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窗外的陽光溫暖而絢麗，從窗口處溫柔地灑進來。
小鳥在樹枝上叽叽喳喳地叫。
病房內，女孩從長長的沉寂中醒來。
她默默将報紙又重新折疊好，停頓了片刻，随後将它壓進床沿下一個隐蔽的小角落裏。
【嘎吱——】
很快，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打開。
“喬靈。”小護士輕聲沖她開口：“時間到了，做好準備，咱們快要出發咯。”
-
【滴答……滴答……滴答……】
時鐘依舊在不斷地搖擺走動着。
走在長長的走廊裏，喬靈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在不斷放空，一種奇怪的耳鳴聲時不時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像是談話聲，又像是嘶吼，她分辨不清楚，只覺得有些可怕。
這個地方，
筆直的走廊，一直連接到拐角處的盡頭。房間門挨個排列着，整齊而有序。
往前走，再往左拐，就是下樓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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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前，她剛剛來過。
“不要太緊張。”似乎看出來了喬靈不同尋常的情緒，小護士說：“就是做一些簡單的器官檢查而已。等把病因查明白了，到時候醫生也好對症下藥。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每個人都會經歷，沒有什麽特別。”
喬靈沒有說話，只覺得頭有些暈。
她的臉色應該不大好看。
因為小護士很快過來扶住了她。
“是哪裏感覺不舒服嗎？”小護士很盡職盡責，十分關切地問。
喬靈吸了一口氣。
腦子嗡嗡的，似乎有一千個人在講話。
像是幻覺，又像是真實存在的，她一時也分不清楚。
只能本能地擡起手将耳朵捂住，試圖讓大腦能夠清淨一些。
“都是幻覺，喬靈，你看到的和聽到的，那些奇怪的東西，都是假的。”小護士将她攙扶住，輕聲而溫和地對她開口：“不要害怕，這只是精神分裂的正常現象。你就當它們都不存在好了。”
“千萬不要感到畏懼，堅強一點，喬靈，去戰勝它。”
“加油，喬靈。”
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耳側響起，喬靈覺得腦子有些發脹。
“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我去幫你再拿一點安定？”小護士又問。
【滴答……滴答……】
時鐘走動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在她耳邊回蕩着。
喬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
坐在檢查室外走廊內的長凳上，喬靈睜着眼，靜靜地注視着面前雪白的牆壁。
小護士回辦公室處理工作去了，這會兒只剩她一個人在排隊檢查。
一旁的房間內傳來陣陣喧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陷入了某種争執。
她沒有去看。
然而聲音卻越來越大，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的駐足旁觀。
“啊啊啊啊啊！！！”忽然間，一個胡子拉碴，大概四十歲出頭，面容極其憔悴，雙眼深深凹陷進眼窩的男人一邊瘋狂地撕扯着身上纏繞的線管，一邊連滾帶爬地從檢查室裏面狂奔出來。
很快，四五個醫護人員頓時蜂擁而上，将他團團圍住，并迅速制服按壓在了地面。
“滾開！！離我遠點！！！”那男人嘶吼得卻是更加瘋狂，鼻涕眼淚流了一地，臉上青筋暴起，拼命地掙紮扭動着：“放開我！！！！讓我走！！！！我要離開這裏！！！！”
“按住他，別讓他動！”
“他手裏有武器！小心被他傷到！”
醫生護士們表情嚴肅，他們十分小心地互相叮囑，奈何那男子實在是反抗得有些劇烈。
喬靈看得有些心驚，她看見那男子被醫護人員搶走了手中的東西，随後像是發了瘋一般，撕心裂肺地崩潰大哭起來。
“會死的！！放開我！！！求求你們！！讓我走！！！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救命！！！！救命！！！”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仿佛是為了報複一般，那男子一邊大吼着，雙手張牙舞爪地想要脫離衆人的制服。
他的動作很快，讓人有些反應不及。長長的指甲從一旁的醫生手臂上飛速抓過，很快便給對方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快注射鎮定劑！快！”一旁有人大喊。
“馬上就好！”
很快，一根裝滿了液體的針管便出現在了護士的手中，她迅速将液體注射進那名男子的體內。
