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豆角肉包子
第082章 豆角肉包子
日暮,冷風呼嘯,年深日久的茅草屋頂撐不住,有些裂開縫隙破了洞,有些飛上了天。
晏青瓷站在一戶茅屋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心裏頓時就想到了一句,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原來少時學過的詩詞,烙印在紙上和現實所見,是完全不同的重量。
玉蘭隔着柴門往院子裏探看,屋門緊閉,有隐隐幼兒啼哭聲傳出,頓時就揚聲高呼,“有人在家嗎?我們來尋你家擅長種地的老人,聘到我們那裏去拿錢種地。”
啼哭聲驀地止住,一個面黃枯瘦的男子從屋裏沖了出來,在他身後有一個大着肚子的婦人,懷裏抱着一個,身後藏着一個。
男子打眼一看堵在他家門口的一行人,為主的頭戴觀音兜,長的跟過年的時候年畫裏畫的觀音娘娘似的,頓時就激動起來,“拿錢種地,你們說的?要是騙人,不得好死!”
晏青瓷便道:“你聽過杏花村嗎?我們是杏花村的,正在招聘會種地的老農,打聽着你家老人很會侍弄莊稼,所以來求聘。”
“娘啊——”
男子嚎啕一哭就往外沖,鈴蘭連忙護着晏青瓷往旁邊避開,緊接着就看見這男子瘋了似的,直奔山上去了。
晏青瓷心頭一沉,擡腳跟了上去。
遠處那座山不算高卻深廣,彼時蒼翠褪了色,山腳山腰泛黃,落了厚厚的一層松針枯葉,有一條人跡踩踏出來的小路,跟着那瘋了一樣往山裏跑的男子,晏青瓷喘着氣看到了一片土墳地。
就見,那男子找到一個新墳就跪下了,對着土墳底下一個黢黑的洞窟哭喊,“娘啊,你出來吧,觀音菩薩顯靈救咱們來了。”
晏青瓷瞳孔驟縮,“肖琳。”
“是,殿主請吩咐。”
“去幫他把墳挖開,救人。”
“是。”
晏青瓷走到男子身後,厲聲道:“別哭了,我問你答,你娘在裏頭幾天了?進去的時候身體是什麽狀況?有東西吃嗎?”
男子哭道:“兩天、兩天了,生了病進去的,送進去兩個窩頭,一罐子水。”
說完又哭,“娘啊,你出來吧。”
“打醒他。”晏青瓷冷冷道。
頓時,一個白澤衛就上前動手,“啪啪”一連七八下,打的男子眼冒金星,嘴角出血,臉上的腫脹疼痛終于讓男子生出了畏懼和清醒,跪地求饒,“別打了別打了,觀音娘娘你問什麽我都說。”
這時,從墳子洞窟裏忽然伸出一只枯黑的爪子,晏青瓷不經意的一瞥之下頓時吓的撲進了鈴蘭懷裏。
“鬼啊——”
玉蘭趕忙做護駕狀,肖琳拔刀定睛往洞窟裏一看,趕忙道:“殿主,不是鬼,是個人。”
“是我娘!”男子爬過去,一把抓住那只枯黑如同鬼爪似的手。
“救……命……”
晏青瓷聽到蒼老沙啞的呼救聲,心一定就趕忙道:“快救人。”
肖琳幫着男子把裏頭的人拉了出來,在地上放平,秋實上前,望聞問切一番,摘下自己身上帶的紅繩水囊,扶起老妪的頭就給灌了一些進去,老妪幹涸的嘴唇一接觸到這個水就自主的大口吞咽,晏青瓷見狀便知這老人求生欲還很強,有求生欲就還能養活。
随即,秋實收起紅繩水囊,又換了一個綠繩水囊喂給老妪。
如此,老妪在喝了兩回糖鹽水後,眼睛慢慢睜開,裏頭有了水潤的光亮。
晏青瓷蹲到她身邊,溫聲詢問,“你可是被外人取了綽號黑臉老寡婦的,娘家姓許,夫家姓槐,擅長種地的許大姐?”
“觀、音、娘、娘?”許大姐掙紮着想要跪起來,晏青瓷連忙按住,“我不是觀音娘娘,好吧,我是觀音娘娘,咱們先去你家,我先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晏青瓷決定不糾結這些細節,而是看向山下,看着終于借來挖墳工具往這跑的白澤衛,對肖琳道:“這墳是不用挖了,把她背起來,咱們先去她家瞧瞧。”
“是。”
約莫一炷香後,晏青瓷坐到了許大姐家堂屋唯一的一把靠背椅子上,許大姐被安排躺在土炕上,許大姐的兒子槐樁子跪在地上死死握着自己老娘的手,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他老婆孩子被安排坐在長條凳上,一人手裏捧了一個豆角野豬肉大包子啃的噴香。
晏青瓷看着那孕婦,肚子圓鼓鼓的,四肢卻纖細,仿佛輕輕一折便可折斷,令她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個即将被胎兒吸食殆盡的木偶。
所以還用問為什麽人沒死就鑽進墳子裏去了嗎?
