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京

入京

轉眼便是臘月了,陳王妃已經去世統共一年了。二月初三是個好日子,他們便定了那日的親事。

陳王眼瞧着自己的計劃就要行得通,約莫有些喜形于色了,叫樓玄黎聽着探子傳回來的消息笑得有些倒仰.

探子信上只寫着,“陳王收拾王府,等待新王妃。”

可他哪曾知曉,樓玄黎可未曾想要放過他。樓玄黎這一年裏只收了聘禮,全然當做忘了有陳王這麽一號人,不傳召也不過問。

陳王許是因此也對樓玄黎放了心,只當先頭一直要他上京當真是為了過個團圓年。如今自己只當計劃成功,心中無比驕傲着,連到時候起兵造反怎麽将蘇雲梨誅殺在三軍陣前祭旗都打算好了。

只是他如意算盤打得再好,也及不上樓玄黎丢給他的折子——

“宣陳王即可上京,迎娶安和郡主。”

不論是蘇雲梨亦或是趙纖纖的身份地位,配着陳王都是要得将其送到陳州完婚的,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封了郡主,且是将蘇雲梨和趙纖纖皆封了郡主。

而王爺與郡主又合該是平級,太後便應着樓玄黎的要求發了聲,只尋了理由說兩位貴女陪伴她多時,需得許個雙字的封號才行。這雙字封號便遠遠高于陳王的單字,他便是百口莫辯,竟叫自己一個先帝親子的位置低過了京城貴女。

陳王聽聞消息之後在王府中發了瘋,将手邊能砸的物件全然砸了個遍。他平日裏那點子冷靜失了個遍,狠心全然用到了發怒之上。

他氣惱自己怎麽如此蠢鈍就求娶了蘇雲梨,未曾想過給自己留條後路,又暗罵着蘇太後與樓玄黎這兩個老狐貍。

幕僚們勸了許久也無果,只平息不了陳王的怒氣。

“她蘇雲梨算個什麽東西,不就是個玩物嗎,還敢騎在本王脖子上頭了?”陳王越想越氣,更是暴跳如雷,“樓玄黎那個蠢貨真以為自己王位坐穩了?還跟這麽戲耍本王,找死!”

為首的幕僚說道,“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您平日裏頭的冷靜去了哪裏?這話往後需得憋死在肚子裏頭,也不能再說了,以防隔牆有耳啊!”

陳王許是也明白了自己的逾越,這會兒倒是将心情平複了下來。他只覺得樓玄黎是要給他侮辱,倒是直接将入京此事抛之腦後、不作理會。

他聽罷幕僚的話語,又問道,“周先生有什麽想法?”

那位周姓幕僚細細思索,說道,“王爺不妨大大方方上京去,陛下還能将您沒頭沒腦地扣在京城裏頭不能?左不過多陪新王妃在京中待些時日罷了。”

陳王躊躇一番,可又覺得那周先生的話說的沒錯。樓玄黎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貿貿然地将一個王爺困在京內的道理,祖上也沒有這樣的先例。況且他才聽見蘇家幾個小輩被革職的事情,覺得這個剛鏟除了曹家的皇帝,只會對已有端倪的蘇家動手,怎麽會無故動自己這個還算安分的王爺呢?

只是自己是禍躲不過,看起來這京城是必去無疑了。

陳王既然打好了心思,便準備起了上路。如今才過了臘月,入京還能趕上合宮家宴,可偏偏陳王唯恐自己多呆,特地上了折子表達在陳州陪着自己的百姓過年,等過了初七再緊趕慢趕地啓程。

二月初三的婚禮日子,陳王這新郎官二月初一才堪堪到了京城。

進了京便被卷着鋪蓋裹進了宮牆之內,樓玄黎美名其曰許久未曾見到兄長甚是想念。他唯恐來的不是真的陳王,将陳王用酒灌醉之後,便喚了那死士扮的阿依木公主将他從頭到腳一陣核實。

阿依木公主确認了無誤之後,樓玄黎這才放下了心來。

借着陳王的醉意,樓玄黎壞心地将新娘子換了人的事情說了出來。陳王酒後失言應了,可樓玄黎與旁侍奉着的宮人卻聽見了。

等到了陳王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他揉着作痛的額角,起了身。自有宮人替他梳洗,昨日他飲酒過甚宿在了無極宮的偏殿,已是樓玄黎給的莫大榮譽了。

陳王心中只覺得樓玄黎蠢鈍,竟然這麽明目張膽地留了自己一個人在無極宮中。他心中依稀記得自己答應了樓玄黎什麽,卻有些忘卻了具體為何。

梳洗完畢後,陳王便随手扯了個宮人問道,“昨日本王同陛下說了什麽,你們可記得?”

宮人搖搖頭,不敢回話,只得跪在了地上。

陳王也沒動怒,他平日裏最會裝蒜,除了那日聽聞了婚事之後壓抑不住的暴怒,平日裏都顯得是多麽的溫潤如玉。

他忙扶起了宮人,說道,“無事也別跪了,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正巧趕上了樓玄黎下朝回來,聽了一耳朵便問道,“皇兄,何事不知道了?”

