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百官罷朝

第062章 百官罷朝

黑羽叛亂之後,當夜聖駕回銮,晏青瓷也跟着回到了神龍殿。

叛亂是被謝懿之鎮壓瓦解了,但掃尾還在進行,宮禁森嚴。

接連兩日,晏青瓷連謝懿之的毛都摸不着,她也習慣了,并深切認識到,謝懿之若是生在現代社會,妥妥的工作狂,他恨不得把所有都掌控在自己手心裏。

第三日深夜,秋雨敲窗,神龍殿內各處燈火都熄滅了,只在拔步床外留着一盞落地水仙燈,燈下擺着一張小巧的貴妃榻,鈴蘭正和衣而卧。

便在此時,鈴蘭驀的睜開了眼,滑下貴妃榻就匍匐在了地上。

拔步床內,只床頭櫃子上有一盞昏昏弱弱的蓮花紫銅燈,晏青瓷正在枕上熟睡,迷迷糊糊竟聞到了酒味兒,這酒味兒竟不難聞,清清涼涼,像薄荷,像梨花。

驀的,她睜開了眼,臉色爆紅,一雙腿怎麽都合不攏,拿手去推也推不開,睡裙被撐開了挂在腰上。像是醉了酒的猛虎惡龍,在這個風雷交加的深夜,解開了一道由禮儀規矩尊卑構建起來的枷鎖,完全服從于本能。

晏青瓷咬住了手指,眸光潋滟,她看見帳子上的龍頭玉勾在晃動,今夜她竟才發現,這龍頭嘴裏是含着一顆玉珠的,玉珠滢滢似有靡靡水光。

她身軟似棉,容納萬物,又似化成了一汪泉,耐受沖撞與拍擊,在這番颠簸的浪濤裏,完全沒了脾氣,任憑搓揉,一透到了深處,精神餍足且松弛,在這氛圍裏,她迷蒙的竟想不起謝懿之的壞處了,他似一條蠱蟲鑽進了她的心裏。

雨停了,天光流瀉,朝陽初升。

鈴蘭跪送謝懿之離開,又将帳幔仔細的拉好,隔絕了從殿外漏進來的日光。

到得晏青瓷醒來,用過飯食,已經到了午後。

天色陰陰的,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來。

神龍殿關上了門,開了半扇窗。

在這個不能上網,沒有短視頻可以刷的時代,晏青瓷被迫變成了腦子裏想到什麽就去做,行動力超強的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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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紗瓊花屏風下,羅漢床上,晏青瓷正盤膝坐在上頭,伏在小幾上寫字。

旁邊,兩排玫瑰椅上都坐滿了人,以鈴蘭為首,每人一只炭筆,一本用針線縫制的作業本,武婢們都在認真的學習。

有的在掰手指頭,有的自己的手指頭不夠用還借了旁人的。

玉蘭緊挨着晏青瓷,坐在腳踏上吃酸奶水果撈,滿臉的得意。

鈴蘭看她一眼搖搖頭,繼續謄寫簡體字教材。

便在此時,柳藏莺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晏主兒。”

晏青瓷擡頭,見他神色沉沉的,就問道:“是外頭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衆婢紛紛擡起頭,一起看着柳藏莺。

柳藏莺頓覺自己矮了一截,來時打好的那些委婉的草稿都不能用了,連忙直接道:“晏主兒,陛下下旨命各地選送秀女進京了。”

“吧嗒”一下,晏青瓷手裏的毛筆掉在了草稿本上,墨然宣紙。

衆婢擔心的看着晏青瓷,又紛紛看向鈴蘭。

鈴蘭已經站到了晏青瓷身邊,嘴唇動了動。

玉蘭也把酸奶水果撈放下了,臉上得意的笑容散的一幹二淨。

“皇帝選秀充實後宮,連接前朝,自古如此。”晏青瓷勉強一笑,安撫衆人,把毛筆拿起來放到筆擱上,低頭看着自己寫的簡體字教材,不知不覺就呆怔了。

一時,殿內寂靜的只有銅壺滴漏的沉悶聲。

柳藏莺看着鈴蘭,摳着手指,不知所措,鈴蘭連同其他武婢一起冷若冰霜的瞪着柳藏莺。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

剎那打破寂靜,衆人吓的渾身一顫,埋頭就跪了下去,連晏青瓷也驚的站了起來,卻發現殿門仍舊緊閉着,原來是挂在窗上的鹦鹉在學舌。

這鹦鹉是宮中鳥禽處送來的,晏青瓷至今還記得那送鹦鹉的內侍極盡谄媚讨好的笑臉。

在這宮廷之中,她是謝懿之唯一寵幸過的女人,雖沒有正經的後宮位份,卻是神龍殿主,得賜芙蓉園,來去有貴妃才能用的青鸾儀仗,還有一對特賜的皇後才能用的九翅金鳳琉璃彩燈,手上握着墨蓮銀龍烏金牌,萬千工匠聽她差遣,皇帝對她的寵愛之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是成了最炙手可熱的巴結對象。

