸去廚房。
他既不阻止也不幫忙,只是笑着看他。
麥征閉着眼睛也沒發現,只是閉着眼睛搖搖晃晃的走,摸了下左邊的沙發、中間的茶幾、右邊的沙發,摸了電視櫃邊的落地燈繼續往前走。
李暮紫放了電腦跟過去,看着麥征摸到廚房門口總算是稍微睜開了一下眼睛。
他進門就打開了冷櫃,腦袋埋在裏面半天,可什麽都沒拿,就在李暮紫想着他是不是想冷凍自己的時候關上了冰箱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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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閉着眼睛摸索着開了上方的櫃子,拿出巧克力粉,拆出一包。
接着摸到了自己的杯子,撕了包裝紙把巧克力粉倒進去,才睜着眼睛拿起了燒水壺倒水。
一邊倒水一邊還發出長長的一個哈欠。
燒好了水,他總算稍微清醒了一些,可還是撓l 那亂糟糟的灰色頭發才倒水。
杯子裏的沖劑發出甜膩誘人的香味。
麥征打完了哈欠,拿了一個長柄勺攪了攪,就端了起來——
“先去刷牙。”
李暮紫伸手越過他的肩膀,拿走他手裏的杯子。
麥征楞了一下才回過神,睜開朦胧的睡眼。
“還給我。”他皺眉。
“乖。”李暮紫親了親他的臉,“先去刷牙,你吃甜的太多了,這樣會蛀牙的。”
麥征更加不滿踢了李暮紫一腳,但是完全沒踢在點上。
李暮紫一點也不疼,看到麥征踉跄了一下撈了一把才注意到他是想要踢自己。
好在麥征也沒有計較,踢完那一腳似乎也出氣了,打了個哈欠繞去刷牙洗漱。
李暮紫端了那杯熱巧克力在邊上放下,又拿了蔬菜、雞蛋等等做起了三明治。
麥征起得晚,吃早飯的時間基本是一些人吃午飯的時間了。但是他胃口卻不小,吃完了早飯,趴在沙發上問李暮紫:“中午叫披薩好不好?”
李暮紫還看着電腦,“嗯”了一聲,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他:“你點吧。”
點了外賣吃了午飯,又晃悠着過了中午,李暮紫想起那副拼圖來——本來是麥征興起的念頭,不知道為什麽反倒是李暮紫斷斷續續在拼——既然想起來了,左右也沒什麽事情要做,李暮紫就從抽屜裏把那副拼圖拿了出來。
麥征原本正看着一部美劇,聽到聲響,歪着身體問道:“找什麽?”
拼圖就放在抽屜的上層,李暮紫一拿就拿了出來,晃了晃手裏的盒子,道:“不是你翻出來的東西嗎?”
“唉,你拼的怎麽樣了?”
“一小半。”李暮紫說着,在地板上拿了坐墊坐下,把盒子打開,把裏面的拼圖都倒了出來。有好幾塊背後已經粘在一起了,明顯是已經拼出來的部分。但剩下還是散亂的部分更多,零零落落得掉了一地。
麥征也從沙發上滑下來,拿了個坐墊墊好,伸手拿過一塊,看了看,嘟囔着說道:“挺有耐心的嘛。”
“我想要看看拼出來,會是個什麽樣子的。”
李暮紫說,又開始了挑選。
麥征湊在他背後開始協助他拼圖,不過顯然麥征還是如同上次一般,并不是有耐心的人,沒半個小時就呆在李暮紫身後打哈欠,注意力又轉回了正在看着的連續劇上去了。
又過了沒多久,李暮紫突然眼前一花。
麥征推開了他面前的拼圖,趴着躺在地上看他。
“好無聊,李暮紫——”
李暮紫瞥了一眼被他推了一把,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老遠的幾塊拼圖,又轉回視線:“要出去哪裏兜兜嗎?”
“花粉過敏,不去。”
“給你做點吃的?”
“披薩還在胃裏呢。”
“你工作做完了?”
“告一段落了。”
說着麥征打了個哈欠。
李暮紫勾起了笑,說道:“困了就索性去午睡吧。”
麥征還是搖了搖頭。
“那你想要做什麽?”
