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坐一望二

第056章 坐一望二

信陵王府,大花廳上又添置了幾盞落地燈,把随意坐在上首螺钿寶椅上的謝懿之映照的清清楚楚,只見他穿着一身鴉青色銀絲祥雲龍紋常服,腳踩一雙銀白色暗紋墨蓮靴,玉面如仙,神情淡淡,就那麽看着地上跪着的謝瑱之,“随口輕薄朕的殿主,你是當朕死了嗎?”

晏青瓷憤恨的瞪着謝瑱之,“陛下,他就是想置我于死地罷了,只不過這次換了個法子。”

謝懿之看着跪在地上,腰杆子卻挺的筆直的謝瑱之,頓時笑了,看向晏青瓷,道:“哦?說來聽聽。”

晏青瓷連忙道:“他肯定早就瞥見陛下了,所以故意對我說那樣的話,就是想讓陛下您誤會他和我之間有暧昧,陛下您至尊至貴,肯定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有暧昧,那還不是得弄死我,你看,信陵王這心思何其的歹毒,他恨我之心不死,這次得虧陛下放不下我親自來接,要不然他肯定就用另外一種法子殺死我了,比如毒酒白绫之類的,反正陛下寵信他,也不過讓他肩膀脫個臼罷了,你們真是兄友弟恭一對親親兄弟。”

最後一句晏青瓷實在沒忍住心裏的委屈和憤怒,直接陰陽了出來,說完又有些後悔,但她把脖子一梗,愛咋地咋地吧!

謝懿之的眼睛也笑了起來,伸出手道:“過來。”

晏青瓷噘了下嘴,看着他寬大潔淨朝她伸過來的手掌,還是乖乖走過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謝懿之一把握住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又笑望謝瑱之,“君玉,擡起頭來,你回答朕,她說的對不對?”

謝瑱之緩緩擡頭,看着仍舊用厭惡的眼神瞪着他的晏青瓷,冷着臉道:“皇兄遇刺,都是你這妖姬害的,我恨不得把你剁碎了喂狗!”

晏青瓷氣的跳腳,“陛下遇刺,那是因為碰到役卒暴亂,役卒因何暴亂?倘若給服役的百姓足夠的吃食和工錢,他們絕對是最老實最聽話的一群工人,參與暴亂的役卒嘴裏喊着暴君妖姬,我妖姬之名在後面呀,我充其量就是一個借口罷了,你甭想把莫須有的罪名往我身上安!”

“我打聽來着,清理運河的役卒不但沒有吃的和工錢,還要在這收獲的季節抛下地裏的活計,自帶幹糧去做苦役,擱我身上我也憤怒,憤怒憋在心裏久了,越憋越大,有心人稍稍一挑撥就會引起大規模的暴亂,你甭想賴我!”

謝瑱之下死眼看着晏青瓷,把晏青瓷看的後脊背發涼,忙忙的拽着謝懿之的手搖晃,“陛下要給我做主啊,我比窦娥還冤。”

謝懿之握緊晏青瓷的手,望着謝瑱之笑出了聲。

謝瑱之慌忙低下頭,咬牙不語。

“朕自是信你的。”謝懿之捏捏晏青瓷柔弱無骨的小手,“朕有話和君玉說,你去門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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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青瓷不服,憋屈的眼睛都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您還叫他君玉,你還對他溫聲軟語,所以他輕薄我,他再一次的意圖陷害我,想要殺死我,在您這裏就又輕飄飄的過去了是嗎?所以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是吧?”

謝懿之用指腹輕拭去她滴落的眼淚,柔聲道:“畢竟他也及時救了你和你的人。”

晏青瓷一哽,忽的想起來謝瑱之營救她的事情,氣呼呼的道:“那這次就算了。”

說完快步走出去了,不打擾人家親親兄弟倆說私房話!

門外,一個太監整個身軀都隐匿在燈影裏,如一棵巨松,倘若不是晏青瓷看見顧雲繡正惴惴不安的站在旁邊石階下,冷不丁發現有個人在那裏就要被吓一跳。

“青瓷,你來,我有話問你。”顧雲繡看見晏青瓷出來了,連忙壓低聲音召喚。

晏青瓷在“巨松”腳下的石階上坐下,冷着一張臉道:“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顧雲繡畏懼于“巨松”而不敢上前,不得不稍微提高聲量,道:“皇上也來了是嗎?”

“是啊,現在人家兄弟倆在裏頭說悄悄話呢,把我趕出來了。”

“你鬓發不整,深夜至此,可是遇到了什麽事兒?”

“哦,沒什麽,遇到刺殺而已。”

顧雲繡登時睜大了眼,“你也遇刺了?”

