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小巷子連着一條很窄的街，應是地處偏僻，環境蕭索，人跡罕至。
顧遲從巷子內出來，揚晟緊跟在他身後。他往左走，揚晟便往左走，他往右走，揚晟也往右走，半步也不離開。
幾個來回，顧遲終于忍不住了：“這位公子，你雖然你救了我一命，但也不能這麽無賴吧。”這樣跟着誰能受得了？
他一開始沒看出來是揚晟，看那一臉胡子還以為比自己大，所以叫了句大哥，知道是揚晟後就後悔了，揚晟可比他小五歲，叫大哥真是白占了他的便宜。
揚晟就是認準了他，拽住他的衣角：“你是我娘子，跟我回家。”
“我不是。”顧遲無奈，将自己的衣角抽出來：“我并不是你口中的那人，你要是再纏着我，我可就不客氣了。”說是這麽說，可要是揚晟繼續纏着，他還真不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揚晟想再拉他的衣角，被他瞪了一眼手又縮了回去，他往前走了一步，揚晟竟然又跟上來了。
“別再跟着了！”顧遲咬牙，“你再跟上來，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他就算身形沒變，但長相差別那麽大，揚晟怎麽就認定他就是葉走了呢？
“我……”揚晟小心翼翼而又戀戀不舍，他不想娘子生氣，低着頭悶聲道：“我不跟了。”
這還不差不多，顧遲呼出一口氣，再一次堅定，多待一會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待他恢複之後，一定要馬上離開雪雲城。
然而……不一會他就站在原地左右為難。
因為他發現這裏是他從沒來過的地方，看哪兒，哪兒是陌生的，根本不知道怎麽回去。
或許多走走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他沿着一個方向走到街尾，然而左看右看，一個眼熟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掉頭走另一個方向，這次依舊一個眼熟的地方都沒有，想找人問路，結果連個人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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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晟到底帶他到了什麽地方？
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而他身體裏藥效發作，再不回去恐怕要睡在外面了。
沒有辦法，他按了按太陽穴，只能拉下臉皮，沖站得跟石頭似的揚晟勾了勾手指：“過來。”
揚晟的眼睛一亮，眨眼的時間就到了他身前，期待地看着他：“過來了。”
“咳咳。”畢竟剛說完不讓揚晟跟着，現在主動說話，有點不好意思。
“我剛來雪雲城，對這裏不熟悉，你告訴我怎麽回客棧。”
他總不能真的睡在這裏，放眼望去沒有別人，只能問揚晟，大丈夫能屈能伸。
揚晟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随後他就感到頭重腳輕被翻了個，揚晟竟然又把他扛到肩上，看這架勢像是要再把他抗回去。
“哎哎哎等等，”來的時候，揚晟的肩膀硌得他的胃疼，現在還不舒服呢，回去的時候他可不想再遭這份罪，“你只要告訴我怎麽回去就可以，不用送我回去。”
“啊？”揚晟歪頭，好像在說，你說的是什麽，我不懂。
“……”他不得不又重複了一遍。
揚晟繼續歪頭，眨了眨眼睛，好像仍然再說，我不懂你說什麽。
“……”顧遲拉着他的胡子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你到底是真沒聽懂還是假沒聽懂？”
剛才可還好好地跟他說話呢，突然就聽不懂他說話，他怎麽一點不信呢。
揚晟：“啊？”還是聽不懂的樣子。
“你……”顧遲被他弄到沒脾氣，他敢确定揚晟是假裝聽不懂。
好吧，他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這個時候他沒心情和揚晟耗時間，一起回去便一起回去吧。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不過這個姿勢不舒服，換個姿勢。”就算是把他夾在胳膊下面，都比扛着要好，來時一路的折騰，他差點把剛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這次倒是聽得懂了，立馬把他放下來了。
顧遲笑道：“你這次明白我說什麽了？”
揚晟：“啊？”
好吧好吧，傻子也會挑想聽的聽。
“你……”把我拎起來就好。
他話還沒說完，揚晟就來了個标準的公主抱。
顧遲：……他還不如被扛着呢！
“停！停下！”他兩只手拽着揚晟胸口的衣物：“不用抱着，拎着就好。”這個姿勢未免太羞恥了點，讓人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揚晟沒停，還更快了，呼吸噴在耳後癢癢的：“這樣最舒服。”
他的聲音溫柔而熟悉，顧遲一愣，手上的力道不自覺便松下來。
揚晟的胸|前火熱，即使是隔着衣物，依舊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怦！怦！怦！每一下都赫然有力，讓人心安。
以前揚晟曾無數次這樣抱着他，帶着他走過了大半個雪雲城，看遍了近處的雪雲山。
一股莫名的情緒充斥着顧遲的胸膛，暖暖的、酸酸的。他靠在揚晟懷裏，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抱就抱吧，反正就這一次。
他明日就要走了，以後再也不見。
從與揚晟相識到他那次假死，三年的時間，是他度過的最不一樣的三年。若是可以，他願意一生都如那三年，可惜天不遂人願，他也身不由己。
