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
逃
紅鮮鮮的湯底翻滾着，酸甜鮮香的番茄湯味迎面入鼻。
一片嫩薄的肥牛卷滾入湯鍋，在“嘟嘟”冒着的水泡處滾過兩圈，再提筷之時，便已成了微卷的小塊。
和着鮮美的番茄湯汁，嚼進口中，汁液四濺，湯甜肉鮮。
褚沐柒看着衛風吟不自覺抿起的兩個小梨渦，一雙清淩的眸子也彎得眯起來。
她很少看她高興成這樣……
以前哪怕再喜歡，她眼眸中流露出歡喜，也是自持矜貴的，端着一股子皎皎的清冷。
現在麽……
褚沐柒看她啓唇咬了一小口牛丸，抿着唇輕輕吸着裏頭的肉汁兒，被燙得吐了一小截粉嫩小舌，卷了卷，又迅速縮回。
現在，軟得更想讓人吃掉了……
褚沐柒咽了咽口水，被衛風吟伸手也喂了一顆渾圓丸子，遞到嘴邊。
素白的手執着棕黑的筷，夾着熱氣騰騰鮮鮮美美的小肉圓，瑩潤泛紅的手心攤在下頭，小心地防着圓子掉落。
衛風吟朝着手中輕呼口氣，夾着肉圓的鮮香，和着她口中的幽蘭，馥郁氣息撲入鼻唇。
“小柒……張嘴。”她淺淺笑着，哄着褚沐柒。
畢竟她用了那樣的法子才讓褚沐柒帶她出來，一路走着，都能感覺到褚沐柒比以往更沉幾分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她知道褚沐柒心中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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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沐柒盯着她，張了嘴，将肉丸卷進唇中，細細嚼着。
“衛風吟，再敢鬧出事，我就把你綁在身上。”她明明是享受的，但仍是眯了眼，一伸手便将衛風吟按進了懷裏。
衛風吟擡手輕輕掙了掙，不過裝了下樣子，她知道是掙不開的。
幹脆在她懷裏調整了個安逸的姿勢，伸手在鍋裏涮着菜，把兩人都喂好。
褚沐柒索性做了回大爺，懷裏摟着小嬌妻，手上吃着嫩豆腐，眯着眼等着衛風吟喂她吃嘗過的喜歡的菜。
衛風吟又涮了幾片肥牛，伸手摘了片生菜，将嫩紅的肉裹在翠綠的菜葉子，包好了，簡單在鍋裏過了一下，又喂到褚沐柒嘴邊。
一時間，番茄的鮮美，生菜的脆甜，肥牛的軟嫩，在口腔裏汁水交融。
再偷了一口美人唇上的沁香……軟軟的，水潤潤，要化開一般……
這大概是褚沐柒吃得最美味的飯。
有一點輕響從大廳另一邊的座位傳來，而後是盤子打碎的清脆聲響，和着幾聲罵罵咧咧。
褚沐柒低頭看着衛風吟，微眯了眼。
然而遞到嘴邊的筷子卻是絲毫不頓，甚至催了她一聲，“快點，要涼了……”
看她将裹了藕和裏脊肉的生菜咬進嘴裏，衛風吟嘟着唇在她嘴角輕輕抿了一口，濕軟的小舌尖一卷而過。
收了筷子，擡眼将她一瞧，抿着唇笑，“你這麽警惕做什麽，我也不是什麽雞毛蒜皮的事都會管啊。”
褚沐柒眯着眼，不置一詞。
然而衛風吟雲淡風輕繼續吃着，那邊轟然一下嘩啦作響，杯杯盤盤乒乒乓乓摔了一地，似是有人掀了桌子。
有女服務員驚叫一聲，而後被地上的湯湯水水滑倒在地，周圍一下聚了好些人。
衛風吟不動聲色，對褚沐柒的視線恍若未覺，仍是自顧吃着。
“別這麽瞧着我——”她對腰間探上來的手一點反應也無，“有保安進來了。”
她垂手将褚沐柒的手握住，不讓她亂摸，“別鬧，人多……”
褚沐柒乖乖不動，将腦袋擱在她肩膀上，繼續被她投喂着。
然而須臾傳來吵罵聲，有人翻坐到桌子上，大叉着腿，喝着底下人，将趕來的保安一腳撂倒，頭磕在地上，砸出了血，抽動着，半天爬不起來。
而這邊角落裏，湯鍋冒着騰騰霧氣，蒸蔚氤氲着，模糊了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身影。
衛風吟雪白的臉被蒸騰得粉粉的，玉裏蘊霞，清淩的眸子裏也滲了些霧汽，瞧着有些朦胧。
褚沐柒腦袋枕着她的肩頭，幽濃的眸子微阖着，漫不經心地注意着她。
整個人，都将她牢牢箍在懷裏。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在她腰間輕刮着。
衛風吟躲了躲，萬分無奈，怎麽吃個飯也能碰上事兒來
她放下筷子，擡了擡手。
“做什麽？衛風吟……”褚沐柒在她滑嫩的頸上狠狠咬了一口，眯着眼，語中盡是威脅。
細白的頸上很快就滲上一輪微紅的牙印，衛風吟咬唇抑住一聲輕呼，腰間，一只手探進她衣服裏，撫着幾天前落下的傷疤邊緣，似提醒，似警告。
衛風吟細細忍了一會兒，本來長傷口的地方就有些癢，被她輕輕一摸，更是有股無名癢意。
終于還是擡手拿起了放在桌角的手機，按了按，一聲輕嘟後，遞給身後的褚沐柒。
界面上，黑紅兩色映着，通話號碼，是“110”。
褚沐柒哧笑一聲，抽出藏在她衣服裏的一只手，接過了電話，“喂……你好，這裏是……店裏有人打架鬧事，有保安流血倒地了……”
她回眸瞧了一眼，繼續補充着，“是，大概十個人，有六人手裏有刀……”
她一本正經答着，身前懷裏的人兒卻仍是輕顫，被腰間剩的那只手擾得耳尖泛紅。
筷子是再拿不起來了……
“嚯——”一聲呲啦刺耳聲響，另一桌坐在椅子上佝着腰偷偷打電話的人被人一把往後拖着掀倒在地。
“老大，這小子竟然敢報警！”
手機被猛地砸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随着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和着尖叫聲，挨着門邊近的人趁着亂，驚着膽兒趕緊跑了。
“踏馬的，誰都不許動，格老子的!誰動老子砍誰!”
