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夢醒

夢醒

李秋雨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睡不實的人,總是多夢的。尤其是他這樣的人,往往一個晚上都在半夢半醒之間。現實與夢境的界限,對從前的他來說,本就是模糊的,連他自己也很難說清楚他究竟是更願意活在夢裏,還是現世。

這是入魔的前兆。

修士當然也會做夢,甚至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夢,但這也因此造成了遠比凡人更嚴重的後果。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把夢和現實颠倒了,從此在現實世界為所欲為,這就是最早的魔道。

為什麽會這樣?

道理其實很簡單,哪怕是遠比凡人更強大,更自由的修士,其實也有諸多的遺憾與欲望不得實現,因為現世總有許多東西束縛着你我。大到道德與法律,小到自身的能力,這些都是束縛,很多人只能嘗試在夢裏解開它們。

李秋雨也一樣。

他的夢其實很簡單,在夢裏他不再是自己,而只是一個普通的農人,她也不再是她,而只是同村的少女,偶爾放牛時看上一眼,就足夠欣喜好久。

就是這麽簡單的夢,卻已是他想象的極致,甚至于當他醒來時,都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醒的很快,哪怕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他的頭腦也沒有變得昏沉。過去的記憶迅速湧上腦海,他下意識地用雙手撐地,爬了起來,緊接着身體便傳來一股虛弱感。

他的法力消失了。

李秋雨心中一驚,再低頭查看胸膛,發現血液已經幹涸,而那柄匕首竟然消失了。

應當說那本就不是一柄普通的匕首,它的上面承載了一種很特別的法術,就是這種法術奪走了李秋雨的法力。

想到這,他不禁苦笑出聲。

不愧是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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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本就無所謂這一身的修為,如果可以,就算全還給姚清也無妨,只是......

随即他就想到了宋棠晚,想到了她慌慌張張逃走的樣子,不敢耽擱,趕忙站起身來,想要去尋找她的蹤跡,可他剛走出神廟的中殿,就見原本空空如也的前院竟多了幾個人。

雙方正在對峙。

一邊是兩個女孩兒,一個瞧着二十出頭,黃衣持劍,身材高挑,一對丹鳳眼眼神淩厲,英姿飒爽,簡直就是話本裏走出的女俠。

不過,她的狀态其實并不算好,在她的腰腹處和腿上都有傷口,尤其是腰上似乎是被什麽野獸給抓的,還在往外滲血。

另外還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個子不高,一身紅裙,甚為可愛,躲在黃衣女的身後,表情又是畏懼,又是憤怒。

在她們對面,形成半包圍之勢的四個男人則用獐頭鼠目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們不光是長得奇怪,就連穿着打扮也是套着灰灰綠綠的袍子,言談舉止皆給人一種陰氣深深的感覺。

這四人一個懷裏抱着只長得怪模怪樣的灰皮老貓,一個脖子上纏着條兩指粗細的青蛇,一個身上老鼠亂爬,一個肩膀上蹲着只貓頭鷹,端得是奇怪無比。

李秋雨簡單瞟了兩眼,那兩個女孩子看不出什麽路數,但他敢肯定那四個男人卻一定是出自禦靈宗。

天底下只有此宗有一門與動物勾連靈性,互相砥砺修行的獨到法門,所以如果看見幾個人随身帶着些動物,那麽一定是此宗弟子無疑,尤其是他們修行初期會被法術影響,導致長相發生變化,這也正好對上這四人奇怪的長相。

那黃衣女持劍在前,厲聲喝問道:“我們靈源宗與你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如此相逼?”

李秋雨暗道,靈源宗與這禦靈宗都是小門小派,而且相隔甚遠,的确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系,雙方在這裏爆發沖突,的确是有些奇怪。

不過,他的問題很快便得到了解答,只聽那懷裏抱着只灰皮老貓的男人陰陰柔柔地回道:“姑娘又何必假裝不知?你家大人夜襲義軍,我們不過是還以顏色而已。”

“呸!什麽義軍,就是一群山匪!強盜!”紅衣小姑娘憤怒地喊道。

“呵,彼此彼此,你們賣命的那位又能好到哪裏去?”抱着灰皮老貓的男人伸了伸右手,瞬間青筋暴起,他的指甲竟像貓的指甲一樣伸長了。看來黃衣女身上的傷就是他弄的。

“我雖也不忍見兩位香消玉殒在此間破廟,但今逢亂世,你我各為其主,卻是不得不辣手摧花呀。”

正在兩女都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時,肩膀上蹲着只貓頭鷹的男子突然瞪着一對眼白發紅且大的不像樣子的眼珠,朝身後的中殿喝問了一聲。

“什麽人?竟敢在此偷窺?”

衆人循聲看去,就見一個穿着破爛好似乞丐,胸口還有一團血跡的年輕男子從裏面緩步走了出來。男子的神色平靜,就像沒看見這裏的異常一樣,只是自顧自地詢問:“抱歉,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人,她......”

不等年輕男子問完,黃衣女好像認出了他一樣,突然驚叫了一聲:“啊!你,你,你是大,大雪......”

她嘴裏磕磕巴巴的,竟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了。哪怕是被人一路追殺到了這裏,她倒還沒露出過這麽害怕的表情,那樣子簡直就像是凡人看見了妖怪。

李秋雨皺了皺眉。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對方,應該說他不記得自己有露出真容給外人。可他也沒有否認,因為他的确曾是大雪山的青面修羅。

“似乎是個凡人,要不要......”身上一群老鼠爬上爬下的男人悄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們本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多殺一個人,對他們來說就跟多吃一口飯一樣,沒太多差別。

他身旁,那個懷裏抱着條灰皮老貓的男人一扭頭,吓得他趕忙倒退開去。說來有趣,他們之間,竟真跟老鼠和貓一樣。

“不妥,他身上似乎有種奇怪的氣息。”抱着灰皮老貓的男人下意識地嗅了嗅,随後默念法決,兩只眼珠滾動,只是一息的時間,一只眼珠就變成了雨後天空一樣的藍色,另一只眼珠則變成了日落時的那種昏黃。

這是一對陰陽法眼,可以望氣。

就在這一瞬之間,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見了什麽極可怕的東西,整個人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樣弓起身子,然後一下子跳到了塌了一大半的院牆上,驚疑不定地盯着李秋雨。

“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卻不知發生了什麽。

“血......好多的血,好重的殺氣,好多的屍體!”男人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就像是凡間跳大神的騙子,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看他那樣子,就好像只要慢一步就會交代在這似的。

其餘三人見狀,只覺得毛骨悚然,也沒了心情再留下,哪怕兩個女人一路追來已是囊中之物,卻也不敢多待了,也都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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