他以為，沒有他揚晟會更好的，
他沒想到揚晟會變成如今這樣。
**
去時飛快，回來的時候倒是慢了，一刻鐘之後才回到客棧。要是再晚一會，他恐怕就在揚晟懷裏睡着了。
揚晟沒從客棧大門進，竟然又從窗戶跳了進來，他哭笑不得，揚晟爬窗戶還爬上瘾了。
這會的功夫掌櫃的已經把門修好了，速度倒是快，看來不用換房間了。他特地看了看自己的錢，一分沒少，放心了。
“你可以回去了。”靠在床上，松軟的觸感讓他禁不住發出舒服的嘆息，還打了一個哈欠。
揚晟站在床邊看着他，沒有動，難道不想走？顧遲無奈：“我剛來雪雲城，一路上太累需要休息，待我休息過後明日就去找你。”先把人哄走了再說。
“真的嗎？”揚晟有點不信。
“真的。”非常篤定的語氣，謊話說的多了也就不感覺不好意思了。
揚晟信了：“那我們說好了。”一轉身又想跳窗。
“唉，你等等。”揚晟及時拉住他的袖子，“別從窗戶，從正門走。”每次都是不走正門，偏偏從窗戶進來，搞得跟偷|情一樣。
“哦。”揚晟非常聽話，走之前還幫他把窗戶和門關上了。
終于可以好好歇息了，顧遲松了口氣，脫衣物的時候樓下傳來一陣騷亂，還伴随着‘揚晟來了’‘揚晟要打人了’之類的喊聲。
原來是揚晟的出現引起了騷動，他倒是忘了這回事——全城的人都怕揚晟。
不過亂就亂去吧，跟他沒什麽關系，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昏天黑地地睡一覺。
落下床幔，他沾床便睡，呼吸逐漸平緩，誰也無法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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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無夢，是斷斷續續的哭聲把顧遲吵醒的，好像就在他耳邊，煩得他不得不睜開眼。
“誰？”他不悅地坐起，哭泣的聲音立馬變成了尖叫，差點把他的耳朵震聾。
“您終于醒了！”掌櫃的飛奔而來，一臉劫後餘生的狂喜，抱着他的腿就是哭，格外凄慘，“您要是再不醒，客棧都要被拆了嗚嗚嗚嗚。”五十多歲的人了竟然哭得像個孩子。
顧遲一頭霧水，他只不過睡了一覺，怎麽感覺像是天塌下來一樣？
“嗚嗚嗚，”掌櫃的是越哭越慘：“你睡着的這幾天，揚晟一步不離客棧，客人全都吓跑了，連帶着這條街都不敢有人接近。”
掌櫃的也怕揚晟怕的要死，甚至決定客棧不要了出去躲幾天，可揚晟直接抓住了他，他是想跑也跑不了。這幾天對着揚晟是吃不好睡不好，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道。
掌櫃的擦擦眼淚：“今天還說您要是還不醒就把我的客棧給拆了嗚嗚嗚嗚我一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麽就攤上這種事嗚嗚嗚嗚”
哭着哭着，揚晟上來了，掌櫃的馬上憋住眼淚，縮在一旁像個小媳婦。
“走走，”揚晟非常開心，單手把掌櫃的提溜着放到了一邊，眼神無辜地對顧遲道，“我沒說過。”
掌櫃的瞪眼，剛剛說完竟然轉頭就不認了！這無辜的樣子，要不是被威脅的對象就是他，還真信了他的邪！
揚晟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個烤紅薯，遞給顧遲：“給，你吃。”
聞到香味，顧遲的肚子咕咕大叫，這種感覺比他剛從墓地裏出來都餓。剛才掌櫃的說他睡了幾天，難道真睡了這麽長的時間？
實在太餓，他接了過來邊吃邊問：“我睡了多久？”本打算睡一覺趁揚晟不在逃走的，這下給耽誤了。
“三天半。”掌櫃的縮在角落裏發抖，揚晟說沒說過就沒說過吧，打也打不過他，不聽話還能怎麽辦？
“叫了您幾次，怎麽都叫不醒，要不是還有呼吸，差點以為出什麽事情。”
顧遲皺眉，上一次假死醒來他睡了一|夜就恢複如初，這一次竟然睡了這麽久，難道是因為第二次吃假死藥的原因？要是有緣再見給他假死藥的高人，一定要問清楚。
睡了這一覺，他的确疲乏全消，腦子也格外清醒，舒坦極了。
掀起被褥要下床，揚晟馬上拿過來鞋子和衣物，照顧的一絲不差。
顧遲坐在床邊沒動，揚晟的事情得快點解決，他道：“我知道你娶過一個夫人叫葉走，你把我認成他了才會這樣對我。”旁邊掌櫃的點頭，他好幾次聽到揚晟叫顧遲走走。
“我聽別人說葉走在兩年前就死了，你想想我可能是他嗎？人死不能複生。”
他總感覺揚晟沒有瘋，就算瘋了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還是懂的，這樣跟他說總不會有問題了。
空氣中靜的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得到，掌櫃的大氣都不敢喘，他聽說揚晟的瘋有小瘋和大瘋，每次大瘋都是別人說葉走已經死的時候。
他倒不怕揚晟拆了他的客棧，他怕揚晟發瘋打他，他老胳膊老腿不知道能不能挨住。
“不是。”揚晟的眼睛幽黑：“我親眼看到了，死了又活了。我知道是走走你回來了，你不舍得我又回來找我了。”
“……”顧遲心道你放屁，我信你個瘋子說的話就是傻子，他竟然試圖拿道理說服揚晟真是腦子有毛病了！
掌櫃的卻在一旁道：“前不久，城裏來了一個術士，宣稱可以起死回生，聽說還當衆将死去的小動物複活，圍了好多人看他施術，揚公子可能就是看到了那個術士施術。”
揚晟點頭。
什麽？顧遲的動作一滞，自言自語：“起死回生嗎？”他站了起來：“世上哪有什麽起死回生，騙人的罷了，只有傻子才信。”
掌櫃的跟着點頭，他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麽沒見過，起死回生太玄乎了。
“不，是真的！”揚晟卻深信不疑，“因為走走回來了，我就信！”
顧遲：你信有什麽奇怪的嗎？你不就是傻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