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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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靈?”這一次夏幂的呼喊聲微微帶上了一絲顫抖。
身後,儲藏室的門微微打開,一股塵封已久的古舊氣息撲面而來,低溫爬過夏幂的肌膚,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似乎是比眼前的世界更加深邃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如同一張等待獵物的深淵巨口,随時蟄伏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夏幂有些不敢将視線與它對視,她只能孤立無援地站在黑暗中,低聲急促地呼喊戰友的名字:“喬靈?……喬靈?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在哪裏?”
聲音不敢放得太大,控制在勉強能夠聽見的程度。只是那聲音很快被陣陣的哀嚎聲所淹沒,沒入了寬敞的走廊裏,幽幽回響着。
喬靈……你在哪裏……
在哪裏……
呼吸的節奏不由自主地開始變得急促。
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然而,無人應答。
忽然之間,夏幂的心理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直覺。
她雙眸微微睜大,身體朝後略微後退了一步。
該不會……
身後的黑暗寒冷襲人,似乎浸透了夏幂的全身。将她的情緒也一點點往下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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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裏,最後一絲希望似乎也被黑暗吞噬。
“……我在。”然而忽然之間,熟悉的沙啞女聲響起。
夏幂轉過頭。
黑暗之中,喬靈的身影就仿佛憑空出現的一般。模模糊糊的人影,沿着牆壁一步步向着夏幂所在的位置靠近。
夏幂眯起眼,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能根據聲音去辨別。
那是喬靈的聲音。
夏幂的心中升起一絲喜悅。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才相識那麽短的時間,明明對方的身份那麽的尴尬——可是面對這個孱弱蒼白的患者少女,夏幂就是下意識地想要接近,甚至潛意識裏覺得對方很可靠,可以信賴。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氣場有時候就是那樣的奇妙,三言兩語并不能解釋清楚。
然而剛上前沒兩步,夏幂卻停了下來。
她發現面前的女孩似乎有些不對勁。
對方的聲音淡淡的,臉上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此刻一只手正微微藏在身後,似乎在掩藏着什麽。夏幂眼尖,正巧那物件她也熟悉,很快便認了出來——那是一把大概25厘米左右長度的鋒利手術刀,一般只有在手術臺才見得着,基本上不會在住院部出現。
喬靈是從哪裏找到這個東西的?夏幂忍不住感到有些疑惑。
“你剛才去哪裏了?”夏幂問。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喬靈沒有回答。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沙啞的聲音終于響起,她問夏幂:“……門打開了嗎?”
啊,夏幂反應過來。喬靈說的是儲藏室。
“啊……是的。”夏幂點了點頭:“其實儲藏室的東西一般都歸安保保管的,我只是偶爾來過幾次。不過正好有個朋友在安保部門工作,為了以防萬一弄丢鑰匙所以放了一把備用在我這裏。還以為平行空間的物件會有什麽卻別,還好還好,和現實世界中的也是通用的……”
“……那我們……進去吧。”身後女孩沙啞的聲音幽幽響起,喬靈打斷了她的話。
“啊好的。”夏幂點了點頭。
她說罷轉身,往前邁開腳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異響。夏幂的聽覺很敏銳,盡管聲音微弱得讓人難以察覺,她卻依舊捕捉到了——從材質可以區別,那似乎是布料摩擦的婆娑聲,聲音極其微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是什麽東西,夏幂略微感到疑惑。
“你聽到什麽響聲了嗎,喬靈?”她忍不住開口問。
然而話音還未落,肩背上忽然遭到一股重力狠狠一推——那力量來得太過突然,夏幂根本反應不及,重心也立馬随之偏移,腳步紊亂地踉跄前進了好幾大步,随後踢到一個重物,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嘶……好痛……
四周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跌倒引起的濃重粉塵味兒嗆進喉嚨,這一次夏幂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她心中慌亂,雙手撐在地面上努力想要站起身來:“咳……咳咳……剛、剛才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喬靈?”
