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佳婿

第029章 佳婿

忠烈侯府,最大的院落,門外,王月桂踩在花壇子上,兩手叉腰,笑的前仰後合,“我說什麽來着,別說金貼子,銀帖子你也收不着,你當你自己金尊玉貴,皇家縣主,舊日主子,沒想到吧,人家壓根沒把你當回事,還把你往腳底下踩,昔日的狗腿子真真切切飛上枝頭了,能在芙蓉園舉辦大晏了,邀請的是當世最尊貴的十二世家,我打聽着,這十二世家沒有一家敢不去的,甭管是奔着誰去的,這就是體面啊,是皇上他老人家給寵妃的尊貴,有些人呢,連入園的資格都沒有,我的大小姐,你雖賢名遠揚,我卻深知你的成色,你想什麽我知道,于我也有好處的事兒,我巴望着你心想事成呢。哎呦喂,笑的我肚子疼。”

說完,扶着丫頭的手,施施然走了。

院門內,窗前廊下,顧雲繡仿佛壓根沒聽到,自顧低頭繡花,只見她手裏拿着的繡棚子有一只七彩的鳳凰,一叢招搖的黃牡丹,當她繡完鳳凰的眼睛時,整幅繡圖似活了過來。

大丫頭金彩珠早已氣的臉色鐵青了,禁不住道:“縣主,您竟也坐得住,奴婢恨不能出去撕爛她的嘴!”

“一個破罐子破摔的破爛貨罷了,才得知了父親在邊關娶了二房,生了庶子,正怒極發惡呢,送上去給她瀉火才是蠢。”

這時一個臉龐白皙的大姑娘小跑了過來,禀告道:“縣主,打聽着了,安樂坊侯爺得了一張銀貼,是衛國郡公給的。”

顧雲繡放下繡棚就是一嘆,“遙想當年,咱們家祖先也是世襲罔替的忠烈公,至今鎮國臺上有漢白玉石雕像,銘勳樓內有畫像,立碑作傳,青史有名,不想中途沒落,好不容易到了父親這一代才又得了一門雙侯的殊榮,卻終究連一張銀貼子也需別人施舍。雪蘭,服侍我更衣,我要去拜訪堂嫂。”

金彩珠跟在後面憤憤不平,“晏青瓷那賤人前世不知修了什麽佛才得了這一場大造化,白眼狼,騷狐貍。”

顧雲繡邊往屋裏走邊笑着接話,“不是晏青瓷也會是王青瓷,張青瓷,趕巧罷了,她只是一個擺在明面上的靶子,也是可憐人,有了這芙蓉宴我也是才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金彩珠福至心靈,激動的道:“奴婢也明白了,怪不得封她的是個什麽神龍殿殿主,而不是正常的後宮娘娘位份呢,可是縣主,陛下為何要弄個靶子出來?”

顧雲繡含笑道:“你不懂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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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巷,巷頭姜家。

首輔姜廣廈背手在後,已經在院子裏徘徊了半個多時辰,愁眉不展,唉聲嘆息。

姜廣廈的老妻吳氏實在看不過去了,開口道:“你轉的我頭暈,快歇歇吧,有甚事說來聽聽,看把你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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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以前不是這樣急躁的性子,怎得自從登基後就變了個人似得,做什麽事兒都随着性子硬來,長此以往會出大事的。”

吳氏一聽為的是國家大事發愁,立馬就不問了,轉口道:“咱家收到芙蓉宴邀請帖了,我看了,有一點十分得我的心,我活了五十多年,自從嫁給你後便被稱為吳氏,有了孩子就被稱作母親,有了孫兒就被稱呼祖母,細細算來,竟許久許久不曾有人稱呼我的閨名了,當我看到帖子上那和你的名字一般大小的吳淑慎三個字時,我還愣了一會兒,過後才想起來,吳淑慎,那是我的本名啊。”

姜廣廈來到吳氏身邊坐下,幫她倒了一杯茶。

吳氏感慨道:“不知怎的,我竟覺得這一點細節,出自那位寵妃,就和她的身份,不得正封一般,都透着不合時宜,不循規矩。”

“陛下那些舉措,手段之強硬,發作之迅速狠辣,哪一樣遵過世情,倒是有異曲同工之處了。”姜廣廈嘆息,“逆水行舟,強渡,終會被洪水淹沒,陛下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以為掌握了權柄就天下為我獨尊,殊不知殊不知……”

“老爺,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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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尾徐家,後院正房,一個身穿桂紅色芙蓉團花紋襦裙的姑娘正坐在繡墩上彈琵琶,只見她生得秀麗面龐,玲珑身材,一雙眼睛清亮有神,一身大家閨秀的氣韻,偏偏抱個琵琶在懷裏彈,便處處透出不和諧來。

坐在上首官帽椅上的徐嵩越看眉頭皺巴的越深,“罷了,回房去吧,琵琶也不用再學。”

徐三姑娘頓時眼睛含淚,“父親,可是女兒哪裏做的不好,您指出來,女兒改就是。”

“你很好,只是你母親把你教的太板正了。”

陪坐一旁的景氏頓時惱了,冷笑道:“你甭想拿我的幺兒往坑裏填!”

