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遇刺
第053章 遇刺
這日午後,芙蓉園門外河岸邊上停駐了兩輛馬車,一輛青布蓋頂,尋常樸素,馬前立着兩個長随,兩個婢女;一輛綠綢地紅繡球提花蓋頂,馬前立着一對穿綢着緞,衣飾富貴的夫妻。
夫者,挺着将軍肚,眉心擰成川字,一臉愁容,妻者,五官雅麗,生了一張圓潤富态的旺夫臉,正是鏡行行首,華氏掌家人華安和其妻華檀氏,檀寶珠。
“咱們這樣的身份,名帖能遞進去就怪了,還是得去姜家,求大妹妹幫一把,或有可能。”
檀寶珠定睛看着芙蓉園敞開的側門,道:“今年年初,咱家一船的水心鏡被扣在濟寧府,你去姜家求助,常氏一開口就要走了我給女兒準備陪嫁的七寶盆景,前年姜老大人整壽,常氏又暗地裏從大妹妹手裏掏走了五萬兩銀子,你還沒發覺嗎,常氏的胃口越來越大了,長此以往,咱們整個華氏都賠進去也要填不滿她了,我思來想去,常氏之所以越來越過分,一則是仗着太後娘娘的勢,二則是,她就是明着欺壓我們,把我們當成了可任意宰割的商仆而不是相互扶持照應的姻親。”
華安嘆着氣道:“我不是傻子,豈能不知。可、可常氏是太後母族,咱們除了一次次的妥協順從還能如何呢?你想越過姜家常家,直接和皇上寵妃搭上話,這也太異想天開了,不若聽我的,先和晏家人搭上話,徐徐圖之。”
檀寶珠咬咬牙,從袖子裏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名帖,“玻璃鏡子問世,對整個鏡行的沖擊都是巨大的,能等嗎?多等一天都不知會造成什麽樣兒的變化。何況,我心裏還有個模糊的想法,神龍殿主出身商家,又行商事,又得帝王獨寵,她的所作所為哪怕是無心的,可也是對咱們商人有利的,咱們何不在她身上下一注呢?”
華安臉上并無驚異之色,而是道:“前日行會日,也有人提出此意,我心裏也隐隐有點子期許,已是有人往承恩伯那邊使勁了,唯夫人的膽子最大,竟妄想直接與神龍殿主對話。”
檀寶珠笑道:“趁着這玻璃異寶展覽會,咱們先進芙蓉園的門,我再見機行事,把名帖遞上去,總要試試,不然我不甘心。”
華安也笑了,牽起了檀寶珠的手,“那就試試。”
日影西斜,微染霞色。
河清海晏,正堂,晏青瓷坐在沙發上,手邊茶幾上堆滿了各色拜帖,晏茂林陪坐,父女倆正在說話。
“鏡行行首是華安,他嫡親妹妹嫁給了姜首輔的次子姜叔安,我打聽着,姜叔安當年之所以迎娶商戶女,為的就是華氏承諾的嫁妝,有意思的是,華氏嫁給了姜叔安之後,姜伯安才拿出了一份像樣的聘禮迎娶魏國公府的大小姐,據傳,姜伯安和常氏是先有了情後定的親,不然,以當年姜氏的底蘊是攀不上魏國公府的。”
晏青瓷晃晃手裏的華氏拜帖,道:“這屬于是姜常兩家的秘辛吧,父親怎麽打聽到的?”
晏茂林笑道:“自打玻璃鏡子問世後,鏡行行當裏的商戶人家多有托關系往咱們家遞拜帖的,我挑揀着見了幾個,吃酒閑談,什麽都不問就有人自發的把這些做談資賣弄給我聽了,姜常兩家的秘辛,正是華氏另外一門做香料生意的姻親說的。”
晏青瓷想了想有了決斷,“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若是能和鏡行達成雙贏的目的是最好的。玉蘭,華氏夫妻可還在玻璃展覽會上嗎?若是還在,請他們夫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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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侍在側的玉蘭領命而去。
晏茂林欣慰的看着晏青瓷,“正是如此,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倘若大家都有錢賺,才能平安長久,吃獨食可是會犯衆怒的。”
晏青瓷放下華氏的拜帖,撫摸着繡着銀龍墨蓮紋的杏黃沙發蓋毯,道:“陛下也喜歡我的沙發,但他卻覺得我選的沙發皮花紋不好看,于是讓人專門繡制了這張蓋毯鋪在上面,就像圈地盤一樣,在喜歡的東西上弄上屬于自己的印記。阿爹,陛下如明月,我喜歡月亮,我也喜歡在喜歡的東西上弄上屬于自己的印記。”
晏茂林頓時睜大了眼睛,一顆心髒咚咚狂跳,倉惶四顧,但見窗上映出好幾個宮婢內侍的影子,一張有了歲月的俊臉就白了,聲音壓的極低,道:“那也是你能……萬不可有此要命的念頭,咱們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啊。”
晏青瓷笑道:“瞧把爹你吓的,我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阿爹,玉食樓近來生意如何?”