事到如今現在的處境,再聯想到喬靈之前說過的話。夏幂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一些。
然而無人回應。
四周靜悄悄的,一只冰涼柔軟的手忽然出現,捂住了她的嘴。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詭異的聲音仍在繼續,由遠及近。隐約之間,夏幂似乎感覺到了面前的女孩舉起了手中的手術刀——
寬敞明亮的醫院內。
這所精神病院的占地面積着實寬廣,光是逛門診部一層樓就足足有兩三個足球場那麽大,再加上一間間辦公室巡查的時間,光是逛完一層就至少需要花費二十來分鐘。
程海莉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行走起來着實有些費腳,才巡查了半圈腳後跟就已經開始快要破皮的征兆,着實有些痛苦,再加上自己又不是什麽搜查隊,根本不需要找得那麽仔細——既然醫院沒人在,那他們就離開好了。
雖然說兩次碰壁多少讓人感覺心裏有些郁悶,不過國內的精神分裂症專業也不止祁學海一個。他們程家家底豐厚,到時候再換個同樣資深的專家去拜訪也就罷了。國內不行還有國外,專家不行那就大學教授,總之,選擇還多得很。
不想将心中的想法同裴宇傑說了過後,卻遭到了對方的抗議:“哎呀,不要換嘛,這個地方好好玩的,才不要換醫院啦,我還要在這裏繼續玩一會兒——”
程海莉額頭上漸漸浮起青筋:“好玩……好玩你個頭。醫院是你玩兒的地方嗎?——徐峰,陳陽,把裴宇傑帶走。”
說罷,她沖一旁那兩個壯漢示意了個眼神。兩人很快會意,随即一人一邊,直接将裴宇傑架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電梯口走去。
“不要——我不要走——程海莉你這個壞人——我不要離開這裏——”裴宇傑伊伊哇哇地開始叫喊。
聲音聒噪得讓人有些頭疼,在這安靜的走廊裏不斷地回響着,程海莉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又沖那兩名壯漢道:“搞快點,快把他拉到電梯裏去。”
按下了下行按鈕,衆人開始進入等待。
目光注視着面前明亮的電梯數字不斷跳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仿佛被按了慢放一般,流逝得緩慢極了。
最後,伴随着【叮咚——】一聲,面前緊閉着的鐵門緩緩拉開——
程海莉正準備上前,然而腳步卻突然停下。
那是……
她微微愣了一下。
——只見正正方方的電梯內,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站在那裏。
燈光十分明亮,照在白大褂上竟有些晃眼。那人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身高高高瘦瘦,留着一頭十分清爽的短發,看起來十分熟悉的模樣……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誰也不敢出聲。
氣氛凝滞了一秒。
“這……”程海莉的腦子忽然有點混亂,她努力眨了眨眼鏡,只覺得面前這個人的面孔看起來似乎陌生又熟悉。當眼睛逐漸熟悉了明亮的燈光後,她卻又恍然發現那張臉和自己印象中長得并不相同。
程海莉将目光從對方的面容上移開,随後緩緩落在對方的胸牌上——
【心理治療與咨詢科—主治醫師:潘向東】
潘向東?
“……潘醫生?”程海莉試探性地開口。
對方也愣了一下。
“嗯?你好,你們是……?”
十分陌生的聲音,先前從未聽過。他一邊說着,一邊上下打量着程海莉一行人,最後将目光停留在被兩個壯漢架着滋兒哇亂叫的裴宇傑身上。
……原來真的不是祁學海。
莫名其妙的,程海莉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我們是前些天預約今天來面診的病人。”程海莉立馬麻溜又利索地開口:“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挂的是祁醫生的號,定的時間是今天上午——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到醫院過後發現這兒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收到別的什麽提示,然後也聯系不上祁醫生。搞得還怪恐怖的,還以為所有人都人間蒸發了呢哈哈哈……”
“你們是來面診的?”潘醫生的表情略有些驚訝,他又重新看了程海莉一眼:“不應該啊,應該所有的病患家屬都收到信息了。”
“什……什麽信息?”
“今天醫院要全力配合警方調查,所有對外行程取消。”潘向東開口:“尤其是祁醫生——他的病人和謀殺案關系重大,自己本身也受到了牽連,今天才來醫院一會兒就被警察叫走了。不出意外的話最近一段時間你們應該都是很難見到他的,找不到很正常。”
這話聽起來好像在理,但是感覺似乎又有哪裏不對。程海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等等,這些事情我怎麽今天才聽說啊。”
“這我怎麽知道。”潘向東有些無奈:“連醫院統一發的通知信息都沒有收到,可能是你手機信號出了什麽問題。回去好好檢查下吧。”
說罷,他低頭看了一眼左右的腕表:“要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這裏還有點事情要忙。”
大腦快速運轉着,程海莉還在努力消化這位潘醫生的話,只能順着對方的話點了點頭:“……哦好的好的,麻煩您了潘醫生,真是不好意思,那您先去忙吧。”
目光注視着那個高挑纖瘦的白色身影漸漸走遠,衆人頓時齊齊陷入了沉默,甚至連裴宇傑都不再滋兒哇亂叫了,反而睜大眼探着頭,同程海莉一起好奇地注視着潘醫生的背影。
伴随着清晰的腳步聲,那身影最終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程海莉終于收回了目光,轉過頭來。
“……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個潘醫生,長得好像和祁醫生有點像啊?”她不由自主地緩緩開口。
“老姐……”裴宇傑望着她。
程海莉對上裴宇傑的目光。漆黑的雙眸,仿佛閃着某種光亮,隐約之間她竟從自己這位身患精神分裂症的弟弟身上讀懂了一種認同感。
或許這就是來自于血緣的心靈感應吧……
“你這是看上那個姓祁的了吧?”裴宇傑面無表情地開口:“這哪裏像了。”
“都戴眼鏡。”一旁的徐峰補充道。
“都穿白大褂。”一旁的陳陽插嘴。
程海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