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陣成

陣成

“那絕不是真的青面修羅!”

“邪魔外道,本就都是些只會藏頭露尾,德不配位,名不副實的貨色。真的,假的,又有什麽分別?”

“王師兄此言差矣,幾位師弟師妹如今還在望樓上躺着,如非九師伯損耗自身功力為他們療傷,只怕還會落下病根,傷了根基。”

“陰謀詭計而已,算不得英雄。”

“今晚的事也是陰謀詭計麽?”

一人言罷,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角落裏神色郁郁,靜默不語的沈傲,不免心下凄凄,搖頭輕嘆。

物傷其類,這種打擊,對于這些天子驕子而言,也許比死更可怕。

“好了,無論真還是假,是陰謀詭計還是如何,敵人在城中有暗哨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陳複說着,站起身來,屋內衆人頓時找到了主心骨,瞬間就有了底氣。

太陽升起,黑暗便會退卻,不是嗎?

“大師兄說的對,這些邪魔外道個個卑鄙無恥,敵在暗,我等在明,免不了要被他們暗算,先肅清城裏潛伏的妖魔邪祟才是正道理!”

“對!”

“大師兄快拿出陣圖吧,師弟的法寶就交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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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毫光自望樓處亮起,整個天地仿佛亮了起來,只一瞬之後,一道無形屏障迅速朝着四方擴散,很快便籠罩了整個州城包括城外一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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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還在睡夢中的城中百姓了,它甚至沒有驚擾到哪怕一只貓,但緊跟着,便有一股股黑氣扶搖直上,哪怕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也極為醒目。

行蹤已被鎖定的魔道修士們驚慌失措地離開了藏身的地方,正想逃出州城的時候,卻有一件件法寶從天而降,圍攻而上。

天上好似下了一場雨。

離開州牧府的李秋雨站在花月樓外沿的露臺上,遠望着那些被多寶伏魔陣操縱的法寶擊殺後,不停從天上掉落的魔道修士們,神色複雜。

他們是必須的犧牲品,是計劃的一部分。

沒有人想死,但他們無從選擇。

也許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具看不見的枷鎖,有一個逃不出去的監牢,身在命運長河之中的人們,都無法抗拒地被浪潮裹挾,流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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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城之外,韓家另有一處別院,用作春獵秋狩之用。韓羽和那名一直藏在黑暗中的神秘門客如今就在這裏。

“多謝大公子提醒,在下感激不盡。”門客恭恭敬敬地朝韓羽行了一禮。

他蒙着面紗,整個人仿佛從黑暗裏走出來。這是他行走天下的傍身絕學,便是晴天白日,一般的修士也看不到他的身形。可是,哪怕并不在那座大陣籠罩的範圍之中,他依然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人扒光了衣服面對無數惡漢的小姑娘。

恐懼和後怕如蛇一樣纏繞着他的心。

如果不是韓羽提前通知了他,他如今也不過是又一具從天上掉落的屍體而已。

韓羽擺擺手,端起酒杯,仰頭灌下了一口辛辣的烈酒。

他喜歡喝酒,但從來不喜歡喝這種烈酒,酒在他看來,只不過是席間助興之物而已,但從那晚之後,他便開始依賴烈酒,因為離了它,他便睡不着覺了。

他在害怕。

這不奇怪,誰做了那樣的事之後,都會害怕。哪怕事後什麽也沒發生,但他還是害怕,因為他知道,一旦東窗事發,他就會死,死得很慘。

“那天晚上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你有查到什麽眉目嗎?”韓羽轉過頭,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他恨,既恨對方,也恨自己。

“還在查。”

事實上,就連男人自己,也有許多絞盡腦汁都弄不明白的地方。依照韓羽所言,那人可謂是掐着時間跳出來壞了自己的謀劃,可事後白玉京那邊竟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那麽那個人就肯定不是白玉京的人。

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麽?

只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不成?不!男人絕不相信!