做皇帝的寵姬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她生出一個主意來,發下命令,就能很快的實現,就比如她要開一個掃盲班,只三日杏花村就建好了一個地方,只等她的教材弄好就可以開班。

皇帝開始選秀,當後宮有了正經的宮妃,她這個兩不靠的“妖姬”處境肯定會變,她其實無所謂,但是已經聚集在她身後的那些人呢,已經有三個人為了保護她而死去了,她豈能讓她們和他們失望。

所以,萬萬不能感情用事。

晏青瓷重新坐回去,道:“給藏莺搬把椅子來放我旁邊。”

坐在末尾的春桃立即把自己的椅子讓了出來。

“有勞有勞。”柳藏莺趕忙道。

“你坐着,我有話問你。”晏青瓷想了想道:“還有什麽消息是我能知道的,但凡我能知道的,你都告訴我,我不能知道的絕不為難你。”

柳藏莺一聽,心裏無端端就生出酸酸漲漲的東西來,肯設身處地為奴婢想的主子,實在是鳳毛麟角,晏主兒是極好的,便立即道:“奴這裏有幾件事都說給您聽,第一件叛亂過去之後,陛下放衆臣出來的時候,梁州承宣布政使的幼子,現做着銮儀衛的公子騎馬出現在人前,懷裏抱着個發髻散亂的女子,這女子正是太後娘娘的外甥女,姜首輔的孫女。”

晏青瓷一聽就反應過來是姜子宜,那個公子她腦子裏竟也有印象,連忙看向鈴蘭。

鈴蘭便道:“這位公子也曾出現在芙蓉宴的賓客名單上,是梁州承宣布政使的幼子,名尤熙然,他嫡親兄長尤浩然娶的就是姜子宜嫡親的姐姐姜子娴。”

“是了,我就隐約記得有這麽個人。”

“藏莺,你接着說。”

柳藏莺見晏青瓷的臉色好了些,心裏也開心,就趕緊又說道:“忠烈侯府的一個小娘子在發生叛亂的時候沒在看臺亭子裏,在一個山丘上被找到,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衣衫丢失。”

一下子,在座的女子們都懂了。

晏青瓷沉默了一會兒,道:“忠烈侯府只有兩個小娘子,一個是惜靜縣主顧雲繡,另外一個叫顧雲錦,是顧雲錦吧。”

柳藏莺道:“聽說惜靜縣主看到屍體哭死了過去。”

晏青瓷頓時冷笑,片刻後道:“你接着說。”

“衆臣回去後,翌日都告了病,朝堂空了,只首輔姜老大人一早入宮,在宣政殿與陛下共處了一個多時辰,陛下親自把姜老大人送出了宣政殿殿門;午後陛下就去了青雲書院,又與山長琅琊王氏族長王寬衍共處了半個多時辰。第二日,衆臣上朝,便有許多不怕死的老臣以這位小娘子的慘死為由,攻讦陛下。”

——青雲書院山長,琅琊王氏王寬衍,文壇領袖。

晏青瓷的腦子豁然開朗,都不是傻子,事後肯定都明白過來,黑羽叛亂是謝懿之将計就計,雖盡力保證了衆臣的安危,卻也行了“囚禁”之實,把衆臣變成了計中計的一環,自然會有人心存怨憤。

朝綱不穩,謝懿之獨木難支,他要維穩還有比與衆臣聯姻更好的辦法嗎?

沒有。

呵,縱然是帝王至尊,也免不得拿己身獻祭。

“再後來、再後來坊間就傳言,陛下親自往青雲書院是下聘去的,皇後必從琅琊王氏出。”

柳藏莺說完就把頭低下了,默默縮小存在感。

衆婢卻都憂心忡忡的看着晏青瓷。

“別都看着我,我可從沒想過那尊位,我想要的……”

晏青瓷驀的怔住,我想要的是什麽?

剛來此世的時候,恐懼迷茫的情緒占據上風,就想死回去,再後來發現自己還是想活着,于是就想活的輕松點,有尊嚴一點。

那麽現在呢,她是有尊嚴的活着嗎?

謝懿之是個重賢愛才的明君,所以對她是給于了一些尊重的,可是她活的并不輕松,尤其和謝懿之相處的時候,她恐懼他,忌憚他,也着迷于他,甚至在這種刺激的情緒裏上瘾,想要獨占他。

但此前種種,都是建立在謝懿之只有她一個女人的基礎上,而此後,這個基礎将被擊碎。

扪心自問,晏青瓷,你能接受與其他人共侍一夫嗎?

“藏莺,我想親手做一碗甜湯給陛下送去,你幫我問問安總管。”

柳藏莺忙道:“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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