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辰

生辰

小木屋落地許久才迎來宜妃的生辰日。

別瞧宜妃做的是個冰美人模樣,可這生辰卻是實實在在在這六月底,正值天氣熱的時候。

除了皇後的千秋節,旁的嫔妃的生辰日都是由宮中樂坊安排的。這回蘇雲棠下了懿旨,是得在錦鯉池旁的小木屋舉辦。

雖是口頭上說是一尊小木屋,可建的水榭花楹、亭臺樓閣,也不失是個賞景的好地方。

但是看在宜妃眼裏,确實蘇雲棠對她滿滿的侮辱,一口銀牙恨不得咬的粉碎,但她面上又得乖乖巧巧接了懿旨。

凝華宮掌事宮女碧蓮扶着宜妃起了身,那邊的宣旨太監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沒點眼力價兒,只說着自己以為的吉祥話讨賞賜,“宜妃娘娘這可是獨一份呢,三日後您的生日宴可就是在皇上與皇後娘娘一同賞賜的青荷小築裏共度了。”

宜妃嘴角抽搐了兩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多寫公公告知,送客吧。”

賞銀沒有,甚至還得了一頓排擠,宣旨公公這是出了門便嗤之以鼻地罵道,“裝什麽呢。”

好在旁的沒人,要不就是禍從口出了。

蘇雲棠已是與樓玄黎商讨好了,若是想要将曹氏一門連根拔起,便先得讓他們驕傲起來。現在曹氏還在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鞏固着勢力,那便得先給一顆甜棗吃。

吃完再叫他們,落入地獄。

其實蘇雲棠不知的是,她以為的元和十年的變法事件,其實在二年已經開始了頭目。還有三個月便是皇帝登基滿整一年了,也就是那會兒出現了端倪。

但是樓玄黎知曉,所以他也心中惶恐,幾月都少進後宮。元和十年的時候,為了平定曹氏一門的變法,就連蘇雲棠的親哥哥都折了進去,讓他更不知道該以什麽臉面應對蘇雲棠。

愈加地流連于女色,讓他更失了蘇雲棠對自己的那一顆誠摯的心。

蘇雲棠不記得嗎?當然不是,她只是不說罷了。事後細想,此事又與樓玄黎有何關系呢。大丈夫死社稷、為國捐軀,也是應當的。

她不理解的不過是一個追封的順宜皇貴妃罷了,既然不理解,她便下定了心思這輩子死活不能要宜妃得此追封。

她不能問樓玄黎當時到底為了什麽,才非要再追封,只能讓此事膈應着、爛死在自己的心裏頭。

生辰當日鼓樂喧天,宜妃看着那被布置得宜的青荷小築,心裏卻是更加厭惡。

若不是蘇雲棠小太監那句話,她定然當了皇上賞賜她的美意,可也不知道蘇雲棠那個女人到底背後搞了什麽幺蛾子,就真的讓皇帝把這當賞賜給自己了。

作為這場戲的主角,宜妃自然是坐在樓玄黎的右下首,左邊則是蘇雲棠。她倆的位置基本平齊,但是稍作查看便能發現上下仍是有參差,桌椅陳設也有質的差別,以彰顯身份的不同。

宜妃睨了一眼正與樓玄黎推杯換盞的蘇雲棠,不自覺地冷哼了一聲。

許是蘇雲棠聽見了,她的目光投了過來,雖然看着柔和可親,可宜妃只覺得身上如同一道道刀割一般,叫人看着害怕。

宜妃挪回了目光,抿嘴說道,“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皇帝回應着,一飲而盡。

樓玄黎手邊酒壺裏裝的是兌了水的酒,可宜妃那壺卻是真真實實的精釀。其實樓玄黎也想喝,可是偏偏蘇雲棠不然。

據理力争許久,還是在出席之前換了兌水的。

樓玄黎憋着臉搖着酒壺,可憐巴巴地看向蘇雲棠的方向,蘇雲棠只瞪了他一眼,便對綠岫說起了悄悄話。

綠岫聽罷便快步走到了葉應姝的旁邊,又是一陣耳語。

話畢,正巧趕上這一曲舞盡,葉應姝便撐着深重的身子站了起來,說道,“陛下,臣妾有孕在身,不宜飲酒,便以茶代酒,敬您與娘娘一杯。”

宜妃剛想起身,就聽見蘇雲棠笑道,“靜嫔不必如此客氣,你身子重,趕緊坐下吧。”

碧蓮扶住宜妃的一只手被宜妃攥得生疼,她哪裏不明白自家主子以為的是這敬酒的對象是自己,身子都起來了卻被撂了個冷臉。

原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樓玄黎一轉頭瞧見宜妃神色異常,便問道,“宜妃怎麽了?”

