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磋磨
磋磨
樓玄黎微微側頭對着趙纖纖點了點頭,示意她起身。
趙纖纖狀似柔弱無骨地晃悠了兩下,借着腳下雪滑,就要往樓玄黎身上歪去。樓玄黎眼尖,往旁邊一錯,便是趙纖纖這一撲就到了朱公公的懷裏。
朱公公哎喲了一聲,跟趙纖纖一同摔在了雪地上。趙纖纖就算是個子小巧,但是着實人豐腴了些許。
朱公公吃痛,只喊道,“姑娘快從雜家身上起來,雜家這老腰喲!”
趙纖纖灰溜溜地從地上爬起來,宮女過來替她撣了撣身上的積雪,趕忙把她扶到了旁邊。
那宮女是蘇太後的近侍名喚雪雁的,她将趙纖纖攙扶到了一旁的涼亭,掃了雪讓她坐下。雪雁是大宮女,說話有點權力,只教導着趙纖纖,“姑娘,咱們是好人家的女子,可不能如此上趕着去投懷送抱。”
趙纖纖撇嘴,可也只能點頭。
雪雁又說,“您之前在宴席上跳舞,雖是太後娘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心裏着實有幾分不快的。今兒中午那會子罰您,也是真心想讓您知道知道這宮裏的規矩。”
趙纖纖有些意外,瞪大了雙眸,辯解道,“可是……太後姑母是允許我了呀。”
雪雁拿出帕子替趙纖纖擦了擦手,方才摔在了雪裏以一撐,手心都有些紅腫了。她語重心長地說道,“您就是瞧着那二小姐,雖然是個跳脫性子,可平日裏有多往外走一步嗎?她就算要鬧,也是跟皇後娘娘的昭陽宮裏頭耍性子,平日裏只要踏出了昭陽宮的大門,就聽極了她姐姐的話,半分逾越都沒有。”
“可是她蘇雲梨平日裏宴席上,都與帝後同坐的。”趙纖纖不由辯解幾分,“憑什麽她可以,我便是不行。都是皇上表妹,我這關系還近上一層呢。”
雪雁反問道,“可姑娘瞧見過,二小姐與陛下兩人獨處嗎?那日皇後娘娘離席,二小姐還想要多呆上些時辰,可不是自己尋了理由,回到父親身邊去了?就算是現下這樣子的情景,都是因為您也在,所以才敢大大方方地上前參見。”
趙纖纖蹙起了好看的眉眼,她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看似還有幾分像蘇雲棠。鎖緊的眉頭的樣子讓雪雁都有些呆滞,不由得慨嘆了一句,“姑娘當真有幾分像皇後娘娘。”
趙纖纖被梗了一句,不僅咬緊下唇。她也知道自己是有幾分像皇後才被蘇太後請進宮裏的,可自己偏偏厭惡這個說法。
到底自己也是個人,也有着自己的氣節。
她怎麽能希望一直被人說是像呢,但是現在這皇帝,就算是連她像這幾分,都不願意給自己好臉了。
趙纖纖面容上青白一片,她如青蔥的指尖扣緊了掌心之中,帶了幾道血印子。
雪雁将她攙扶起來,匆匆趕上了樓玄黎的轎攆,算是跟着尾巴上進了泰康宮。
也不知道是雪雁這幾句話将她點醒了,還是自己想明白了不想再用替身的形式進宮了。趙纖纖如今老實多了,有些畏手畏腳地坐在末尾,不言語了。
樓玄黎見蘇雲棠在軟榻上窩着正好,也就把她按在那了。現下宮中誰的身子都沒她金貴,可得供着些。
蘇雲棠如今有四月餘的身孕了,雖是還有些害喜,可到底胃口也大了不少。如今蘇太後宮中這擺盤漂亮的山楂糕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蘇太後見她一塊塊地拿着山楂糕,幹脆叫文姑姑将盤子挪到了蘇雲棠的面前,湊着近吃。她看着蘇雲棠專挑這酸的吃,更是心下歡喜。
她與文姑姑對視一眼,文姑姑便開了腔說道,“若是皇後娘娘喜歡咱們泰康宮這山楂糕,回頭叫綠岫包一些回去。”
蘇雲棠笑道,“那便是好事。”
她本就長的溫和,雖是先頭因為孕初瘦削了些許,但是如今過了那道坎,也是補回來了不少。更有母性的光輝加持着,映襯在窗子下的她,渾身都籠罩了一團光暈。
蘇雲棠是當真不知自己腹中胎兒是男是女,其實對于她來說都好,樓玄黎的後宮中不乏皇子,卻只有一位華容公主。若是公主,養的像華容一般的溫柔謙恭,也是極好的。
她先頭讓葉應姝裝着愛辣是因為她位分低,後宮中又有着曹漪那等豁害。而自己卻不用,她偏偏要讓衆人都知曉她肚子這個孩子可能是個皇子,未來将是大齊的嫡子、太子。
她身份驕矜貴重,又有太後母家護着,皇帝寵愛堆着。若是真有人在這會兒找她不快,那便是找了整個大齊的不快了。
趙纖纖就算是再想成為皇上的枕邊人,也不是敢觊觎皇後這個位置的。她最多想要個寵妃便罷了,哪有像曹漪那般膽大妄為,想要借着娘家的勢力去把控朝政,立自己的孩子做太子的。
蘇雲棠想着,便又想起上輩子樓清山一條白绫送她上路的情境了。這昨日裏頭還是那副嚣張撥扈的模樣,估計是慧嫔想着她母妃曾經對自己做了什麽,根本不願意管。
她不禁搖頭,這許尋芳也是有些蠢笨的。若是她如今不好好對這樓清山,等往後日子裏頭去了封地,豈不是要被樓清山拿捏得死死的?她回頭定然得勸上幾分才行,将其中利弊交代清楚了,也給大齊少個禍害。
樓玄黎坐在她軟塌的一側,見她有些分神,便捏了捏她的手,問道,“想什麽呢?”
