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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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病房中央,一枚懸挂着的時鐘正安靜地撥動着指針。

在這靜谧的氣氛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你應該提前要有心理準備。”喬靈沒有說話,病房中繼續回蕩着祁學海溫和的聲音:“關于自己做過什麽,造成過什麽後果。在你第一次接受治療的時候我就說過。”

“……”

“作為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不管發病時在幻覺中接觸到任何事——都不要有太大太激烈的反應,因為這有可能會直接影響到你的生活。”

喬靈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她合眼,又重新睜開。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案例嗎?”祁學海注意到了喬靈的反應,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倒了一杯水。

四周安靜極了,只剩下水流嘩啦啦的響動。

水杯一點一點被填滿,杯角開始緩緩溢出。

“10年前的S市發生過一樁令人震驚的兇殺案——一位從事地産行業的富商,一夜之間将新婚燕爾的嬌妻,兩名7歲的雙胞胎,一名襁褓中的嬰兒,以及兩名住家的保姆統統殺害。手段非常殘忍,先是分解了他們的四肢,随後割下了他們的腦袋,像是砍西瓜一樣,将所有人的頭砍個稀爛……”

喬靈的呼吸逐漸變得有些急促,她的眼睫微微抖動了一下。

“案發當晚整個別墅區都能聽見從房子裏傳來的尖叫和哀嚎,聲音凄慘無比,令人恐懼,還以為出現了什麽窮兇極惡的連環殺人犯。然而當警察接到報警電話趕到的時候,一打開門,卻看見富商坐在血泊裏,他的四周全是家裏人的斷指殘骸,手裏正抱着孩子們四分五裂的身體嚎啕大哭……”

“但是更有趣的是,你猜他對警察們說了些什麽?”祁學海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忽然看了喬靈一眼。

喬靈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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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直直地凝視着天花板。

四周安靜極了。

“他對警察說:你們終于來了。求求你們,一定要将兇手繩之以法,一定要還他全家一個公道,讓兇手以命抵命。”

……

“當然,最後的結局想必你也能猜到。”祁學海将水杯遞到喬靈面前:“所有的人都是他殺的,他的老婆,孩子,可憐的保姆……都不過是在病發時化身成了恐怖的怪物。而他,當時只是為了自保,在與怪物搏鬥罷了。”

“他不知道,他所砍斷的怪物手臂,是自己心愛兒子的四肢,而他所拍打的怪物腦袋,是自己剛結婚不久的嬌妻。他只感覺出現幻覺時的自己危機四伏,而他只能過關斬将,一往無前……”

祁學海的聲音突然停止。

四周安靜極了,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面的響動都可以輕易被捕捉。

“來,喝口水吧。”祁學海話鋒一轉:“你的嘴唇看起來很幹,潤潤喉嚨。”

喬靈沒有動作。

她深吸了一口氣,随後閉上了眼。

剛才祁學海的話聽得她太陽穴有些突突作響,心緒也随之混亂起來。

她明白,她全都明白。

就是為了避免這樣恐怖的情況發生,所以第一次事故發生的時候,面對父母的詢問,她才會選擇繼續住在醫院裏。

然而……

“我明白,對于每一個精神病人來說,醫院大概是他們最後的避風港——然而很可惜,醫生護士們卻也并非無所不能。他們也都是血肉之軀,是個活生生的人類。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他們一樣會受到傷害,在面對生死的時候,他們一樣會感到恐懼……”

喬靈沒有接過祁學海的水杯。

她眼眸微微低垂,看起來精神似乎有些不大好。

“是的,你猜的沒錯。廖護士死了。”短暫的沉默過後,祁學海再度開口:“在照顧你的那一晚,和你一起失蹤八個小時。随後她的屍體被發現在醫院的樓梯間裏,身上中了十幾刀,好幾個內髒不知所蹤……”

“她被人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現在警察正在全力地追捕兇手。整個醫院上上下下都在接受調查……”

氣氛安靜極了。

【會不會又這樣一種可能——其實他們根本沒死?】

【冷靜下來再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真的會存在這麽一個怪物恒星,又可以随意穿梭的平行空間嗎?】

【這裏的死亡并不是真實的,跟現實生活并沒有關系,咱們并不會因此而受到損傷,根本沒有必要那麽害怕——】

耳邊,廖護士熟悉的聲音響起。那樣鮮活的場景,就在不久之前還曾經發生過。

“而這其中,警方最感到懷疑的對象,是你,喬靈。”寂靜的房間內,祁學海的話一字字清晰無比:“在廖護士遇害之前,她所唯一接觸的病人,與她一起消失的病人——她的身上甚至還沾染着你的血跡……”

“……不是我做的。”沙啞的聲音響起,喬靈的氣息十分微弱,她有些艱難地辯解。

“這确實讓人很難以接受。不過你最好做好最壞的打算。”祁學海語氣平靜地開口:“而且,我會配合警方的所有調查,直到真相大白為止——不會因為你是我的病人而對你有所偏頗。畢竟人命關天,希望你能夠體諒。”他說罷,看了一眼喬靈脖子上細細的繩索。

“所以,來吧,請把微型攝像機交給我。”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對喬靈開口。

喬靈微微愣了一下。

順着祁學海注視的目光,她終于意識到——此刻自己的胸口正佩戴着一個極其微小便捷的微型攝像機,那是祁學海在不久前交給她的配合治療的器械。

這個東西……

“我會把它交給警察。在失蹤的這幾個小時裏你到底去了哪裏,見到了什麽,做了些什麽,到時候查看一下也就會真相大白。”祁學海開口:“很幸運當時做了這樣一個正确的決定——這對于還原真相至關重要。如果一切真的不是你做的,相信它也可以幫到你。”

……

然而喬靈并未動手。

四周安靜極了,喬靈靜靜地注視着祁學海向自己伸出的手,也不知道是為何,那一瞬間內心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慌亂中夾着不安,焦躁中甚至摻雜着恐懼。

對,是恐懼。

明亮的白熾燈下,祁學海清秀的面容看起來平靜而溫柔。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那是一雙十分适合舞弄手術刀的手。

此刻正靜靜地停留在喬靈的面前。

喬靈卻沒有動作。

她的雙眸黑漆漆的,卻沒有什麽光澤,目不轉睛地凝視着身前那只手。

大概是一種無聲的抗拒。喬靈又重新擡起眼眸,望着祁學海的臉。

這一次沒有多餘的表情。

短暫的沉默過後,祁學海的手卻繼續往下,直接探入了喬靈的胸口。

冰涼的指尖略過皮膚,他的動作極快,輕而易舉地便将繩索解開。

“我拿走了。”他溫聲開口:“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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