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常

日常

早上清闌的晨光透進窗來，斜斜照射到餐桌上。

衛風吟撐着頭坐在桌邊，一雙眸子要阖未阖。

褚沐柒微低着頭，僵着臉看着桌上的菜。

一雙筷子從斜裏伸出來，夾向一旁的黃瓜蛋，然而快要夾上之際，卻從旁悄無聲息插進一雙筷子，默默将那軟嫩淺黃的蛋花夾走，喂進口中。

褚沐柒輕嚼數下，擡眸看向衛風吟。

衛風吟頓着筷子停在那裏，跟褚沐柒略微賭氣的眼神對上數秒，抿着唇，又夾向另一處。

然而又眼睜睜看着那抹生綠被褚沐柒從她筷子縫裏夾走，柔紅的嘴唇輕動，發出幾下微脆的聲響。

衛風吟看她吃得挺香，卻是木着臉，瞧不出來半分吃東西的享受。

一側臉頰旁，還留着一小塊微紅，顴骨上，甚至還有一絲淤青。

雖然對她糟蹋食物還跟自己搶菜有些怨念，然而衛風吟瞄過那一絲淤青，心頭莫名有幾分心虛。

她将筷子收回來，看着褚沐柒，有些無奈，“小柒……還在生氣？”

褚沐柒吃着菜，微不可聞地輕哼一聲。

衛風吟頭疼起來。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捏着筷子，低聲解釋着。

然而褚沐柒又是輕哼一聲，掃了她一眼，竟連目光也不再停留在她身上。

Advertisement

唇角輕繃着，看着更生氣了。

就是因為她不是故意，無意中做了那樣的事，才讓她更加生氣……

衛風吟進退兩難，看着她柔嫩的臉頰，伸手輕輕覆上去，替她揉了揉。

褚沐柒不為所動，仍是夾着筷子吃着菜，目光盯着桌上的菜，微微走神。

這次的事，已經不是衛風吟認錯能解決的了——作為一個自認為很疼媳婦并且把媳婦“照顧”得很周到很享受的小攻，經過昨晚被無意頂了一膝蓋的烏龍事件，對自己的“技術”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這是一個關乎尊嚴的問題——褚沐柒嚴肅地想着。

話說昨晚兩人在街上柔情軟語，聽着衛風吟溫柔低訴的情話，褚沐柒連魂兒都被她哄得軟軟的。

當晚回了家，便将她抱回房裏，欲與她共度一個美好的夜晚。

她對衛風吟一貫溫柔，向來是先将她哄得軟軟的，讓她不得抵抗，再對她為所欲為。

一開始的時候，依然進行得很是順利，衛風吟一如既往地溫順，柔軟可口。然而到了半途，衛風吟雖仍有些動靜，卻一點點敷衍了下去。

褚沐柒聽着不對，擡頭一瞧，那人兒歪着頭，阖了眼，面色透紅，然而呼吸軟綿，竟是已經睡着。

宛如晴空霹靂，褚沐柒當場僵住，然而終是體諒着她，縱然滿心不甘，依然不忍将她吵醒了。

只好低頭最後親了兩口，準備草草收場。

卻恰恰好是那兩口，讓睡夢中的人兒頗感不适，褚沐柒又正好收了對她的鉗制，完全沒有防備。

于是衛風吟無意識蹙緊了眉，一個哆嗦，翻身躲避，一擡腿，膝蓋正好頂在褚沐柒準備擡起的臉上。

“砰”的一聲，撞擊大力傳來，褚沐柒竟被一腳被踹下了床。

而床上的人兒，對這一切毫無所覺，紅唇微翕，酣睡中，泛着水潤的色澤。

褚沐柒頭一遭被她踹下了床，驚惶之餘，久久回不過神，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在床底下坐了大半夜，瞧着衛風吟發呆。

于是，待衛風吟醒來之時，一睜眼，便瞧見了褚沐柒那雙幽黑沉思的眸子，釀着深沉的墨，竟讓她第一時間忽視掉褚沐柒臉上的淤青。

她醒來仍是深深的困倦，卻被褚沐柒盯得毛骨悚然，片刻間清醒了大半。

“小柒……你待在地上做什麽？”

她無意間順着被子往裏望去，身子是未着/寸/縷的，她心頭毫無波瀾，已經習慣。

然而褚沐柒卻也光/溜溜地坐在地上，即便屋內暖氣開得足，她這樣……怪不怪的先不說，可怎麽也有點涼的吧

更何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怨念、不忿和一種怪異的愧疚……

看得她茫茫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然而褚沐柒卻是理也不理，将她猛盯着瞧了又瞧，又無事發生一般當着她的面穿上了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風吟總覺得她穿得異常的慢，伸手擡腿，挺胸之際，都暗示性十足地将她瞧了又瞧，似在展示給她看一般。

她有些迷惑地兜着被子，看褚沐柒臉色越來越僵，最後發出一聲忍無可忍的輕哼，沉着臉走出了房門。

她思索了半晌，起床之際，才終于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她似乎做到一半，就将褚沐柒撂在那裏，自個兒裹着被子睡着了……

她背後一涼，瞬間頓悟，趕緊穿了衣服，跟了出去。

廚房裏，褚沐柒已經開始做飯，捉着刀一片一片地切着黃瓜，菜板上很快就躺了一串綠。

提刀的手很穩，就是切菜發出的篤篤聲，有些悶。

衛風吟悄聲向前，看她垂了眸看也不看自己，更是了然她是在生氣。

衛風吟一陣頭大，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哄，以小柒的性子，恐怕說什麽，她都會更生氣。