“我的名聲多好啊,想殺我的能繞京城好幾圈吧。”

顧雲繡偷瞥一眼巨松太監,道:“我有一句肺腑之言想告訴你,咱們做女子的,還是應該對一人矢志不渝才好,你可千萬別再、別再……”

晏青瓷似笑非笑的看着顧雲繡,“明白,縣主您對信陵王矢志不渝,我就是從您身上學到的啊,所以也對陛下矢志不渝。”

“哦,對朕矢志不渝。”

晏青瓷回眸,看見兄弟倆一起出來了,趕緊站起來,忽的想起什麽趕忙抓住謝懿之的手搖晃,道:“陛下,他手裏攥着我年少無知時贈給他的交頸鴛鴦香囊,香囊上還墜着兩顆大大的金色珍珠,您幫我要回來。”

“君玉。”謝懿之朝謝瑱之伸出手。

謝瑱之渾身一僵。

顧雲繡忙道:“信陵王,你快把香囊交給陛下啊。”

“快還給我,你別想昧下我那兩顆金色大珍珠。”

少頃,謝瑱之從胸前摸出香囊放到了謝懿之手裏,臉色青紅交加。

晏青瓷頓時一喜就要去拿被謝懿之收起塞進了自己的袖袋。

“陛下,那是我的大珍珠。”

“回頭還你一斛。”

“那我要粉色的大珍珠!”

謝懿之牽起晏青瓷的手就往外走去,笑應:“可。”

謝懿之來時無聲無息,去時迅疾如風。

謝瑱之立在門口,收起恭送的手勢,站直身軀就問身側的顧雲繡,“深更半夜你來我府上作甚?”

顧雲繡被問的一愣,随即麗容漲紅,“聽聞皇上遇刺,就想過來表哥這裏探問探問。”

“以往不曾多心,今夜忽然發覺,他在時你就稱呼我信陵王,他不在時,我就是表哥,雲繡,你究竟想要什麽?你教訓她,讓她做個矢志不渝的人,你做到了嗎?”

顧雲繡渾身一僵,秀額上頓時沁出薄薄一層冷汗,“表哥多心了,我只是、只是……”

話未說完已經帶了哭腔。

謝瑱之目送謝懿之最後一個暗騎徹底消失在黑夜中,回轉身來,定定望着燈色下的顧雲繡,“雲繡,我再問你一遍,倘若我明日就上書皇兄,請他給我們賜婚,你應是不應?”

顧雲繡微微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道:“可是青瓷偷偷跟表哥說了什麽?”

謝瑱之臉上露出一抹譏笑,“即便是從前,在我跟前她也從沒說過你的壞話,只說些浮浪之語污我的耳朵罷了,到了如今,只怕是她對我們二人避之唯恐不及。”

顧雲繡心一沉,緩緩擡頭盯住謝瑱之,玩笑着道:“表哥似是對她大有改觀,喝了她的迷魂湯不成?”

顧雲繡今夜梳着堕馬髻,穿一襲竹青色小黃花的襦裙,一條玫瑰粉的宮縧把腰肢紮的細細的,一派秀姿昳麗模樣。

謝瑱之怔怔看了一會兒,看得顧雲繡唇角微揚,眉眼舒展。

“我身為皇子,表妹表姐也多的不知凡幾,可不知為何,只對你另眼相看,自小就對你心生好感,我想着,這許是咱們前世就有的緣分,可是雲繡,你怎能仗着我心悅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我呢,信陵王妃的位置許是在你看來不過是囊中物,你便想着坐一望二了是嗎?”

顧雲繡登時怒道:“我在表哥心中竟是和晏青瓷一樣的水性楊花了,表哥若對我不滿直說就是,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謝瑱之看着顧雲繡的怒容,不語。

顧雲繡見謝瑱之竟不低聲下氣的來哄她,頓時抹着眼睛哭起來,“咱們自小的情分啊,表哥也欺負我沒了親娘不成。”

“別哭了,我再問你,明日我就請皇兄賜婚,你應還是不應?”

“我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表哥想娶我還是先把你房裏的涼月處置了吧!”

說完,徑自哭着跑了。

夜深,秋風刮着人臉,微涼微疼。

謝瑱之面無表情的回到花廳,見心腹謀士陳世成正肅容立在螺钿寶椅旁,頓時訝然,皺眉道:“夜深露重,先生怎麽到這裏來了?”

陳世成道:“我不問王爺方才是哪位貴人到訪,王爺請看這裏。”

說罷,一指寶椅上杏白色纏枝菊花紋的坐墊,只見上面突兀的出現了兩個紅點,信陵王沒有多想只以為是下人偷懶沒有及時更換,“這有什麽,把負責打掃此處的嚴罰一頓便好了。”

陳世成搖頭,“王爺怎還瞞我,您想想方才是誰坐過此處便清楚了。”

信陵王一怔,往前一步細看那兩處紅點,卻哪裏是什麽紅色污跡,而是新鮮落到上頭的血點子。

——謝懿之真的被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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