宜妃微笑着搖搖頭,“無妨。”

她端的就是這冰塊只為一人融化的姿态,平日裏對誰都嗤之以鼻的,就見了樓玄黎能笑作一汪春水。

蘇雲棠扭臉笑了一下,又聽聞葉應姝說道,“皇後娘娘,嫔妾可否求上一盤您桌子上的辣子雞?嘴裏有些澀,就得食些辣味的。”

許尋芳消沉了許久這回倒是找到時候出風頭了,再宜妃給了她一個眼神之後,她袅袅娜娜地站了起來,也沒舉酒,只說道,“靜嫔姐姐若是想食這辣味的,嫔妾桌子上還有些旁的魚肉,也一同給姐姐送過去吧。”

葉應姝笑道,“那敢情好。”

許尋芳嬌怯怯地笑着,擺擺手要恒兒将魚也一同端給了葉應姝。葉應姝先是未吃,便聽見許尋芳說道,“都說酸兒辣女,嫔妾看靜嫔姐姐這肚子裏頭,可是個小棉襖呢。”

葉應姝摸了摸肚子,溫和地說道,“男女都一樣,像謹嫔姐姐那般有個貼心的女兒才是更好的。”

她現下已是有了七個月的身孕,雖是這兩個月被蘇雲棠逼迫着少食多動,可還是圓潤極了。少不得那幾個長舌婦在後面嚼着舌頭,說她胖的像頭豬。

可葉應姝卻不在乎,她本就是個隐形人。看皇帝皇後現在蜜意正濃,往後更是沒有自己侍寝的日子了,便是怎樣快活就怎樣來了。

從前她總愁思着蘇雲棠與她生疏的事情,現下什麽心事都了了,自然是心寬體胖。

樓玄黎未曾面露不善,只說道,“女兒也好,朕還只有一個公主,再多一個跟華容作伴更好。”

宜妃心裏舒坦,就跟靜嫔的孩子已經呱呱落地,确定了是個公主一般。

樓玄黎假酒喝的不爽,心裏對蘇雲棠有些生氣,便将本該定好在宴會末尾的事情,現下就說了出來,“漪兒!”

宜妃乍一聽聞樓玄黎喚了她的閨名,心生歡喜,連語調都輕快了不少,“怎麽了,陛下?”

樓玄黎佯裝着醉意,斷斷續續地開口,“你、你為朕生了老二,你父親又、又在前朝立功,朕決定封你做……宜貴妃。”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

許尋芳先反應了過來,舉着酒杯站起身來,說道,“恭喜宜貴妃!”

堂下千應百和,異口同聲地說道,“恭喜宜貴妃!”

宜貴妃曹漪就像是挑釁一般望向蘇雲棠,蘇雲棠只是淡淡一笑。

蘇雲棠扶了扶頭,裝作醉酒的模樣,便跟樓玄黎告假,“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利,就由貴妃妹妹替着臣妾多陪陪陛下吧。”

蘇雲棠一離席,靜嫔謹嫔也接連告退。

靜嫔挺着肚子繞了一圈沒瞧見蘇雲棠的身影,就回了元秋宮。但是謹嫔卻快走幾步,追上了蘇雲棠的腳步。

她有些氣喘籲籲地攔下了蘇雲棠,說道,“娘娘何苦讓曹氏做個貴妃。”

蘇雲棠笑了一下,不說話。兩人便沉默着到了昭陽宮門口,白昭霖想要告退,可蘇雲棠卻說道,“謹嫔不如前來一坐?”

白昭霖颔首。

方才宴席上各懷鬼胎的人多,吃得便少了。如今一落座,蘇雲棠竟是感覺肚裏空空。

綠岫适時地喚小廚房尋了些做得快的菜色呈了上來,水晶丸子用糯米制成晶瑩剔透,旁邊是用荷葉包裹着的一整只雞,再配上些許青菜,佐着兩碗甜粥,叫白昭霖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蘇雲棠看她一眼,捂嘴笑道,“本宮瞧着你也未曾吃食過多,本宮這兒都是些清淡菜色,再進些吧。”

當是真的餓了,白昭霖也不含糊,“皇後娘娘盛情,嫔妾便納了。”

幾口甜粥下肚,兩人皆是面上靥足。

白昭霖攪了幾下粥碗,擡眸問道,“皇後娘娘到底是如何思慮的?嫔妾瞧着您的模樣是對這宴會上會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可為何要同意陛下對曹氏位分的加封?”

“本宮若是不同意,能拗得過皇上嗎?”

“原是如此,嫔妾原當皇上近日來就如同瞧不見曹氏一般,可看這般,似乎還有情誼在。”

“情不情誼的,咱們可說不清楚。”蘇雲棠示意綠岫拆了個雞腿放進白昭霖的盤子裏面,又道,“吃菜。”

皇後娘娘賞賜,白昭霖不敢不動。松苓細細将骨頭替白昭霖取了下來,肉放置在盤子裏,白昭霖便一筷一筷地夾了。

蘇雲棠嘆了口氣,說道,“謹嫔,可知本宮的高處不勝寒。”

白昭霖一瞬間沒有聽明白蘇雲棠的話中有話,剛想安撫着幾句,又看見蘇雲棠只是撐着頭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個弧度。這才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裏,糾結片刻便了然了蘇雲棠的話中含義。

她略顯詫異地說道,“娘娘的意思是,這曹氏站的越高,便會跌的更慘。”

蘇雲棠比了個噓聲的姿勢,又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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