徐嵩忙道:“靜娘,我與你母親有話要說,你回房去吧。”

“是。”

徐柔靜把琵琶交給丫頭拿着,站起來,福身一禮便走了出去。

“不過一時之念罷了,咱們靜娘只适合做正妻。”

景氏傲然,“那是自然。”

“偏我不甘心!”徐嵩咬牙,“兩朝帝師,多稀罕似得,後街上不還有個老不死的三朝帝師嗎,我家祖宗還在銘勳樓裏挂着呢,他姜家祖宗不過是泥腿子,偏就能列為世家了,顯見是皇帝偏心罷了。我拿靜娘的生辰八字找相國寺的長老算過了,是頂頂富貴的命格,我瞧着信陵王正堪配吾兒。”

靜氏吃驚,“信陵王君子如玉,确為佳婿,盯着這塊玉的人家不少,咱家攀得上?”

“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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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書院,射學場,一群穿着白襕窄袖袍,足踏登雲靴的學子正在練習射箭,場外,竹林後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一頭白發,穿着樸素的暮雲灰道袍,若從那滿頭的白發看像是耄耋之年,但若是看臉也不過五十來歲年紀。

“山長,那個孤零零站在邊上,臉上面無表情的小子就是新晉承恩伯的嫡子,名叫晏天棟。”

王寬衍道:“相貌不俗,學業如何?”

“學監說,這小子十分的勤奮刻苦,日日都是別人都睡了,他那間屋裏還有亮光。”

“勤奮刻苦,皓首窮經的多得是,可考學一途還要看天賦,摸過底嗎?”

“初進來時丁班倒數第一,跟着學了些日子,月考排名已是丁班正數十五。”

王寬衍點頭,“未來可期。明日芙蓉宴,讓弘恕陪着夫人小姐去吧,如今是謝家王朝,咱們王家在屋檐下,要低頭,要謙遜,要順從,茍且活着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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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平康坊華燈初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整條街上已是人流如織,有的女子打扮豔麗倚門賣笑,有的站在樓上賣弄風騷,還有的故作嬉笑引人來逗。

其中有座百豔樓,樓中女子皆是清倌人,矜持嬌羞,琴棋詩畫樣樣精通,每到夜晚只賣藝不賣身。

此時,百豔樓後院,私密小院中,正有兩個伯爺在此碰頭,院門口有親信人等把守。

“壽山伯,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常樂伯,明日就是芙蓉宴,咱們開門見山吧。”

二人對視一眼,頓時都心照不宣的坐下了,并各自掏出了紫檀玫瑰小匣子放在了桌面上。

壽山伯直接開口道:“半月前,我本在洛陽,日常監督曠工挖金,忽有一個礦場監工走到我跟前說,傳聖上口谕,召我進京參加芙蓉宴,我頓時吓出一身冷汗,還想再詢問清楚,那監工脫下外袍露出裏面一襲青衣徑自走了,我也不敢攔,更不敢不信,只得先回京觀望,不想竟真有芙蓉宴。”

常樂伯一拍大腿,忙忙的道:“我和你遇到的情形一致,懷疑那是聖上放在咱們身邊的使者,找到我的那個使者也是穿了一襲青衣,胸前有墨蓮銀龍紋,都知道,這個紋樣是聖上偏愛的。”

壽山伯也趕緊點頭,“我也瞧見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我還當聖上要收拾我呢,可後來我細細一分析,隐約明白,這次芙蓉宴比咱們更值得收拾的有兩家,怎麽輪也暫時輪不到咱們,從花貼上我又分析得到,聖上應是知道咱們私下那些小動作了,這次是一次警告,我想着,那就花錢買平安,這芙蓉宴是要賣香水的,那我就多買些。”

常樂伯把腦袋往前伸了伸,壽山伯會意也趕忙把腦袋前伸和他頭碰頭。

“我得了小道消息,其一鄂國郡公喝兵血,其二武英侯府過分了,幾乎把青州府的土地買空了,這兩家,依着聖上的脾氣,真揭發出來就是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壽山伯壓低聲音道:“芙蓉宴上我打定主意撒錢了。”

“咱們兩家,你是司金都尉,我是司銀都尉,平日裏再是樸素,別人也未必信,這回便敞開了給聖上送錢吧。”常樂伯坐回去,拔下青玉簪子搔頭,又道:“今年你那礦場裏産出如何?我管着的銀礦卻是日漸枯竭了,今年能給聖上弄出半船來就頂天了。”

壽山伯嘆氣,“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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