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金豬
第065章 金豬
枯藤從垂花門上掉了下來,遮了半扇門。
這時門開了,鈴蘭端着一盤剩飯剩菜從裏面走了出來。
玉蘭紅蓮等武婢趕忙圍攏上來,玉蘭立即開口道:“主子狀況可好?”
紅蓮緊接着,“眼睛可紅腫?”
秋實趕緊追問,“身子可瘦了?”
鈴蘭無奈的看她們一眼,“狀況極好,三餐按時用,眼睛明亮有神,沒胖也沒瘦。”
“咱們真的不能進去陪着嗎?”采薇眼巴巴的瞅着鈴蘭。
鈴蘭道:“你瞧瞧你的眼睛,這兩天都沒睡覺不成?”
采薇嘆氣,“我心裏實在擔心主子,夜裏怎麽都睡不好。鈴蘭姐姐,反正我也睡不着,今夜讓我守在這裏吧。”
“我也守着。”
“我也要。”
“還有我。”
頓時,武婢們都舉起手,争取守門的機會。
“都別鬧。”鈴蘭板正臉色,肅然道:“既是都不想睡覺,那就都到這裏站崗。”
“好!”“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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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武婢們都争先恐後的答應起來。
鈴蘭嚴肅的表情沒崩住,微微一笑。
便在此時,院內忽然傳來“嘭”的一聲悶響,鈴蘭扔下托盤,扭身就往裏面跑,其他武婢也都着急的跟了進去。
“主子!”“主子!”“主子!”
一窩蜂的跑進去,她們就瞧見晏青瓷正叉腰站在假山前面,腦後面的馬尾都歪了。
而那假山山窩子裏被熏的黢黑,還有煙氣正往外冒。
“我沒事,就是實驗失敗了。”晏青瓷抓抓頭發,緊皺眉頭,“你們出去吧,我要繼續了。”
玉蘭觀察了一會兒,道:“主子,您在玩煙花嗎?”
晏青瓷一愣,忽的有了主意,掏出烏金牌遞給玉蘭,“拿着這牌子,你去內官監調兩個會做焰火爆竹的工匠來,連着工匠制作爆竹的材料和工具也拿來,我要看着他們做一遍。”
玉蘭握緊烏金牌連忙去了,才跑出院門立馬又折返回來,禀報道:“主子,承恩伯給您送東西來了,正在河清海晏等您。”
“知道了。”晏青瓷擡腳就往外走,心想,應是送硝粉來的。
河清海晏待客廳上,晏茂林正焦躁不安的在地上踱步,晏天棟則是頭戴儒巾,身穿襕衫,正襟危坐,穩穩當當。
晏青瓷一進門就瞧見自家弟弟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噗嗤一聲就笑了,就想起了他的乳名,“小沉香,你越發有大人樣子了。”
晏天棟稚嫩的臉頓時一紅,兩只眼睛晶晶亮,“姐姐,本旬我考了乙班第一,我們山長收我做關門弟子了。”
“琅琊王氏族長,文壇領袖,王寬衍。”
“山長德高望重,姐姐不可直呼山長名姓。”
晏青瓷呵呵兩聲,在沙發上坐下,一口氣喝幹一杯茶,這才開口道:“好,聽我小弟的。琅琊王氏即将要出一位皇後了,這樣的好消息你們書院的學生肯定都知道了吧。”
晏天棟擔心的看着晏青瓷。
“再這樣看着我我就揍你屁股。”晏青瓷白他一眼,然後看向坐過來的晏茂林道:“爹,可是給我送那東西來的?”
晏茂林謹記晏青瓷的囑咐,微一點頭就道:“又給你弄了滿滿一大甕來,另外兩樣可還夠用?”
“夠用。”
晏茂林環顧左右。
晏青瓷就道:“鈴蘭她們不是外人。”
晏茂林就壓低聲音道:“陛下開始選秀了,這個時候你不該出宮,咱們在杏花村弄起來的那一大攤子都仰仗你的庇護呢,但凡外頭有了你被厭棄的謠言,你弄出來的金豬,餓狼猛虎都會撲上來生撕。”
“父親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晏茂林無奈道:“我敢嗎?”
