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童謠
第036章 童謠
送走謝懿之後,晏青瓷拖着酸澀的身子爬上床榻又飽飽的睡了個回籠覺,午後才醒來,洗漱更衣,用過飯食,便被告知謝懿之又撥來了四個武婢。
鈴蘭斟酌措辭,語氣平緩的又道:“陛下還吩咐,此前撥來的那八個也不許從事制作香水等雜役之事,既是武婢便做護衛該做的事。”
晏青瓷笑道:“陛下果然是認可了我的才能,知道了我的價值,保護力量頓時就增加了。”
晏青瓷心算了下,哦吼一聲,“加上你們兩個,陛下撥給我的武婢共十四人足以組成一個護衛隊了,外層還有肖總旗,總旗管着五十人,如此,我的安全有保證了,足見陛下對我的重視。”
玉蘭側目,随後與鈴蘭對視,二人心照不宣,面上神情松弛下來,晏主兒通透,是保護亦是監視,監視亦是保護。
玉蘭笑道:“殿主,她們都沒有名字,想請您賜名,行嗎?”
“你們兩個的名字是誰取的?”
鈴蘭道:“安總管取的。”
“原本怎麽稱呼?”
玉蘭道:“奴婢,乙三。”
鈴蘭道:“奴婢甲十。”
晏青瓷頓生好奇之心,“按照武功高低排的序號嗎?”
玉蘭不大服氣的瞥鈴蘭一眼,“是,但奴婢只在劍術上略遜鈴蘭一籌。”
鈴蘭淡淡道:“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故,你我之間隔了一個等階。”
玉蘭憋氣,臉色漲紅,卻不得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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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青瓷忙笑着打岔,“讓她們進來吧,我認認人也好。”
玉蘭歡喜,忙不疊小跑出去把姐妹們都領了進來。
“拜見殿主,殿主萬福。”
十二人像是訓練好的,一同福身行禮頗有些壯觀。
晏青瓷仔細觀察後便發現,這十二人都有共同的特點,容貌尋常,身材高挑結實,尤其是手臂,比尋常女子略粗壯,顯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練家子。
“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的護衛隊了,隊長是誰?”
十二人連同玉蘭就紛紛看向鈴蘭,鈴蘭福身垂首,恭敬道:“是奴婢。”
晏青瓷點點頭,想了想,道:“那你們的名字就從花果上取吧,我寫在紙上,你們抓阄行不行?或者你們自己給自己取也行。”
玉蘭笑道:“殿主,我們都商量好了,求您給取。”
“如此,就拿紙筆來,抓阄吧。”
“是。”
此處是面闊九間,進深五間的正房,東梢間便是書房,玉蘭很快捧了紙筆來伺候。
晏青瓷就道:“我說,你寫。薔薇、采薇。紅蓮、青蓮。春桃,春杏。夏橘、秋橙。幾個了?”
玉蘭答道:“八個了,還差四個。”
晏青瓷撓撓頭,“夜昙,白茉;冬果,秋實。你們湊合用,将來若有了可心的名字,還可以改。”
這會兒玉蘭已經麻利的把名字寫好,撕成紙片,團在了一起,捧在手心裏走到十二人面前供她們選,道:“選了哪個都是命定,殿主仁善,咱們要惜福。”
“是。”
很快,十二人都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了,晏青瓷道:“你們挨個上前來報上自己的名字,讓我認認你們的臉,從左邊第一個開始吧。”
“奴婢白茉。”
晏青瓷細細瞧了瞧,見她生了一對八字眉,就點頭笑道:“我記住了,白茉。”
白茉抿嘴一喜退回了隊列,而後左二的女孩兒上前一步,福身一禮後道:“奴婢冬果。”
冬果長了一雙細長眼,晏青瓷記在心裏,笑道:“你好,冬果。”
冬果有些慌,忙道:“殿主,你也好。”
左三的女孩頭發比別人黃一點,瞅着冬果退回站好才出列禀報自己的名字,“奴婢采薇。”
晏青瓷點點頭,“我記住你了。”
“奴婢青蓮。”
“奴婢紅蓮。”
“奴婢春桃。”
“奴婢春杏。”
“奴婢夏橘。”
“奴婢秋橙。”
“奴婢薔薇。”
“奴婢夜昙。”
“奴婢秋實。”
晏青瓷在每個人身上都找到了記憶點,如此她就把人和名字對應上了,也認識了她們。
然後就站起來對着她們福身一禮,溫柔一笑,“我的生命安全往後就拜托你們了。”
鈴蘭等人連忙還禮,各個驚慌失措,連道“不敢”。
“你們是陛下派來保護我的,我不問陛下每月給你們多少銀米,在我這裏卻也有一套好處,你們既是護衛又負責照顧我的起居,身兼數職,我不能虧待你們。”
話說到這裏,晏青瓷在羅漢床前踱步,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道:“第一條,每月固定給你們一兩銀子,逐年遞增;第二條,八月十五和元旦這兩個重要節日有額外獎賞,你們生辰日有生辰禮。考慮到你們的主子畢竟是陛下,我不能逾越太多,暫時就這些。”
玉蘭面有愧疚之色,“殿主,我們、我們……”
晏青瓷一揮手,很是灑脫,笑道:“不必如此,盡在不言中吧,都是打工人,我也只是想讓你們在保護我時更仔細點罷了。畢竟我妖姬禍國的名聲昭著,想要踩着我這條小命揚名的應該不少。”
鈴蘭微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開口道:“殿主可放心,陛下給我們下的命令是,您在我們在,您若出了意外,我們全部陪葬。想必,肖總旗接到的命令也是如此。”
晏青瓷一怔,心頭酸澀難言,強笑道:“這麽說來,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虧待了你們,往後啊,我吃肉必須得給你們喝湯,還、還不能死,不然我一人死,連累你們十四人……不不不,十四加五十是六十四,我一人死連累六十四條人命,我可真作孽了。”
——謝懿之謝懿之,你也太狠了!不聲不響,心思如此之深!
