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纖纖

纖纖

曹漪之死當然改變不了任何事物，照樣是曹氏滿門覆滅。

葉應姝終是松了一口氣，她并沒有當真瘋癫，只是那一日剛巧聽取蘇雲棠與綠岫的寥寥兩句話，便推斷出了這事情的嚴重性。

她在閨閣裏頭做姑娘的時候，曾經聽說她的一個遠房表姨母曾在産後如此過。當時她旁敲側擊地打聽過那表姨母後來如何了，大人們只搖搖頭解釋着，人是沒了的，沒之前誰也未曾意識到，看着她害怕自己養不活孩子又愁容滿面的，未曾當回事。

葉應姝留了個心眼，便裝了八分樣子。

好在是蘇雲棠沒瞧見過如此的病症，只當她得了癔症，時好時壞的，便給她送到了泰康宮由太後看顧着。葉應姝樂得如此，便裝着病症愈加減輕的模樣。

蘇雲棠乍一聽聞此消息，心裏也是歡喜的，便想着尋了個曹氏一門處理得宜之後的某日，到了泰康宮請安。

可沒成想，便聽見蘇太後傳召她去泰康宮的消息。她心裏咯噔了一下，這蘇太後平日裏最閑雲野鶴不過，哪有什麽事兒就傳召她去泰康宮一說，就是上輩子也是自己與自己過活着。

蘇雲棠趕忙換了衣裙，挽了合宜的發髻，乘着鳳攆到了泰康宮門口。

一打眼她就瞧見蘇太後身邊的文姑姑在門口候着，見到蘇雲棠下了轎攆，便趕忙将她扶住說道，“娘娘可算來了？”

“這是怎麽了？”蘇雲棠忙問道，跟着文姑姑就進了門。

還沒踏入正殿呢，便聽見一陣聊天聲，夾雜着蘇太後與葉應姝的，還有一個嬌嬌怯怯的，她未曾聽過。

蘇雲棠掀了門簾子進去，蘇太後怕冷，這才深秋，就已經擺了兩個炭盆在屋子裏頭。炭火燒的極旺，蘇雲棠一進去便感覺一陣熱浪撲來。

綠岫趕忙替她摘下了鬥篷和手捂，蘇雲棠這才看見和蘇太後、葉應姝交談的那個人。那個小姑娘不過十五歲的模樣，圓圓的臉蛋和眼睛，臉頰紅撲撲的。她梳了個頂可愛的雙丫髻，配着桃紅色小衫，淡粉色百褶裙，映襯着面色更加好看起來。

小姑娘“哎呀”了一聲，趕緊從軟塌上跳下來，跪在地上給蘇雲棠行了禮，“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她說話聲音又脆又嬌，聽着蘇雲棠心裏都打癢，趕忙讓綠岫給了賞銀扶了起來。

“這是哀家娘家姐姐妯娌的閨女，算起來棠兒還能喚一聲表妹的。”蘇太後解釋着，其實這其中關系曲曲折折、彎彎繞繞，到了頭說句實在話也算不得什麽親戚。

蘇雲棠知曉蘇太後的親姐姐嫁了趙氏，那這姑娘定然是趙家女。她細細回想趙家女子之中年紀相仿的，卻只能想到其中一個，正是在往後以豔名名噪京城的趙纖纖。

果不其然，這小姑娘湊上前頭來，嬌俏地讨好着說道，“表姐。”

其實照了十五歲這個年紀，她本該懂事些許了，但是她仍是直接聽了蘇太後的客氣話便喚了一聲表姐，當真是有些不置可否了。

蘇雲棠拿着帕子稍作擋臉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小姑娘，圓滾滾的樣子，那裏有往後的容貌豔麗絕天下。況且，趙纖纖名噪京城可不止靠着臉蛋，更有腦子。

她便不由得多留心了幾分面前這個小姑娘，恐怕方才她的那一聲表姐是特意叫出來的。不僅如此，她恐怕還會扯着樓玄黎喚上一聲表哥。

蘇雲棠略微眯起了眼睛，随口應了一聲，便開始逗起了葉應姝懷裏的樓清川。她拿着波浪谷逗了幾下，看那孩子都會伸手去抓了，又養的跟個白面饅頭一樣軟軟嫩嫩分外可愛，心裏又不禁多了幾分喜愛。

她瞧見葉應姝也不像之前一般愁眉不展了，臉上還帶了些許笑意，便問道，“靜妃如今可是大好了？”

葉應姝有些尴尬地垂下了頭，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多謝皇後娘娘挂念，如今嫔妾已是大好了，改日便搬回元秋宮吧，也不好總在太後娘娘這裏叨擾。”

蘇太後忙擺手，把樓清川接了過來，逗着說道，“哀家想着你和川兒留在這才好呢，先頭哀家還怕事多，結果後來處着覺得你也是個事少的孩子，哀家喜歡你。”

“多謝太後垂愛。”葉應姝連忙起身行禮，落座後又說道，“可是母後這兒有趙家妹妹作伴了，嫔妾總是叨擾當真不好。”