晏茂林鎮定了心神後,才回答道:“芙蓉宴賣的極好,訂單已經排到年底了,奶茶蛋糕等甜食也是供不應求,做多少賣多少,把樓裏的大廚跑堂掌櫃都累的不輕,阿爹還向你看齊,設了福利獎金,每月月底發放。對比一看,咱家的玉瓷樓就遜色了,我正思量是否在玉瓷樓專設一個玻璃美器展櫃以吸引客人。”
“阿爹瓷器發家,玉瓷樓就是咱家的根本,還是不要和玻璃混在一處了,阿爹專盯着玻璃作坊,提高生産為要。”
父女倆正說着,玉蘭就進來了,晏青瓷看了一圈堂上就道:“請華氏大太太到我跟前坐着說話,于入門處屏風後設一桌一椅,請華氏掌家人入座旁聽。”
“是。”
片刻後,檀寶珠坐到了晏青瓷下首的獨個小沙發上,華安戰戰兢兢在屏風後圈椅上放了半個屁股。
晏青瓷先是打量了一會兒檀寶珠,才開口道:“芙蓉夜宴上,姜府有一張銀貼就是給了華氏,帖子上寫的華檀氏可是你嗎?”
檀寶珠連忙向前傾起上半身,低眉順眼道:“是民婦。”
晏青瓷就笑道:“您生了一副好福相,我一見了就喜歡,我性子直,不耐煩拐彎抹角,檀夫人,請說出你們夫妻的來意。”
檀寶珠也是陪着華安赴慣了各色酒宴,各種商會的,大家從來都是暗示來暗示去,又或是虛與委蛇,真是頭一次碰見晏青瓷這般單刀直入,坦誠入骨的,來時打了滿腹腔的草稿,竟一時挑揀不出一句能說的,頓時就語凝滞澀了。
屏風後,華安又驚又急,額頭見汗,兩個手掌緊緊扒住了椅子扶手。
陪在一旁的晏茂林見狀就笑道:“我們殿主娘娘就是這樣的脾性,她從前未曾接觸過生意,不知道咱們裏頭的說話行事,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殿主娘娘說一是一,說二就是二,沒有反話,沒有虛話就對了。”
檀寶珠這才重新找到自己的聲音,連忙道:“是為了、為了求、求殿主娘娘能把玻璃鏡子分一部分給我們挂牌售賣。”
話音才落,屏風後的華安臉色就白了,一手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心窩子。
檀寶珠臉上也是一副驚慌不安模樣,更是低垂着眼睛,弓低着腰,死心的等晏青瓷發落。
晏青瓷卻道:“可以。”
屏風後的華安,滿腦子嗡嗡嗡的,恍惚覺得自己幻聽了。
檀寶珠張開了嘴,兩眼木木的。
晏青瓷笑道:“可以。玻璃鏡子我們暫時只打算專盯生産,不打算自己零售,可以接下你們鏡行的訂單,但是目前來說産量有限制,分給你們的份額不會太多,因是新鮮商品,故價格也會高昂一些,你們若是接受,我父親正好在這裏,現在就可以下定金了。”
驚喜來的猝不及防,屏風後忽的傳來“咚”的一聲脆響,檀寶珠反應過來,喜的連忙站了起來,“這可太好了!”
屏風後,華安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歡喜的露出滿口牙。
就在此時,鈴蘭從外疾步而來,湊到晏青瓷耳邊就道:“陛下遇刺了。”
晏青瓷驀的看向鈴蘭,扯着她就進了內寝殿,“你方才說什麽?”
鈴蘭面上呈現從未有過的慌亂恐懼之色,“殿主,陛下巡視運河,役卒暴亂,陛下遇刺,現在已經回宮,宮門緊閉。”
“宮門緊閉是什麽意思,連我也回不去了嗎?”晏青瓷急忙詢問。
鈴蘭咬牙,搖頭不知。
晏青瓷慌忙從身上摸出銀龍墨蓮烏金牌,“備車,我要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