晏青瓷磨了磨牙,看向這些因才得了正經名字而隐隐喜悅的武婢們,深吸一口氣,溫聲道:“如此,為了方便給你們分湯,我得給你們每個人弄一張資料卡,上頭寫上名字、年齡、生辰、興趣愛好,最重要的是要有大頭肖像。”
玉蘭不解,提醒道:“殿主說的這些,我們在刑堂都有記錄。”
白茉小聲的道:“只有代號。”
晏青瓷捂着因月經臨近而隐隐難受的小腹,越發同情心泛濫,“你們都是活生生的人,絕不是冰冷冷的數字代號,玉蘭,你把我的炭筆拿來,我給你們每人畫一張素描,咱們慢慢來,慢慢豐富自己的檔案資料。”
鈴蘭垂眼,低聲道:“我們實則是死士。”
冬果哽咽道:“我們還是孤兒,不知生辰是何日。”
玉蘭默然,眼眶微紅,“我們都是災荒年月被陛下收養的,若無陛下,我們或許早就死了,我們是陛下的死士,死士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嗎?”
“我不管那些,陛下把你們撥給我就聽我的。”
這時玉蘭也把炭筆和宣紙拿了來,晏青瓷就道:“先從鈴蘭開始,鈴蘭你坐在椅子上,別動,讓我畫。你們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去吧。”
“是。”
鈴蘭想了想,這并不與陛下的命令相違背,于是就聽話的坐下了,脊背挺直,一動不動。
晏青瓷心裏煩躁,也正好借着畫素描讓自己冷靜冷靜。
畫了有一半,晏青瓷忽然想起來,謝懿之還分派下來一個任務,她險些忘了,于是忙道:“去把承恩伯找來,香水賣出去了,該算算賬了。”
“是。”
回宮的路上,禦辇中,謝懿之本是閉目養神,卻無故發笑,引得安福海好奇不已,湊趣道:“陛下想起什麽開心的事兒來了?”
謝懿之緩緩睜開眼,從袖中拿出一支星辰頂簪來撫弄把玩,道:“多少人想從朕身上竊權分利,卻有個傻子,嘴上說着要發展自家的勢力,做的卻是無中生有開源的事,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做朕的錢袋子,要向世人證明朕不是暴君,而是識得馬奴為大将軍的漢武帝。大伴,你說,哪家勢力培養出來的細作是她這樣的,她竟不知西施禍亂吳國的手段之一是狐媚夫差征發徭役廣建宮殿嗎。”
“不瞞陛下,晏主兒做的紅燒肉蓋飯是真美味啊,奴也喜晏主兒的為人品性,只是又怕萬一她是呢,奴不敢松懈,陛下的安危為重。”
安福海見謝懿之的臉色沉了下來,心疼不已,忙道:“若能證明晏主兒不是就好了。”
“再等等吧。”
安福海怕謝懿之為此事煩憂,忙道:“陛下,近來有一首童謠傳唱極廣,有影射陛下和晏主兒之嫌。”
謝懿之冷笑,“怎麽唱的?”
“恐污了陛下的耳。”
“說。”
安福海只得小心翼翼的道:“日安燕,殿上歡,夜夜笙歌不得生。不得生,不能生,絕種子。”
複念完,安福海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日安燕,日安晏,呵。”謝懿之冷笑連連,“不過是那些人的反撲罷了,雕蟲小技,不必理會。”
安福海欲言又止,終是牙一咬,勸谏道:“陛下,子嗣,國本也。”
“閉嘴。”
謝懿之手背上青筋凸起,星辰簪被捏做一團,血液從他指縫中流了出來。
“倘若她是又如何,那就逼她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