“您知道就好。”晏青瓷吩咐道:“去把咱們的財務部部長叫來。”
薔薇立即領命,疾步去了。
財務部本就設在芙蓉園,王玉枝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梳着利落的單發髻,穿着窄袖袍,腳踏一雙粉底芭蕉紋湖水綠的靴子,胳膊上挎着個白絹地紅梅花的大繡包,整個人顯得十分幹練。
“拜見殿主,殿主日安。”王玉枝一張嘴便情不自禁露出一個極其璀璨灼人的笑臉。
晏青瓷被感染,頓時也笑了,“這是有好事禀報給我?”
“是,殿主請看,這是咱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純利潤。”王玉枝說着話就把一個賬本呈遞了上來。
晏青瓷從鈴蘭手裏接過賬本,看着裏頭直觀的報表,一顆心禁不住也“噗通”“噗通”跳起來,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王玉枝猛點頭,“殿主沒看錯,我也已經複核重算了三遍,沒有錯,純利潤就是那麽些。”
晏茂林似早知道,就坐在那裏嘆氣,“如何,可是金豬嗎?”
“這已經不能用金豬來形容了。”晏青瓷仔細翻閱賬本,半炷香後明白了,古代沒有奢侈品稅,香水玻璃和玻璃鏡子都是暴利,交的稅卻少,利潤就高了。
但她不打算提醒謝懿之,而是立馬想到了這堆錢的用途。
“鈴蘭,我忽然想到點東西,我說你記。”
“是。”鈴蘭已是習以為常,指使紅蓮去旁邊書房裏拿來炭筆和練字本子,很快就做好了速記的準備。
王玉枝見狀也立馬從大繡袋裏拿出了炭筆和練字本子。
“第一件事,把我編好的簡體字和數字書拿去,暫且各印刷一千本。
第二件事,明天掃盲班就開始授課,凡是荊棘玫瑰商號的員工,這裏的員工指的是上到管事下到工坊工人,乃至于負責清掃茅房的,每日都要上夠半個時辰的課,每月都要考試,凡是拿第一的,獎金十兩,若有能連續十二個月都拿第一的,元旦抽福袋的時候可多一次抽獎機會。”
王玉枝到底是新人,還不知道什麽是福袋,于是就在福袋二字旁邊打了個問號。
“若是非咱們工坊的人有湊上來聽課的,不必驅趕,任由他們學,誰學都可以。
第三件事,在杏花村開一個幼兒園,配備有養育經驗的婦人,讀過書的優先聘用。凡是荊棘玫瑰商號下員工的孩子,不滿八歲的都讓送到幼兒園裏去,八歲以上的都跟着父母親人暫且在掃盲班上課。”
說完腦子裏能想到的,晏青瓷就安靜了下來,給鈴蘭速記的時間。
王玉枝看着自己東缺一行字西缺一行字的練習本子,打心底裏佩服鈴蘭。
“娘娘,咱們家就有一個印刷作坊,你直接把你寫的那兩本書交給我,不幾日就能完成。”
晏青瓷驚奇的看着晏茂林,“咱家還有印刷作坊?”
晏茂林讪笑。
晏天棟就笑道:“咱爹以前附庸風雅,極愛追捧文人雅士。”
晏青瓷忽然想到晏茂林弄起來的那座晏公書樓,頓時就不覺得驚奇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印書的事兒就交給您了。”
晏茂林點頭,心裏不安就試探道:“你這兩日都呆在芙蓉園?”
晏青瓷深吸一口氣,“爹,我有分寸。”
鈴蘭眉頭動了動,和王玉枝對視一眼,王玉枝的腳尖已經朝向了門外。
鈴蘭做了個手勢,頓時武婢們都退了出去。
王玉枝更是輕手輕腳跑的更快,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晏天棟懵懵的看着她們的小動作。
晏茂林低頭看着自己今日新上身的雲鶴紋花羅直裰,低聲道:“還是時常伴在君側為好。”
晏青瓷盯着晏茂林頭上戴的伯爵冠,淡淡道:“當此朝堂動蕩之時,那王寬衍因何能得皇上親往接見,琅琊王氏因何能出皇後?”