蘇雲棠一頓,也未曾抽出自己的手來。她只是有些害臊地看了一眼在座的旁人,見蘇雲梨眼裏亮晶晶的,一副向往的模樣,不由得打趣兒起來,“想啊,臣妾家這妹子什麽時候能嫁出去。”
蘇太後哈哈大笑,樓玄黎也跟着附和,只有蘇雲梨一臉茫然,她半句話沒說怎得又扯上她了。
打泰康宮出來後,蘇雲棠便瞧着樓玄黎是有什麽事情要跟自己說的,便招呼了銜珠送蘇雲梨去謹嫔那同華容公主一起玩耍。
蘇雲梨一臉我懂了的模樣,嘿嘿笑了兩聲,便推着銜珠就往翠微宮去了。
樓玄黎親自扶了蘇雲棠上轎攆,如今這冰天雪地的,可不敢叫她自己個兒走着。還千叮咛萬囑咐着,寧肯繞了道走平坦的路,也不走捷徑。
一路上安安穩穩地回了昭陽宮,下了轎攆蘇雲棠便笑他,“哪有那麽多的意外啊!”
樓玄黎從綠岫的手裏接過她的臂膀,攙着她慢慢往宮裏頭挪。
綠岫在後面看得真真切切,只偷笑了一番。她擡眼見朱公公一張老臉拉得可長,心裏不爽,便出言擠兌了兩句,“朱公公如今這是年紀大了,瞧不得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恩愛了。”
朱公公冷哼了一聲,拂了袖子便追上前去。
結果沒成想,樓玄黎攙着蘇雲棠進了內殿之後,便把大門直接合上了。讓他不禁磕了一鼻子灰,還踉跄了幾步。
蘇雲棠見樓玄黎關門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她便忙喚道,“綠岫,上茶。”
綠岫泡了些許茉莉花茶清新爽口端到兩人面前,便應道,“奴婢先下去了,娘娘放心,奴婢守着門口呢。”
蘇雲棠擺擺手,綠岫便退了出去。
“如今這綠岫是愈發得上道了。”樓玄黎看着綠岫一水兒動作一點不帶拖泥帶水的,便誇贊道。
“正是。”蘇雲棠點了點頭,“如今梨兒的事情倒是可以先放上一放,但是綠岫跟了臣妾許久,臣妾想尋個家世清白人又穩妥的侍衛太醫将她配了,也算是不枉她照顧臣妾一程。”
樓玄黎颔首,“是該,那回頭日裏朕便瞧着點,你就安安心心的。”
蘇雲棠莞爾,理了理有些松散的鬓發,又問道,“陛下今日尋臣妾,看着有些許急躁,是為何?”
樓玄黎嘆了口氣,手上的茶杯端了兩次都沒送到唇邊。躊躇半晌,他才說道,“還不是朕那大哥陳王的事情!”
“陳王?”蘇雲棠有些詫異,“他又怎的了?”
陳王前些日子才方殺妻拒上京來,如今怎得又能扯出什麽幺蛾子來?蘇雲棠不由拍了下桌子,抿起了嘴。她多怕又是聽聞有什麽旁人死去的信息了,如今要做母親了,心思更柔軟了。
樓玄黎沉吟,“那探子來報,說陳王暴虐。美名其曰怕王妃在九泉之下孤單,便殺了許多府中姬妾仆婦,說送下去陪着王妃的。棠兒你說這!”
當真是想不要什麽,便來什麽。
蘇雲棠一怔,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樓玄黎剛忙将她的手指從嘴裏扒了出來,又氣又惱地說道,“這陳王是怎麽想的?多殺幾個姬妾仆婦,朕能更久再讓他上京?如今倒好了,他不來,朕也要綁着他來!”
蘇雲棠替樓玄黎又續了茶水,雖是心中也有氣,但仍是柔聲勸慰道,“陛下先別氣,臣妾倒是覺得這不伐是件好事。”
“好事?怎麽說呢。”樓玄黎忙問道。
蘇雲棠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目光熠熠地瞧着樓玄黎說道,“他既然暴虐,便是證明了此人的頭腦并不清醒。陛下如果要對付一個連頭腦都有些不清醒的人,當然會易如反掌。”
确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