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簫
簫
衛風吟不知何時攀上了她的肩，在褚沐柒吻來之時悄然回應。
她一口口輕吻着褚沐柒壓下來的唇，不知何時悄悄紅了眼。
“小柒……要好好疼我。”
褚沐柒抵着她的額，鼻尖相觸，呼吸交纏，“我什麽時候不疼你？”
衛風吟紅着眼咬了她一口，掙紮着推開她，輕哼一聲，“我要去換衣服了，快到我了……”
她朝換衣間走去，背過身，偷偷抹了下眼睛。
小柒……
她靠在牆壁上，平緩了一會兒，再出來時，輕盈踏步間，帶起一串輕微的清泠玉響。
一襲白裙，層疊繁複，領口衣袖，暗繡雲紋；墨發披肩，眸色清淺，幽明似琉璃；膚色如玉，剔透疏離。
一根古樸紫簫負于身後，清貴文雅，胸襟坦蕩；步履微移，幽香暗浮。
“小柒——”她眼眸柔和，含了笑，将褚沐柒的名婉轉念于口中。
——那是，她們初見時的模樣。
只是當初，她模樣清冷，如今，她睇笑含情。
褚沐柒難以自抑地捂住胸口，那裏“撲通、撲通”，跳得快要躍出胸腔，脫口而出。
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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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鼻尖緩緩溢出一滴汗。
衛風吟噙着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看她難受隐忍的模樣，抿着嘴，笑得更是清甜。
她呼着氣，誘着褚沐柒一點點俯身上前，眉梢風情悄然染上。
“……喜歡？”吐出的幽香之氣，無聲送入褚沐柒口唇之中。
她微微側着頭，眸中清冽幽柔，肌膚如玉，盡皆落入褚沐柒的眼。
褚沐柒瞄着她流暢細致的頸線，想起這裏每每繃緊之時是多麽動人心魄的火熱。
她咽了口口水，眸色暗沉，聲音微啞，“我能……吃一口嗎？”
衛風吟順着她的視線微微低了眸，知曉她說的是哪裏。
聽她聲音已然動情，蘊着熱，只好默不作聲退了半步。
擡起眸來，抿着笑拒絕，“此時不許……我就要上臺了。”
這人每次都要弄出印子，叫她遮也遮不住……
“喔。”褚沐柒眼睜睜看着到嘴的美食甜膏流掉，心頭惋惜，瞧着衛風吟的眼神，也帶了些哀怨。
叫衛風吟忍不住笑出聲，只好重新上前，張嘴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抿出個小紅暈。
低低笑着 ，“我上臺了，叫人看見不方便，先給小柒蓋一個。晚上……叫你印回來，好不好？”
溫軟的唇舌在脖子上留下一陣微癢的刺痛，褚沐柒眸色深沉，勾着她的腰抱住，“不許食言。”
衛風吟抿着笑，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又飛快從她懷裏溜了出去，“我先去啦。”
風吟……好像變壞了……
褚沐柒不甘心地握握空落落的手，心裏直癢癢。
舞臺上。
“下面是簫曲演奏——《桃花渡》。”
帷幕拉開，一串叮鈴悠揚的琴聲之後，低沉婉轉的簫聲漸起。
紛揚的桃花落下，一抹白色的影子幽然立于樹下，背脊挺直，執起手中紫簫，眉宇靜柔。
叮鈴流水般的琴聲起，綴着簫聲訴情——
千年前，那一葉輕舟從渡頭揚帆，兩人相依偎的身影歷歷在目，她眺目遠送，無人察覺。
簫聲低婉，周遭幾個身着嬌紅，揚袖翩翩的伴舞花瓣一般墜落，留她一點蕊心獨白悄然綻放。
蕊白露紫，嬌嫩抱樸。
聲聲婉轉，時而纏綿昂揚，道不盡，說不清，一縷相思，萬般柔情。
褚沐柒坐在觀衆席上，聽着她如以前一般為她吹簫，溫存旖旎。
她的情，她聲聲不敢錯漏。
可她簫中送別之意，又是從何而來？
衛風吟低着眸，靜靜站在臺上，音聲從按住的簫孔中流瀉而出。
小柒……送了你一次，別了你一次，等了你一次，此番再遇，除了相守，別無他求。
千年前，流水悠悠，桃花渡頭，孤望癡守。
衛風吟擡了眼，看向那個将她揉進眼中的人，眼眶微濕。
小柒，再嫁你一次，可要将我看牢了……
觀衆席一片寂靜，只餘臺上簫聲曼舞。
婉轉簫聲在靜默後最後吹響，柔情重訴，雲雨漸收。
一點白影在渡頭獨留，與澗澗流水聲相伴。
一抹桃花瓣飄飄揚揚，悠然落于一人眉心，那人如墨長發微揚，擡眸遠眺，目送輕舟。
桃花遠渡随流水，思幽幽，念幽幽，眉訴相思萬縷柔。
小柒，我回來了——
褚沐柒靜坐在席上，看着她靜靜下了太臺，低眉思索。
是不是……有什麽忘記了？
衛風吟，從不會說謊。
她何時……抛下過她，留她一個人過嗎？
她低頭起身，沉默着往外頭走去。