晏茂林頓時窘然,磕巴道:“可你有寵愛。”
“所謂寵愛如夢幻泡影,打鐵還得自身硬。後院的姨娘,在爹你發現她們已經不能生孩子的時候,你還去她們房裏睡覺嗎?”
晏茂林的臉色頓紅,“可、可我也從不虧待她們。”
“是,皇上更不可能虧待我,可我不是那些甘心被關在後宅混沌度日的女子,我的一生當由我自己掌控。”
晏茂林瞠目結舌。
“對了,爹,您後院的姨娘,我記得沒錯的話,都曾是花魁或是院裏教養出來的絕色瘦馬,都識字對嗎?晏粉彩性子腼腆懦弱,但她識字,把她放進幼兒園,讓她帶孩子吧。還有晏翠微,她現在在做什麽?”
“不可!”
“為何?我正是用人之際,尤其缺識字的。”
“你許是不知道,但外頭已經在傳,杏花村是淫窩子。”
晏青瓷的心頃刻間沉了下去,“因為我收留了那些曾被鄂國郡公府迫害的女子?”
晏茂林沒說話,卻是默認了。
“別為她們操心,我一直富養着她們,她們怕也不願意出來見人。”
“爹也嫌棄她們出身不成?”
“都曾是伺候人的奴幾,誰嫌棄誰,但人言可畏。”
晏天棟聽懂了人言可畏,身子頓時一抖,小聲道:“姐姐,唾沫星子能殺人。”
晏青瓷沉默了片刻,問道:“爹,這些流言蜚語可造成什麽影響了?”
晏茂林斟酌後道:“作坊裏的其他工人似乎對那些女子生了偏見,前日夜裏就發生了一起,玻璃坊的工人摸到女生宿舍那邊的事情,但是被女巡邏隊及時發現抓了起來。”
“這個工人做到了哪一步?”
“只翻過女生宿舍那邊的院牆就被抓了,問他想做什麽,他說自己有夢行症。玻璃作坊的坊頭問香皂坊要人,香皂坊的坊頭堅決不放,兩邊人互罵,要不是你明确寫了工人互毆打架攆出去,怕是會打起來,我聽保安隊隊長武鋤強說,香皂坊的坊頭是殺豬匠家和離歸家的大姑娘,十分兇悍潑辣,罵人又狠,把玻璃坊的坊頭老姚罵的臉紅脖子粗,氣紅眼抄了菜刀,老姚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老匠人,無論是瓷器還是玻璃,技藝純熟,做工精致,性子是極穩重的。”
聽到這裏晏青瓷笑了,“這個和離歸家的大姑娘叫什麽?”
“屠招娣。”
“真是好名字。”晏青瓷譏諷一笑,随即又問,“那個玻璃工人處置了沒有?”
“那個玻璃工人新燒出來一種藍色的玻璃液得了十兩的獎銀,是個人才,他又沒實質性做什麽,你寫的工人守則上也沒有關于這一條的,所以爹就做主暫時關在地窖子裏了,我今天來也是想請示你。”
“爹啊,你就這點好,觀察細微,知道我的偏愛在哪裏。”
晏茂林無奈一笑,“爹行商多年,若非心思細致早不知死在哪個路邊了,何況你對那些女子的偏愛從沒藏掖過,女子每月有額外的兩日假,可領兩塊饴糖,女子澡堂裏有大玻璃鏡,男子澡堂裏可沒有,爹如何不知道。”
晏青瓷一笑置之,想了想,道:“鈴蘭,我要搬去杏花村住幾天,你去準備一下,今晚就走。不曾想,我自己這一攤子,人心竟也不穩起來。”
“唯。”
晏青瓷又自嘲的想到,謝懿之尚且能賣身聯姻維1穩,我又該拿什麽安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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