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四周的氣氛沉默了一秒，那人看起來似乎有些驚訝。

“你……在說啥？”那人對喬靈的提問感到很不解。

“……”

“……告訴我……你是誰？”喬靈沒有放下戒備。她握緊手中的槍，又低聲問了一句。

“好妹妹，好妹妹，別拿傷口對着我。”那人頓時有些驚慌，語氣中透露着些許哭笑不得。他在黑暗中舉起雙手：“我只是個無辜的拾荒者罷了——并且……咳咳咳……如你所見，我傷得很重。”

喬靈靜靜地凝視着黑暗之中那個略顯狼狽的高大人影。

他的身影晃晃悠悠的，似乎的确連站立都有些困難。一邊喘着粗氣，一邊伸手扶着牆面。

一股新鮮的血腥味兒彌漫在空氣中，夾雜着屠夫腐爛的惡臭味——這味道實在是有些令人作嘔。

喬靈眯了眯眼。

一股灼熱的觸感從手中傳來，那是短/槍經過連續射擊後金屬槍/身所散發出來的溫度，有些燙手。

現在，似乎并不是讨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走吧。”瞥了一眼怪物漆黑而巨大的屍體，喬靈從地面上站起身來。

這個地方的确不适合久留。

-

這醫院的面積太大，再加上他們二人身上并沒有照明的設備，想要在黑夜之中摸黑前行實在是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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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費太多時間在冒着危險趕夜路上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再加上那名幸存者身上的所受的傷實在是有些嚴重——不過才攙扶着對方走了幾百米的距離，喬靈便感覺身上的衣服被對方的血所打濕，變得有些黏糊糊的。

“呼……”那人的喘息聲逐漸變得有些艱難，卻還不忘沖喬靈調笑兩聲：“謝謝你，你可真是個好心的妹妹。”

喬靈沒有說話。

“不如……咱們……先找個房間……躲起來吧。”那人一邊走着，喘着粗氣沖喬靈開口：“這夜路再這麽繼續走下去，我怕一會兒咱們又遇上屠夫……我的子彈在剛才可是被用幹淨了，沒有武器的話……到時候恐怕會被它們直接幹死在這裏的。”

“躲房間裏……有用嗎？”喬靈問。

“當然。”那人看起來所知道的信息似乎要比喬靈所多得多：“在黑夜裏和屠夫纏鬥并不明智——它們依靠着聽覺行動，而且對于地形的了解要比咱們要熟悉許多……不能硬碰硬，最好等到天亮過後能看清楚東西了……咱們再找機會逃出去。”

屠夫，還真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稱號。

喬靈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對方的意見。

然而另一個問題卻擺在了二人面前。

——挑選房間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沒人知道門背後隐藏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有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危險，以及冷不丁從角落裏竄出來的巨大怪物。

二人在黑暗中踉跄前行了一陣，最後，停在了一扇腐朽得已經有些破敗的木門面前。

模糊的夜色之中，喬靈只隐隐約約看見門中央挂着一個牌匾，上面堆滿了厚厚的灰塵，顏色已經褪色，看不清楚上面寫着什麽了。

看起來，這裏應該是醫生們平時上班面診病人的地方。

喬靈的目光黯了黯。

今天上午她從‘噩夢’中醒來的過後，還曾經路過好幾間這樣的面診室。

當時病人們憂心忡忡，醫生們悉心解答問題的畫面還仿佛就在眼前，鮮活而明亮。

這會兒，這扇門就這麽靜靜地伫立在二人面前，就仿佛一名飽經風霜與歲月摧殘的老人一般，早已經不是它原本的樣子了。

“呼……”黑夜之中，那人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他一手扶着門，一邊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随後，他輕聲地對喬靈開口：“我先進去吧，男士優先——一會兒要是沒有問題的話你再行動。”

喬靈有些遲疑，她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

“……我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總不能讓小妹妹為我以身犯險。”那人忽然無奈地笑了笑。

喬靈沒有說話。

她漆黑的眸子靜靜地凝視着對方的身影，仿佛像是陷入了思考。

很快，那人便動了。

他走得很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顫悠的身影緩緩邁開步伐，踉踉跄跄地，頭也不回，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

【嘎吱——嘎吱——】

腳步聲逐漸變得輕微，随後，就好像被黑暗所徹底吞噬了一般。

很快，喬靈便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了。

四周忽然挂起了一陣幽幽的穿堂風，輕輕地從喬靈皮膚上劃過。

她再次感覺有些冷。

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片囹吾般的死寂，安靜，膠着。

良久。

就好像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忽然間，喬靈聽見一個略帶喜悅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快進來！太好了……咳咳……裏面……沒……沒有東西！”

-

二人悉數進入了破舊的面診室。

關上房門，世界徹底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這房間的布局十分狹窄，甚至連個窗戶都沒有。空氣之中到處彌漫着灰塵及破敗的氣息。

一旁的過道上，似乎放着幾張辦公桌，那人看不清楚，前進的時候甚至還不小心撞到了一下。

【哐當——】一聲輕微的響動聲響起，聽起來就像是鋼筆掉落在地面的聲音。

很明顯，在他們進來這個房間之前，這個房間曾經是有人使用過的。

喬靈憑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彎下身将地面上那只鋼筆撿起。

筆身是粗糙而冰涼的，似乎生了一層厚厚的鏽，早已經連筆蓋都無法拔開了。

喬靈順着辦公桌所在的方向摸索而去。

果然，幾張淩亂的文件擺放在桌面上，被灰塵所掩蓋，一摸便可猜測得到，它們似乎已經在這裏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

【呲——】

就在喬靈四下觀察的時候，一陣輕微的布料撕裂聲突然在她身旁簌簌響起。

她轉過身。

“唔……”寂靜的黑暗之中，沉重的喘息聲再一次響起，從聲音可以辨別那人此刻似乎正在用力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不過這動作對他來講有些艱難，只不一會兒便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快要上氣不接下氣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喬靈的目光，短暫的停頓過後，那人又忽然開口：“那個……妹妹，能不能幫幫忙，幫我紮一下傷口？這血再這麽流下去……我今天可能就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