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後天就要将兇手斬首,第二日李昌親自登門造訪,請顧遲前去觀賞行刑。
顧遲以前雖是武将,可并不熱衷于殺人,這種事一點兒也不想看,直接拒絕了,可李昌再三請求,最後只得答應。
明聰住持是佛家弟子,不忍看殺戮,一提要去看殺人臉都綠了,堅決不去。姜元以自己是半個佛家弟子的原因,也拒絕了,最後只剩下他和揚晟。
行刑當日,李昌特意派了人來接他們。行刑地點在城門口,到了之後,顧遲才發現,來觀刑的人竟然如此之多,從城牆往下看去,烏壓壓一片。要不是李昌早安排他們站在城牆上,根本擠不進去。
也是情有可原,一年半死了十八個人,洛城人夜不出戶,深受其害,早對兇手恨之入骨,今日處刑當然要到場觀看。
柏邱已在城門上等着,負手而立,衣角飄飄,看到顧遲便走了過去:“遲若公子總算是來了。”
揚晟擋在他前面:“離阿遲遠一點。”
柏邱嘴角抽搐,這人總是跟着遲若,趕都趕不走,比蒼蠅還要煩人。
顧遲則保持着微笑,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揚晟還是好用的,至少能把柏邱擋下來。柏邱冷哼一聲,對李昌使了個眼色。
他們三人并肩而立,揚晟站在中間,隔開顧遲和柏邱,行刑的高臺上十幾人前後排開。
“遲若公子可知道,洛城這件殺人案并沒有這麽簡單。”柏邱突然道。
顧遲心中一冷,柏邱這是什麽意思?
“幾年前廣王造反被平叛,但留下一些餘孽,這些人都是反賊餘孽,殺人為的是斂財造反。”
他看着下面的人,殺機盡顯:“幸而這次将反賊一網打盡,抓住了他們的頭目,正好一同斬首!”
說話間,他轉過身,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就是廣王世子,幾年前僥幸逃脫,這次可沒這麽好的運氣了!”李昌已經将人押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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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
顧遲一驚。
轉身的瞬間,柏思的臉硬生生闖入眼中,和廣王三分相似的容顏,和記憶中的臉重合。的确就是柏思。
好不容易才穩住臉色不變,顧遲腳底生寒,他總算知道為什麽柏邱讓他來觀刑。
他只要露出一點破綻,就只有死路一條。
柏思是見過顧遲的,認得他,一被帶上來就抱住了顧遲的大|腿:“顧大人!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柏思與他年齡相當,二人雖然交集不多,但從小相識。廣王謀反之前,他與柏思時常見面。
“顧大人是誰?”顧遲裝作不認識他,“在下遲若,你恐怕認錯人了吧。”
“殺人償命,你身上可是背了十八條人命,在下認為該死。”
當年放柏思一條生路,他已經是仁至義盡,柏思不知安然度日,竟還敢圖謀反的事情,簡直是自尋死路。他自身難保,如何救他?
柏思卻不知道這些,顧遲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抓着不放,繼續懇求顧遲救他。
“放開!”顧遲将他踢開。
不管誰求情,柏思只是死路一條,況且,他還弄出了十八條人命。
柏思又要撲上來,被士兵抓住按在地上。
剛才那一幕,柏邱全程旁觀,柏思能掙脫士兵到顧遲身旁,是他早就授意的。
事情結束,他又裝不知道湊上來解釋:“我之前說過,遲若公子和我一位故人十成十的像,公子可還記得?他恐怕也是把你當做我的故人了。”
“哦?”顧遲裝作感興趣,“你這位故人現在在哪裏?我倒是想見見了。”
柏邱與他隔了一丈遠,聽到他的話擡起頭來,二人四目相交。
“他啊……”柏邱又轉過頭,看着城門外烏壓壓的人頭,看着柏思被帶上刑場,眼中卻又沒有印下任何東西,“我那位故人已經不在了。”
他聲音飄忽,很快就被風吹散了,垂下的眼眸中好像有訴不盡的悲痛。
“若是他還在,我也想見一見。”他苦笑,“遲若公子與他十分相像,第一次相見我險些認錯了,還以為是他回來找我了。”
望着顧遲,他眼中是讓人看不透的感情。
“看着遲若公子,就好像看着他在眼前一樣,不過你和他還是不一樣的,一說話就感覺出來了。”
揚晟一直站在旁邊聽着,眼睛眨了眨,出奇地安靜。
柏邱對顧遲道:“遲若公子的朋友差點因為他們喪命,将處刑,你可要看清楚了。”
午時已到,劊子手全部就位,柏邱揮手,一同行刑。
顧遲睜着眼睛,眨都沒眨,他知道,柏邱要的就是如此——要他眼睜睜看着柏思被殺。
刀落下的那一刻,顧遲眼前突然一片黑,一雙火熱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髒,阿遲不要看。”揚晟從背後抱住他,刑場上人、城牆下的叫好聲皆不見。耳邊的聲音如此溫柔,呼吸掃過耳畔,暖流淌經身體,顧遲鼻頭一酸,濕潤了眼眶。
手起刀落,鮮血噴濺,染紅了行刑臺。
“別、別,”顧遲抓住他的手腕。
“不行,阿遲不能看。”
十幾個人的血,一陣風吹來,呼吸間都是血腥氣。
“好多血,阿遲不要看,會怕。”顧遲轉過身,背對刑場,他才把手拿開。
“你……”顧遲沉默。
柏邱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盯着揚晟和顧遲,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
片刻,他咬牙:“走吧。”留下了揚晟和顧遲。
城門上的人都随柏邱退下,城門下的人也相繼散去,不一會周圍就安靜地只剩下風聲和呼吸聲。
顧遲深呼了口氣:“我們也走吧。”
他擡腳走了兩步,就被揚晟從後面抱住。
“你幹什麽?”
揚晟不回答,只在他耳邊不斷叫着他的名字,手上的力氣幾乎将他的腰勒斷。
“要走了,放開我,別鬧了。”
“阿遲別動。”揚晟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臉頰貼着臉頰。
“你是我的阿遲,我也是你的揚晟。”他說。
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顧遲皺眉:“揚晟,你怎麽了?”想看揚晟的表情,卻被抓得更緊,轉不了身。
“阿遲、阿遲……”揚晟不斷叫他的名字,輕吻他的耳朵,“不管阿遲以前是誰,認識誰,和誰有過有過什麽關系,現在你都是我的阿遲,只是我的阿遲,誰也不能搶走。”
顧遲一愣,沉默了,揚晟催促他:“阿遲你快答應我,答應我。”
“……好。”
揚晟笑了,把顧遲抱得更緊。
這是他的阿遲,等了兩年的阿遲,好不容易等來了,絕不讓任何人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