“大公子請放心,證據已經全部銷毀,就算那邊事後問起,也是死無對證,白玉京畢竟是名門正派,一沒證據,二又沒鬧出什麽事來,他們是不會如何的。”

“那你呢?”

“什麽?”

“你又是為了什麽來的?”韓羽眯着眼,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你應該,就是他們說的邪魔外道吧?不然你又何必跟我來這兒。”

“我......”

“你先想好再說,我最恨的,就是撒謊的人。”韓羽說罷,仰頭将酒一飲而盡。他并不怕對方動手,因為這裏離着州城并不遠。何況他的心早已被更大的恐懼充斥,所以在其他事上他反而比以前更具勇氣。

面對韓羽的質問,男人先是一驚,旋即便起了殺心。

如韓羽所言,他的确是一位魔道修士,而且是一位來頭不小的魔道修士,而這也正是他最大的命門。沒有誰會願意将自己的命門透露給別人,尤其是魔道修士。他們本就是天底下最自私,疑心病最重的一群人。可聽過曹操殺呂伯奢一家的事?那正是他們最推崇的做事方式哩。

“大公子,知道太多,不是什麽好事。”

“咚!”

韓羽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到桌子上,雙眼血紅,惡狠狠地盯着對方,全然沒了往日的潇灑:“你難道要我把你送去給他們嗎?我可告訴你,他們此次外出有不少人受了傷,其他人可正在氣頭上!”

面紗下的臉愈發陰沉,男人已經在權衡是否要直接出手了,可猶豫再三,他還是放棄了。

不是因為擔心萬一被州城那邊的人發現會如何,像他這樣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萬一,因為他篤定自己正是因為運氣夠好,足夠被老天偏愛,所以才能活到今天。

他放棄,是因為他還需要韓羽。

幾息過後,男人終于開口了。

“我姓羅,本是天煞血影門出身,可惜資質太差,一輩子難成大道,入門十年,也不過是個随時可能會被抓去當餌料的外門弟子。一次外出時,機緣巧合下得了株仙草,獻給門內,換了個看守庫房的職位,但對宗門而言,也還是可有可無。再後來,我不小心得罪了一位內門弟子,沒法子,只能找了個機會,拿了些記載門內秘術和機密的卷宗下山了。只可惜,二十年過去,限于資質,始終不得其法,唯獨有一門望氣術可算登堂入室。于是我輾轉多地,終于找到了你,大公子。神州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亂世之中,必有明主順勢而生,成就偉業。我也不妨直說了,成仙得道的路,我早已放棄,但是凡間富貴,我很願意争取一下。”

此話若是落在老江湖的耳朵裏,必然只當他放屁,哪怕他話中所言俱是事實,但是避重就輕之處太多。何況天煞血影門堂堂魔門四柱之一,門下弟子叛逃不說,還竊取了宗門這麽多東西,他們又怎麽可能不派人大舉追殺,此人能活下來,本身就證明其心計和手段絕非凡人可敵。他這樣的人,說十句話最多只有第十一句可信。

不過,韓羽卻被打動了,只因男人又迅速抛出了一個他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大公子的弟弟,說是志大才疏都算誇他了,大公子難道願意被這種人踩在腳下?”

這無疑是一個重擊。

“不!絕不可以!他一個婢女生的下賤胚子,憑什麽?”

“大公子盡管放心,他背後站的,無非就是幾個得了道的禽獸小妖,我還不放在眼裏,只要大公子不棄,在下願肝腦塗地,盡全力輔佐大公子!”面紗下的眼睛射出貪婪的光,“為表誠意,我願為大公子取一重寶,只要得到此物,大公子霸業可成。”

“重寶?是什麽?”

“是我天煞血影門幾百年前一位得道的前輩埋在嘉州的東西。”

“我家?在哪兒?我怎麽沒聽說過?”

男人險些沒忍住給韓羽一巴掌。你韓家不過幾十年的基業,連門閥都算不上,能知道個什麽?不過他還是開口了。

“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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