“小柒……”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篤篤的切菜聲随即停下，褚沐柒擡眸掃了她一眼，然而看她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又低了眸去專心切菜。

從頭到尾，連個簡單的“嗯”都沒有發出一聲。

衛風吟尴尬地站在一旁，又不好上前去碰她，免得她切菜傷到手。

她擰着眉在旁邊糾結了一會兒，心裏頭有些打鼓。

直到褚沐柒悶不做聲将菜切完，放了刀，要越過她去拿放在一邊的油，才回頭掃了她一眼。

“小……柒”她抓住機會叫了一聲，然而褚沐柒頭也不回路過她走了兩步，等拿了油再次回來，衛風吟趕緊握上她的手臂。

褚沐柒這才回了頭。

然而她又似乎回得有些猛，将油順手往竈臺上一放，兩手撐着衛風吟的身後，沉着臉壓了下來。

衛風吟忽然就被困住。

她也不知道褚沐柒怎麽突然又要同她親近，剛仰了下身子，順從地閉了眼。

——預想的吻卻沒有到來。

褚沐柒悶悶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唔……嗯

衛風吟愕然睜開了眼。

褚沐柒的臉近在咫尺，這樣親密的姿勢，以她的性子，平日定是要将她吻上許久，才勉強戀戀不舍地放過她。

然而今日她硬生生停在那裏，一開口，滿是夾着憂愁的怨念，“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她問着。

“什……什麽？”衛風吟有些懵。

褚沐柒默了默，似是有些難以啓齒，“你竟然直接睡過去了……我是不是讓你難受了，感覺不到愉悅，讓你沒有快唔唔……唔”

後面的話被衛風吟迅速反應過來将她捂住，怕她再說出什麽讓人羞恥的話。

“不是……我沒有……”她知曉褚沐柒一向對這些事情比較在意，然而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實在太困了這樣的鬼話，連她自己聽了都有些覺得過分。

可她當真是困得睡過去了，讓她此時都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小柒做得……很好……”她勉強扼住自己的羞恥，強自誇着。

然而這樣的話，褚沐柒聽了，竟然絲毫未見喜悅。

她面無表情指了指自己臉上一小塊青痕。

衛風吟凝眸細細瞧了瞧，湧上一陣懊惱和心疼，伸手輕輕觸了觸，低聲說着，“抱歉……我……”

她又抿唇住了嘴，深感接下來仍然是說什麽都錯的局面。

說她睡着後沒有意識，并不是嫌棄小柒做得不好……什麽的……還是算了——“睡過去”三個字，就已經是原罪。

她又沉默下來。

褚沐柒低頭瞧了她一眼，伸手抽走她剛才放在臺上的油，将她輕輕推了出去，開始炒菜。

衛風吟站在外頭苦苦思索了一早上，都不知道這奇妙的誤會該如何化解。

誠然她是不知道褚沐柒跟別人比是不是做得不好，但于她而言，至少是很受用的。

然而昨晚上睡過去這件事，仿佛是個跨不過去的砍兒，深深傷害了褚沐柒的自尊心，讓衛風吟無意間就給褚沐柒定了死罪。

雖然……她當真不是那個意思……

于是就出現了早上這個局面，褚沐柒既生氣，又不知該氣自己還是氣衛風吟，又想着以前怕是讓她已經隐隐不滿，甚至可能讓她看了許多笑話……

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不堪，鑽牛角尖鑽得越來越深。

——她向來是對這樣的事敏感不已的。

她盯着桌上的菜，發着呆。

衛風吟被她幼稚的搶菜行為弄得哭笑不得，想跟她好好解釋，卻又實在不知該怎麽切入這個敏感又暧昧的話題。

她已說了做得很好……可是，小柒此時根本不信啊……

她時不時瞅兩眼生着悶氣的某人，沉默不語地同她吃完這頓飯。

兩人這些日子起得實在不算早，十點多，等收拾完，又是個早不早中不中的尴尬時段，所以基本都是吃的早午飯，下午餓了來點下午茶，晚上再好好吃一頓。

她默默同褚沐柒收拾着碗筷，驚訝地看着褚沐柒早早弄好了幾個飯團，擺了些水果在一邊，盛在盤子裏，然後端着進了暗室。

衛風吟反應了許久，才嘆了口氣，溫順地跟着又折回來的褚沐柒進了暗室。

褚沐柒是飽暖思/淫/欲，衛風吟是飽暖後飯暈。

她昏昏沉沉，看着投映出來的教學影像，被褚沐柒抱着壓着，好學地實踐操作着，還精益求精地追問着她最真實的感受和意見。

衛風吟被捉弄得不太能說話，被惱得緊了，也只能胡亂點着頭，盡管，這更讓褚沐柒覺得她在敷衍自己，而後學得更為賣力。

“風吟喜歡這樣麽……還是這樣”

她一臉嚴肅地問着，一副求學甚是嚴謹的模樣。

衛風吟自作自受，知道昨晚的帳要被她全然算回來，只好迷迷糊糊應和着她。

“嗯……喜歡……”

沒有說喜歡哪樣，那定然還是沒什麽感覺。

她看着衛風吟酡紅的臉，迷離的眸，陷入了沉思。

以往還覺着她這幅模樣定然是真的喜歡的，看來，她從未真正了解過風吟……

她将衛風吟翻了個身，照着教學視頻的樣兒，又開始了一輪新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