不用問了,沒得讓這一家子人擡不起頭來。
“許大姐,要入冬了,你這個茅草屋又破了,不能遮風擋雨也不能保暖,如果你願意,就跟我去杏花村,杏花村有宿舍,分男宿舍和女宿舍,你一家子除了不能在一起,吃喝穿住我都能保證,我總共定下了十位農學研究員,九位都是老翁,我多方打聽才找到了你,你要是願意最後一個名額就給你,待遇是每月暫領一兩銀子,包吃包住。”
許大姐癡癡的盯着晏青瓷,虔誠的道:“跟、跟娘娘走,去哪兒都行。我躺在裏頭,又黑又冷,暈乎乎走到了閻王殿門口,小鬼捧着個冊子喊我的名兒,許大姐、許大姐,一聲比一聲高,我剛要答應,一道金光就照進來了,我就醒了,原來、原來是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來救我了。”
晏青瓷見她仍舊是似醒非醒的狀态,便哄着她道:“如此,咱們現在就走吧。”
槐樁子連忙道:“旺財娘,快去收拾包袱。”
玉蘭就道:“你這家裏,老鼠進來都劈叉,還收拾什麽,沒得把跳蚤虱子帶回去,你放心,宿舍裏什麽都配備的齊全,你們只要人跟着走就行了。”
“樁子你不許說話,都聽玉女的。”
玉蘭微詫,随即笑起來,“是了,殿主既是觀音娘娘,那我等可不就是娘娘身邊的玉女嗎。”
槐樁子正滿心羞愧,自是親娘說什麽便是什麽。
一個白澤衛上前把許大姐背起來,又有兩個白澤衛出列把兩個正舔手指頭的小孩抱起來,薔薇采薇攙着孕婦,緊跟着便走出了茅屋。
來時準備好的馬車已經停在了柴門外。
晏青瓷看着許大姐一家都上了車,她才扶着鈴蘭進了自己的青鸾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回。
彼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隊伍裏挑起了九對大燈籠,其中一對九翅金鳳琉璃彩燈被挑的高高的,在前面打頭,站在山腰往下頭看去,煞是煌煌耀目。
一座梅園正隐匿在山腰中,園中建有一座觀星臺,彼時,一個仙風道骨的文士正站在上頭往下看,手裏捏着一本書,燈火搖曳照見書皮一角的徽記,一叢荊棘,荊棘中生出一簇赤紅玫瑰,玫瑰花芯裏黃絨絨的卻是個金算盤。
今夜無月又無星,歸園莊大門口兩側的石燈卻照出了兩位大将軍,太史雄從自己的青布袋裏掏出一個豆角野豬肉大包子遞給旁邊的人,“我聽你肚子咕咕叫,吃一個?”
禦龍衛大将軍樊玉明立馬接到手裏,啊嗚一口就咬去了半個,咀嚼兩下頓時眼睛發光,“這大肉包子怎麽這麽好吃。”
太史雄胸脯一挺,驕傲的道:“前幾日野豬下山襲擊人,保衛科領命,帶着我給組成的一支隊伍進山清剿,把八個野豬窩都端了,大食堂一股腦都給拾掇了,剔出來的肉摞成山,骨頭扔了也可惜,殿主娘娘做主,承恩伯夫人親自操刀,發動婦女,五天之內都給做了,分出部分做成了大肉包子,剩下的瘦肉熏了肉幹,肥肉煉成了油脂,帶着肉絲的骨頭給附近村子分了熬湯喝,這幾日我吃的是滿嘴流油,有點膩了。”
樊玉明倒也不是羨慕,就是覺着太史雄這股子驕傲勁兒礙眼,“要不,我禀明陛下,咱倆換換?”
太史雄乜斜眼瞅樊玉明,不吱聲。
樊玉明哭笑不得:“你那是啥眼神。”
“自己體會。”
忽的,樊玉明瞅見金鳳燈回來了,連忙進莊禀報。
無違樓,燈火通明。
二樓上,帳幔垂落,珍珠簾在燈火的映照裏發着瑩瑩光澤。
晏青瓷撥開珍珠簾就瞧見一幅美人沐浴圖,這美人懶洋洋的伏在浴桶邊緣上,青絲披垂,一縷散在胸前遮着那顆紅茱萸,他膚色雪白,背薄,卻有雄健的胸肌,當他緩緩直起身,便能瞧見他如藝術品般的腰線和腹肌。
水珠滴答,仿佛落入了她心湖裏似的,蕩起一圈更比一圈大的漣漪,令她呼吸急促,臉發燙。
出行一日的疲憊,便在這番美色裏消解了,心動頻繁,血液翻湧,此時她竟覺精力充沛,出去跑十圈都不成問題。
“陛下,好歹、歹毒的心思!”
晏青瓷險些舌頭打結,但還是義正言辭的指責,并以一聲重重的冷哼為結束,匆匆跑了。
謝懿之大笑,出浴穿衣,尋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