自己……竟然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嗎？
可往事歷歷在目，她與衛風吟兩人，在那時歸隐，安安穩穩地度過後半生，遠渡重游，回江南燕爾溫存，她為她吹簫舞劍，萬般溫柔，恩愛白頭……
怎麽會……
她低着頭思索着，在昏暗的光線中，扶着擠挨着的座椅靠背走着，撫過那柔軟粗糙的面料，略微失神。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啊……”
她聽見一個男聲低聲跟旁邊的同伴說着。
“這簫吹得真好……是吧，兄弟？”兩人壓低了聲音交流着。
“那可不是，看着也清清冷冷的，要能讓她品品簫，不知道是不是也能吹得這麽好……”
褚沐柒幽黑的眸子一凝，在黑暗之中停下，渾身夜色，深淵冥冥。
“嘿……個臭小子，想得倒挺美，可去你的吧！”
“切，裝什麽正經……”那男聲嗤之以鼻，他可聽得出來旁邊這人念那酸臭詩也是一樣猥瑣。
兩人低聲交流着，未曾注意一道影子陰沉沉朝這邊逼近。
他朝旁邊念詩的人唾了一口，頗為鄙夷，“你敢說你不想讓衛風吟給你……”
“嗵——”
嘩然一聲響，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人就被突然倒下的人影駭住。
“操，誰他媽……”
“砰——”又是結結實實一拳沖上顴骨，那男生腦瓜嗡嗡作響，被一拳掼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褚……褚沐柒——”周圍有人認出了那個幽靈一樣的影子。
微弱的光線灑過，映出褚沐柒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前不久還在臺上優雅彈奏的幽昧美人，此時更像失了人氣兒一般，眼眸幽深到空洞，揪着那男生的衣領，一拳一拳，機械般朝那臉上狠狠砸去。
“你……有病啊……”
“砰。”
“操……”
“砰、砰、砰。”
那男生開先還能罵上幾個字，然而被褚沐柒一拳一拳砸得腦袋發懵，眼看着，就一點點沒了音兒。
硬硬的腦袋被褚沐柒打得不停朝外偏，隐隐的，能聽見骨裂的聲音。
清晰的砸擊聲不絕于耳，極度的震驚讓人緩不過神來阻止，直到看到那被揪住的男生痙攣着吐了一口血，猛然噴濺在旁邊一個女生裙子上。
“啊——”一聲尖叫，将周圍愣住的人瞬間驚醒。
“快……快拉住她，要出人命了！”
這才有人七手八腳你推我我推你地上前，然而看着褚沐柒那讓人膽寒的模樣，誰敢真的将她攔住。
“來人——來人——殺人了——”那女生大驚失色，跌坐在地，不停尖叫着。
褚沐柒擡着幽漆的眸瞥她一眼，冷淡得毫無情緒，“聒噪。”
有人便顫抖着手一把死死将那女生捂住往後拖，人群裏，死一般的寂靜。
——
衛風吟回了後臺，卻沒有看見褚沐柒等她的身影。
她抿着唇四處望了望，想起自己方才上臺前将鑰匙給了她，臉上有些微紅。
又等了一會兒，幹脆先進去将衣服換了。
一路順着朝觀衆席走來，卻是一片詭異的安靜，她才隐隐覺得不對勁。
直到看到一群人圍攏在一處，她心頭猛然一跳，在衆人見到鬼一般給她讓出一條路，讓她暢通無阻到達最裏面時，那躺在地上的男生已經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而褚沐柒，還空着眼，毫無所覺地砸着。
她失了控，又好像冷靜得可怕。
衛風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她面前的，褚沐柒眼裏空無一物，她望進去，卻連自己的影子都瞧不見。
只是當她将手輕輕覆上，握住褚沐柒再度欲揮下的腕，輕易就止住了她暴虐的動作。
“小柒，你在做什麽？”
她問得極輕，卻讓褚沐柒歪了歪頭，朝她看來。
漆黑的眸中，波動出些微的細影。
褚沐柒看着自己手腕上蜿蜒流下的血，沾了些在她手上，木然瞧着，輕輕掙了下。
她沒答話。
“過來。”衛風吟沒讓她掙開，見她待在原地沒動，連自己的話也不聽，膝行着朝她靠近。
“不要風吟了嗎……”
褚沐柒眼眸動了動。
“褚沐柒，我要你過來——”
她低喝一聲，可眼圈泛了微紅。
一陣靜默。
“我要走了……”她抿着唇，緩緩松了手，佯作轉身。
然而——
“回來。”褚沐柒聲音壓得極低。
她垂了手将鮮血在裙子上抹幹淨，漠然從地上站起來。
手上似乎被滴了一滴溫熱，衛風吟轉身時，她模模糊糊看見一抹晶瑩。
她走了兩步，跟在衛風吟身後。滿身是血，也不敢伸手抱她，只能盯着她的背影瞧。
“哭什麽，衛風吟。”她聲音仍浸着冷，語氣間，卻不經意帶上一絲輕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