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靈靈……靈靈……”
眼前一片漆黑，大腦昏昏沉沉的。
時間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又似乎只過去了一瞬。
喬靈皺了皺眉頭，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
面前是一片湛藍色的晴空，空氣中彌漫着青草的清香，一簇大樹的枝幹阻擋住了陽光，靜谧而和諧。
随後，仿佛漸漸恢複了聽覺一般，很快，喬靈的耳邊傳來一聲十分熟悉的，焦灼而急切地呼喊。
“靈靈！”聲音帶着幾分哭腔，喬靈感覺有人在自己臉上溫柔地撫摸着：“寶貝，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快醒醒，別吓媽媽！”
“別哭了，讓趕緊讓醫生來看看。”另一個厚重的聲音響起，喬靈很快分辨出那是來源于自己親愛的父親。他似乎撥通了某個電話：“祁醫生，您快來，我們找到靈靈了！”
眼前的世界終于變得清晰起來。
哭泣的母親，憂愁的父親……悲傷而親切的面容……熟悉的情形。此刻他們正蹲坐在自己面前，用十分關切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喬靈環顧了四周一圈。
她睜大了眼，微微喘着粗氣，還未從情緒中恢複過來。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仍舊歷歷在目，被怪物追殺逃生的感覺是如此真實。
喬靈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上此刻滿是泥漬與血跡，衣服的主人就像是經歷了一番死裏逃生的險境，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與她的遭遇十分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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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靈，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麽回事？”母親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這一天時間你都去了哪裏？”
喬靈試圖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幹燥得可怕，甚至連發出聲音這個動作都有些艱難。
“報警，現在就報警！”父親看起來似乎有些憤怒，他一邊來回踱步着，一邊焦頭爛額地取下了眼鏡：“好好一個人說失蹤就失蹤！醫院的工作人員究竟在做些什麽？！要是靈靈真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我跟他們沒完！”
“不要慌亂，喬先生，我們現在就帶喬靈回去做身體檢查。要是真的有什麽問題，我們醫院一定負全部責任。”匆匆趕到現場的祁學海喘着氣，他一邊安撫着兩位長輩的情緒，一邊蹲下身來，仔細地觀察起喬靈的狀态來。
“你失蹤了将近24小時左右的時間，期間發生了什麽，你還記得嗎，喬靈？”他溫聲對喬靈開口。
喬靈沒有說話。
她漆黑的雙瞳就如同玻璃球一般，似乎還未從精神刺激中緩過神來，目光有些沉沉的。
“你……有沒有受到什麽傷害？”見喬靈沒有反應，祁學海又換了個問題。他認真上下打量着喬靈的身體，目光停留在她血跡斑斑的左肩和後背上，表情中透着關切。
-
喬靈是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回到住院部的。
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并且還是在這人來人往的醫院裏，四處都是攝像頭和監控，這說出去簡直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然而卻只有喬靈知道，在這24小時裏，所發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遠不止于如此。
她的父親和母親因為這件事而和醫院鬧出了不小的糾紛，期間甚至驚動了警察——最後在反複調看監控，确定根本無法确認喬靈的真實行蹤，并做完整套身體檢查确認喬靈的身體完好無損沒有受到過任何侵害後，警察們才終于做出了定論。
“沒有人挾持過她，我們已經将醫院內24小時內的監控調查得十分清楚。在失蹤之前，直到在醫院後花園裏再突然出現，您的女兒喬靈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有可能是她自己藏起來了也不一定。”說話的警察瞥了一眼靜靜坐在病床上的喬靈：“不是我有意冒犯，只是很多事情必須要結合事實來進行判斷——您的女兒是個精神病，會做出異于常人的舉動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她只是偶爾會産生幻覺罷了！”父親對于警察的說辭感到十分不瞞，他鄭重地糾正了警察的說法：“況且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孩！沒有能力在四處攝像頭的監控下随意四處行動而不被人發現，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跷，請你們一定要将事實調查清楚！”
“抱歉。”警察的表情有些無奈：“醫院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更加嚴密地将她看管起來。預防同樣的情況以後不要再發生。”
喬靈坐在床鋪上，她仰着頭，靜靜地聽着從門外傳來的争論聲，良久，終于輕聲地嘆了一口氣。
……
“你在嘆息什麽？”溫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喬靈擡起頭，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雙瞳。
說話的是祁學海。
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個房間裏的，喬靈已經記不清了。此刻便只看見那雙眼睛靜靜地注視着自己，神色認真極了，就好像一個求知若渴的學者一般。
不知道為何，喬靈竟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祁學海說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沖喬靈又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将手中的輸液瓶懸挂在一旁的杆架上，手中握着針頭。
“你看起來很苦惱，喬靈。”
望着從門口玻璃窗處透進來的影影綽綽的身影，聽着父母與警察争論的聲音，喬靈的眉頭微微皺起，又緩緩松開：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用自責。”祁學海輕輕搖了搖頭：“這不關你的事——沒有人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精神病患者是很難控制自己的行動的，這種事情就算是報警也很難處理。”
“要怪的話那也只能怪我。”祁學海的語氣十分誠懇，他看了喬靈一眼，目光中充滿歉意：“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沒有把你照看好。這是我的失職。”
喬靈沒有說話。
她搖了搖頭。
“希望你能給我，給我們醫院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祁學海走到了喬靈面前，他的表情認真極了：“好嗎，喬靈？”
-
直到最後紛争結束，警察從醫院內離開，時間已經指向了晚上九點。
她的父母原本是想要當天就給她辦理出院手續，然而卻遭到了看護小護士的制止
“祁醫生吩咐過了，我們會為她安排密封病房，提供24小時的人為看管和監控，一定會保證她的人生安全。”
“保證？”喬靈父親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劉護士，靈靈失蹤了整整24個小時！這已經不是失職這麽簡單的事了！要真的出了什麽事，你們醫院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我非常體諒您的心情，但是現在情況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樣簡單。”
“是的。”一旁另一位小護士補充了一句：“祁醫生說過了，喬小姐現在已經具有了攻擊性——無差別的。這種情況下您将她帶回去只會給二位的生活帶來麻煩。相信您也記得那時候她身上的血跡吧？”
“分析報告已經出來了，血跡并不是來自于喬小姐身上的。那是別人的血。”
“更讓人擔憂的是，我們至今還沒有找到這位傷者到底是誰。”
局勢陷入了僵持。
經歷過一番談話，這會兒喬父喬母的臉色已經從最開始的憤怒轉為猶疑不定，他們轉過頭看了喬靈一眼，甚至目光中略微透露出了些許害怕。
最終，二人還是決定詢問喬靈本人的意見。
将一切的情緒盡收眼底，這會兒喬靈的心中空蕩蕩的。就仿佛懸挂着一根指針，咔噠咔噠，緩緩地向前搖擺。
恐懼。
這情緒她當然明白，這些日子如影随形地伴随在她身側，現如今甚至已經蔓延到了她身邊的人。
“爸……媽……讓我留在醫院吧……”
“我想……早點好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