“就是不知道才無聊啊——”
麥征拖長了尾音,似乎困倦,微微眯起了眼,又打了個哈欠。
“困了就去睡吧。”李暮紫拍拍他,示意他不要躺在地上趕緊起來。
麥征卻翻了個身,從俯卧變成了仰躺,還是賴在地上,不看他卻看着天花板,伸起一只手,“你拉我。”
李暮紫看着眼前的人又好氣又好笑,罵了一聲“小王八蛋”,站起身來,握住他伸起的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麥征被拉起來後順勢就挂在李暮紫身上。
“自己走。”李暮紫又輕拍了拍他。
“我累了。”麥征說道,一點也沒有松手的意思。
李暮紫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時窗外吹來一陣春風。
李暮紫又看到陽臺上的那副裝飾畫。
——風裏有花香隐隐浮動。
他勾起麥征的手,拖着他走回卧室,把人甩在床上。
麥征在柔軟的床上微微彈了一下,随即就翻身裹了被子,埋進頭去。
李暮紫看着他小腿和腳還露在外面,拿了被子角給他蓋上。
麥征卻立刻把被子踹開了,又露出慘白的腳踝和小腿。
“你這還不是想要睡覺嗎?”
“我沒說不想啊。”
李暮紫搖了搖頭,又開了空調,然後掩了房門出去。
剛回到客廳,他就聽到自己的手機在響。
李暮紫看了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姓名,接了電話。
“伯父。”
手機的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哦,暮紫啊,你怎麽不接電話?”
“剛剛手機不在身邊。伯父找我有事嗎?”
“哎,沒什麽事,就是年紀大了,你伯母要我辦六十歲大壽,問問你,下個月有時間嗎?”
“您要做壽的話我肯定空時間過去。”
“那就好。公司還忙嗎?”
“還可以,和以前差不多。”
老人家便絮絮叨叨問了很多公司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老人叫做李新民,是李暮紫父親的哥哥。和李暮紫不同,那一位并不是生意人,當年中學生都是稀罕貨的時候就讀了大學,後來做了航空方面的專家,正趕上國家航空科技最蓬勃發展的時期,還拿了院士等等一系列頭銜,前幾年技術領先了,甚至有些世界級的會議都會來專車接送老人出席——李暮紫不是學者,不是很懂,只知道這位伯父非常厲害。前幾年,李新民退休了,就在X市最好的大學裏挂了名,平時就是在家裏打打麻将遛遛狗,有時候也當老師去講點講座,有的時候也去大學裏做做科研,或者和還在為國家做貢獻的老同事談論下學術方面的東西。
李暮紫父親去世後,這位伯父也幫襯了不少,不然P.T可能早就被幾個親戚瓜分一空了。所以李暮紫對這位老人家也非常尊重,很多以前工作上說過的內容又被問起,李暮紫也沒有不耐煩,又一一回答了。
李新民正說着,話題又是一轉,又說到了老人家們最關心的話題上來。
“我說你,也年紀不小了,雖然你條件好也不着急,但總要找個媳婦吧。”
“我挺好的。我——”
“我知道,”老人家打斷他,道:“你放不下你家裏那小子,但你們兩個大男人總拉拉扯扯也不是辦法,孩子也沒有。我和你說,我女兒不是在X市XX大學教書嗎?她們那有個女同事,以前是XX大學畢業的,比你小幾歲,……”
李暮紫拿着手機低着頭,等着老人家絮絮叨叨說完大致的相親意思,李暮紫道:“伯父,我知道您擔心我。不過真的不用了。”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李新民又道:“麥征那孩子我知道,脾氣古怪着呢。前段時間我還聽人說不知道去哪裏了,一句話都不留就走了,一點也不念着你對他的好。暮紫,我和你說,要是麥征對你好,我雖然是個老頭子,但也是讀了大學見過世面的,我看得開,你爹又早就不在了,沒人管着你。但你自己說說麥征那像話嗎?又不讀書,又不工作,每天都賴着你活。你公司讓渡那事情也是,你總要自己想想清楚。”
“伯父,您放心,沒事的。我都這麽大了,有分寸的。”
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李新民是嘆了口氣,念了一句:“你這孩子。”
說着又轉到了別的話題上。
李暮紫拿着手機聽着長輩絮絮叨叨,看着卧室的門。
窗外天空是春日的青藍色。
——越來越暖和了。
李暮紫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