“老大，那邊倆妞也在打電話!”
褚沐柒順手把電話放到嘴邊，“叔叔，我在外面吃飯呢——”
“嗖”地發了條微信。
将手機擱在一邊，總算悄無聲息将越摸越往上的手抽出來，老老實實擱在衛風吟腿上，将她抱着。
衛風吟臉紅撲撲的，忍不住瞪她一眼。
那坐在桌上的人獰笑一聲，“誰知道是不是裝的，手機跟人，都給老子帶過來!”
褚沐柒挺直了背，擡頭朝面前兩個混混看了一眼，敲敲衛風吟的腿，伸手牽着她站了起來。
順手拿過桌上的手機，自覺拉着衛風吟走到中間，圍着的人都自動給她們讓出一條路。
那男人扯着一張大嘴笑，說話如吼，“手機!給老子拿過來!”
褚沐柒垂眸笑笑，偏了偏頭，看着衛風吟。
旁邊的小混混不樂意了，伸手就想推褚沐柒一把，“說你呢，到處亂看什麽!手機——交出來!”
褚沐柒頭也沒回一閃，那混混重心不穩差點順着栽倒在地。
“媽的，敢詐老子！”
衛風吟伸手将褚沐柒輕輕扯過來，擡頭朝那邊笑了笑。
手機被她順勢拿到手裏，趁着衆人愣神之際，一手揚下，狠狠砸到了那男人坐的桌子的鍋裏，濺起滾燙紅油，滋滋澆上那男人的背。
“啊——”
“老大！”
擡腳便又将那桌子踹翻，湯鍋四撒，潑在身上、地上……
趁亂，四處鬧哄哄地，褚沐柒的手輕輕被人牽起。
“走了，小柒。”衛風吟拉着她朝外跑，背影清晰，頭也不回。
直跑到燈火闌珊處，兩個人影才慢慢停了下來。
衛風吟跑得氣喘籲籲，朝後一靠，被身後溫暖的懷抱擁住，看着不遠處店門口鬧哄哄亂做一團。
有尖銳警笛聲隐隐響起，由遠而近，閃着交錯的紅藍光，在門口停住，将裏頭的人一個個押出來。
褚沐柒親親她微汗的臉頰，将她的身子嵌進懷裏，“怎麽會想到這麽做”
衛風吟吹着涼風，緩着呼吸，靜默了許久，才回她，“你說得對，我現在這個樣子，能救得了誰？能把自己保護好，就已經很好……”
她等了這麽久，不是為了在這裏重新做衛小将軍的。
她望進褚沐柒幽冶的眸子裏，清清淺淺笑開。
“小柒，我出了事，你會傷心的……”
可她再不願看她傷心……
她抿了唇。
這不是大祿，她不是衛家女兒，她現在站在這裏，只是為了眼前這個眉眼偏執的女子。
褚沐柒低頭看着她，眸中一動，“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
她沒有忘記那脫口而出的一瞬間，衛風吟的神情有多難堪。
當初叱咤萬人的衛風吟，如今只能勉力自保，對從小天縱的她來說，又該有多難受
她思忖着，摸摸衛風吟的發，“以後……可以讓我幫你。”
就像今晚，她偏頭看衛風吟時，實則在等她發難，她篤定衛風吟不會不管，時隔再久，衛風吟，也始終是衛風吟。
以褚沐柒的身手，解決那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可她沒想到，衛風吟拉着她，做了人生中頭一回逃兵。
她戰無不勝的衛小将軍……
懷裏倏忽一輕，她低眸看過一眼，那人兒伸手柔柔環住了她的腰，貼在她懷裏，仰頭看她。
那雙清淺的眸子看着她笑，沖她搖頭，輕聲說着，“可是小柒受傷了，我也會傷心啊……”
她知道只要她提出來，褚沐柒自然會幫她。
可事情落到褚沐柒身上時，她才明白前些日子裏褚沐柒對她的生氣和在意。
她舍不得……
她傾身上前，勾着褚沐柒的脖兒，親昵地蹭着她的鼻尖，語聲輕柔——
“我的小柒，這輩子，要好好陪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