世界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男子的身體逐漸癱軟，随後雙目放空，逐漸失去了意識。
衆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把他帶回病房，把他手腳全部用繩子綁起來。”一旁有醫生囑咐道。
護士們連連點頭，并迅速從隔壁的房間內找來了一副移動擔架病床。
一切步驟都在井羅有序地進行着。
“嗚嗚……媽媽，我怕。”身後，一個小女孩怯怯的哭泣聲響起。
“不要害怕，精神分裂患者都是這樣的。”喬靈聽見身旁有人輕聲地對女童進行安撫：“他們看到的世界和正常人不一樣，所以認知會出現一些錯亂。”
“可是，那個叔叔的反應看起來好恐怖啊。檢查室裏面是不是真的有怪物啊？”小女孩細聲細氣地怯怯問了一句。
“怎麽會有怪物呢？”母親啞然失笑：“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怪物的，只不過是那個叔叔人不正常而已。”
談話依舊在繼續，那母女倆後面說了些什麽，喬靈已經聽不清楚了。
她沒有說話。
喬靈只靜靜地看着那個中年男子被擔架擡走，随後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四周明明有些喧鬧，喬靈卻忽然感覺一陣耳鳴。
所有一切雜亂的聲音一瞬間都仿佛像是消失了一般。
随後，一股奇怪的感覺突然自她心底緩緩升起，發散到四肢百骸。
她突然感覺有些害怕。
“下一個，喬靈。”檢查室的護士走了出來，她一邊翻閱着手中的表格，一邊報出了喬靈的名字：“誰是喬靈？”
喬靈挪動了一下。
她從座椅上轉過身來。
幹裂的嘴唇微微開啓，略帶沙啞地聲音從她喉嚨裏傳出：“……我。”
護士擡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喬靈精致而蒼白的面龐上停頓了半秒，随後面無表情地開口：“進來吧。”
喬靈點了點頭，起身。
“身上的首飾和配件都要摘幹淨，不要攜帶任何物品，記得仔細檢查一下。”護士的聲音繼續從前方傳來：“還有，這個牌子，到時候要挂在你病號服的左胸口上。”
“好的。”喬靈點了點頭。
她伸出手去，準備接過護士遞過來的牌子。
【咔嚓——】
然而就在忽然間。
就好像停電了一般。
走廊裏的燈光熄滅了。
世界定格了一秒。
喬靈伸出手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央。
四周黑漆漆一片，安靜極了。喬靈睜大了眼，有些反應不及。烏黑的眼珠呆呆地注視着面前那一片沉沉的黑暗，仿佛是在努力尋找着什麽。
……怎麽回事？
喬靈揉了揉眼睛。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或者是出現了短暫的幻覺。
然而并沒有。
四周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楚。
一股凄涼的月色從走廊外的窗戶中照射進來，只能勉勉強強能夠照清四周建築物的輪廓。
還是熟悉的地方。
空氣中隐隐傳來一陣灰塵的氣息，夾雜着木頭破敗腐朽的味道，就好像是從塵封數十年的地窖傳來一般。
熟悉，
又陌生。
喬靈搖了搖頭。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後退了一步。
随後，被身後老舊的座椅攔住了步伐。
就在這個地方，就在剛才
這裏原本站着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護士，原本這會兒正在同她講話，
以及，還有別的，還有許多排隊的病人，忙碌的醫護人員……
所有的一切，都猶如人間蒸發一般，
全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篇令人絕望的黑暗，将她整個人包裹其中，似乎試圖想要将她吞噬。
喬靈後退了一步。
她一只手扶着身後的長椅，一邊目光怔怔地四下來回掃視着，随後深吸了一口氣。
是……幻覺吧？
或許，應該是幻覺吧？
或許自己只是跟那個患者一樣，只是在不合時宜地地方突然犯病了而已。
冷靜，冷靜……
不要緊張。
喬靈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
然而腦子卻亂糟糟的，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她耳邊尖叫吶喊。一瞬間喬靈只覺得身體四周一陣血氣上湧，大腦脹痛得似乎快要爆炸。
“快跑！！快跑！！！”
其中，叫嚣得最為瘋狂的一個聲音在她耳側如是說。
喬靈原本不太理解這句話其中的含義。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黑暗之中，面前的檢查室內，一股熟悉而詭異的聲音漸漸傳來。
那聲音由遠及近，仿佛緩慢地攀爬一般，漸漸向着門口處喬靈所在的位置靠近。
随後，一股熟悉的，令人反胃的，腐朽陳舊的惡臭迎面撲來——
下一秒。
【砰——！】
喬靈回過神來，她快速地伸出手，猛地将面前檢查室的大門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