她這話聽着是說給蘇太後的，可實則卻是給蘇雲棠通氣兒的。她就是用這只言片語告知自己，要提防着這個趙纖纖，她許是趙家要往宮裏塞人了。

蘇雲棠心領神會，對葉應姝微微勾起一絲笑意。她身為皇後，葉應姝也是靜妃，就算是現在是公主在這泰康宮中，也是輪不到她趙纖纖一直挨在軟榻上不下來，讓後妃坐冷板凳的道理。

只趙纖纖現下還在蘇太後面前做着一副俏皮天真的模樣，讓蘇太後放松了警惕。蘇太後就算是當年做妃嫔的時候，也并未耍過心機，如今看着這趙纖纖只當是心無城府、可愛極了。

“搬便搬吧，元秋宮畢竟是你住慣了的。”蘇雲棠應了聲，把這事兒落了定。

葉應姝還得跟泰康宮裏面窩上幾天，蘇雲棠便差了綠岫借口送些小物件給樓清川的由頭，給葉應姝傳了話，便是着她多留心一下這趙纖纖。葉應姝應了，便是蘇雲棠不說，她也會多瞧上幾眼的。

入了夜，綠岫正給蘇雲棠揉捏着肩膀。她是個藏不住話的，見無旁人，便小聲念道，“娘娘，奴婢看着那趙小姐，可不是什麽好捏的軟柿子。”

蘇雲棠阖着雙眸，沉吟片刻說道，“你也瞧出來了？”

“奴婢跟在娘娘身邊這麽久，若還是敲不出來，那可不是蠢鈍了。”綠岫這話說的又是捧了蘇雲棠，又自誇了一番聰慧。

“瞧你這一張嘴！”蘇雲棠也笑道，“趙家小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別瞧着她看似天真嬌俏，似個小孩子那般。可偏偏真正無邪之人，是像梨兒那般，知禮守禮但又不失小女兒家的任性妄為。”

桌上的燭影晃動了兩下，被忽然吹來的一股子邪風刮了個滅。綠岫連忙上前重新将它點亮，蘇雲棠瞧了一眼，心裏有些動蕩。

這事已經不随着她上輩子的路線走了，往後一步步都是險境，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能否應對得宜。但是她還有樓玄黎相伴，又有比旁人多活了那是來年的後宮日子，平白也是沒有關系的。

綠岫重新剪了燈芯，屋裏亮堂了些許。她又回到蘇雲棠的身邊替她按着肩膀，說道，“正是呢，這趙家小姐還換您表姐，這可不是下一嘴就要朝無極宮那邊喊表哥去了？”

這綠岫當真是她肚子裏的蛔蟲，說的都跟她想的一樣。她也是怕着這趙纖纖過兩日就表哥喚到樓玄黎床上去了，只是她這怕可不是出于內心的，若非如此又怎得會唇邊含笑呢。

蘇雲棠其實心中忐忑，她一直未曾受孕，之前許是身體調息的不好。而如今曹氏以除，心裏順當，也該多注意着這事情了。

中宮未曾有孕，皇帝子嗣又不充盈，就是大臣往宮裏塞自己家姑娘，也是沒法反駁的。若是一概阻攔，便是她這個皇後不識好歹了。

可是自從樓玄黎重生回來，這大半年未曾臨幸後妃，她心裏說不感動不是真的。上輩子的傷害伴着這輩子的寵愛交織在她無數次的夢中，叫她心裏慌亂極了。

蘇雲棠猛然間握住了綠岫的手，問道，“綠岫，你說陛下會納她嗎？”

綠岫搖搖頭，可是臉上還是有些難為，“不知，只是奴婢瞧着這趙小姐臉上還有一兩分您十五歲時候的模樣呢。”

她這話如同一顆悶雷炸在蘇雲棠的心裏，若說真的如此，樓玄黎會不會當真動了心思？

蘇雲棠拿不準這事兒有幾分，但是到底也是樓玄黎給她立過誓的，她合該相信樓玄黎說過的話語。

只是今日蘇太後也未曾跟她提要納趙纖纖入宮一事，只是說留着在身邊當個閨女養着。蘇太後只樓玄黎一個孩子，聽聞先頭在之前有個公主，沒養成。現下也是打着留在身邊準備，圖個天倫之樂的說法。

蘇太後是性子軟，可也在乎這子嗣之事。恐怕這未曾提說要将趙纖纖給樓玄黎，也是秉了這等臉面在。她不願意下自己娘家侄女的臉，也算是個旁敲側擊吧。

“綠岫，此事先不必提，只當是太後接了個親戚姑娘要養在身邊幾個月。”

“奴婢曉得了。”

只是她說着不提，恐怕一時間宮裏便能傳個遍，就算是靜妃、謹嫔慧嫔的都有子傍身，那也還有些許常在答應之流的，心裏猜忌許多。

蘇雲棠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澀的眼睛，站起了身來。許是起的急了，她晃悠了兩下，竟是眼前一花。

趙纖纖是個……咋說呢 猜猜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