陳王長得與樓玄黎五分像,但卻少了幾分棱角,顯得整個人容和得多。他笑道,“陛下回來了?臣當真逾越了,怎得陛下都下了朝,才悠悠轉醒呢。”

他佯作要讨饒的模樣,樓玄黎也樂得見他吃癟。

陳王半跪不跪的模樣僵持了一瞬,便咬着牙真的跪了下去。樓玄黎這才去扶,忙道,“咱們兄弟二人說什麽逾不逾越的,趕快起來。你昨天吃酒了,睡得沉些也是應當的。”

“陛下不見怪便好。”陳王堆着笑,又道,“臣記得昨日曾應允陛下什麽事,陛下可還記得?”

“當然。”

樓玄黎尋了軟塌坐下,朝着對面努努嘴,陳王便也規規矩矩地坐了上去。

“昨兒個朕跟皇兄提了一嘴,說朕那小姨子雲梨如今染了惡疾了,不知道是否能治得好。朕就怕回頭皇兄先頭才沒了王妃,這剛娶又病倒一個,叫旁人說你克妻啊!”樓玄黎磕了磕茶杯,狀似沒心沒肺地說道。

樓玄黎這語氣,仿佛蘇雲梨姐妹倆就跟他毫無幹系一般。陳王本是聽着歡喜,只覺得蘇家要敗了,可細細想去樓玄黎這話裏有話。他心中咯噔了一下,只覺得什麽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

陳王沒吭聲,果不其然聽見樓玄黎又說道,“所以啊,朕想着給你換上一個郡主來。前幾日母後跟着雲梨還封了個郡主,那丫頭溫溫柔柔又長得漂亮,朕想着總不算虧了你。”

陳王聽罷有些慌亂了,他張了張嘴,咬着牙說道,“臣心悅蘇家妹妹。”

樓玄黎卻笑話他,“皇兄可莫要說笑了,你離京的時候雲梨不過十二,那稚氣未脫的模樣你也能瞧得上?”

“臣……臣想着蘇家妹妹總有幾分像皇後娘娘的。”陳王辯解道,“臣能想象的出來,蘇家妹妹定然會是靈秀美人。”

樓玄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輕飄飄的,卻叫陳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樓玄黎學着蘇雲棠的模樣,輕輕敲了敲桌子,半晌才說道,“皇兄……是在觊觎朕的皇後嗎?”

陳王這下子才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慌忙從軟塌上下去跪在地上求着饒。而樓玄黎卻是居高臨下地瞧着他,那略帶譏諷的笑意刺痛了他的雙眼。

那是他與樓玄黎的差別!

可他不敢繼續直視,連忙垂下了頭,說道,“陛下,臣無此意!”

樓玄黎卻久久不曾回應他,陳王心中慌亂極了,他可不想事還沒做就先丢了腦袋。他不敢繼續說話,只能戰戰兢兢地穩住自己身子。

許久,樓玄黎才開口說道,“皇兄多慮了。”

他話雖如此,可語氣中卻沒了之前半分的親昵。

樓玄黎瞧着陳王仍是垂着頭跪在地上,冷哼了一聲,輕聲說道,“還不扶陳王起來?”

陳王這才感慨到他自己的蠢鈍,他羽翼未豐的時候,怎可跟樓玄黎相較之?更何況硬碰硬,他心下已經了然,這蘇雲梨生了惡疾一事恐怕有假,但是樓玄黎并未對蘇家有疑心才是真的。

他真正有疑心的是自己,他這一出戲也是演給自己看的。

陳王有些癱軟了身子,将全部重量交給了扶着他的小太監。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麽愚蠢,樓玄黎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他妄圖挑戰王權的遭遇,便成了自己那一點驕傲的最後結局。

“一切……皆有陛下定奪。”

樓玄黎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叫宮人端了趙纖纖的畫像來。

陳王只寥寥掃了一眼,連眉眼是個什麽模樣都沒瞧見。他心思不在那上頭,只打着哈哈說道,“陛下擇的人選自然是好的,臣只恭敬不如從命了。”

樓玄黎拍了拍陳王的肩膀,笑道,“朕本以為皇兄是個酒後不認賬的主兒,卻未曾想到皇兄竟然是如此君子,連酒後言論都作數。這若是傳了出去,必然成為佳話。”

陳王趕忙擺擺手,他哪裏敢叫此事傳出去。說是佳話,傳出去便是笑話了。他再卑微,也不能叫自己好容易造起的樣子,成了衆人笑柄。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陛下可是還有旁事?若是沒有,臣便出了宮去,等着兩日後迎娶新娘子。”

樓玄黎聽罷也說道,“正是呢,朕早便差人在京中為皇兄立了府邸,侍衛朕也派去了,皇兄不必擔心在京中的安危。”

陳王的一雙手抖了一下,沒再答話。

陳王真的是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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