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失望的同時

失望的同時

織田作之助走在路上,手裏拿着一張地圖,上面畫着離這裏稍遠的山岳地帶,山谷的舊私有地上畫着紅色的“×”印,潦草地寫着“幽靈的墓園”這行字。

這張地圖被一把軍刀釘在咖喱店的櫃臺上。

是織田作之助剛剛去咖喱店拿的,他還去了二樓老板為他準備的秘密房間,穿上了所有需要的裝備,防彈背心,手.槍,彈匣……還帶上了繃帶和止痛劑,這還是有必要的。

雖然孩子們已經救下,但他心中的憤怒并沒有因此平息,後怕的情緒反而使其愈演愈烈,更何況……

整裝待發的織田作之助站在咖喱店窗邊,定定看了老板一會兒,堅定地轉身離開。

一如當初的少年,他的字典裏,沒有原諒,只有報複。

——

太陽即将落山,和往常一樣的橙黃色暈染在天空。

夏比織田作之助稍晚些出發。

“唔,應該沒問題吧,雖然計劃有點粗糙,但成功率感覺很高啦。”

夏邊走邊自言自語。

“感謝你過來。”

織田作之助瞄準目标開槍,對方頭一偏,避開子彈。

“我做了對不起孩子們的事,不過似乎有那個價值。”

織田作之助再次瞄準,對方把頭轉向一邊,移向左側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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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的眼神和我,和我的部下不一樣,為什麽你還是沒有選擇步下生存的階梯?”

織田作之助對面的那人,銀發銀衣,五官端正,對織田作之助這麽說。

那是mimic的頭目——安德烈·紀德。

他正為能與織田作之助戰鬥而高興着。

安德烈·紀德毫無前兆地拔出兩把手.槍對準織田作之助,他們彼此的槍口相對地靜止了下來。

這時,織田作之助見到了影像,但不像上次與安德烈·紀德對戰時的不斷觸發,這次他只看到了一個結果。

再加上安德烈·紀德的反應,織田作之助知道是時候了。

“你這個男人還真愛說話。”

“那麽,就說到這裏為止吧。”

語畢,織田作之助就瞄準他的四肢與身體開.槍。

安德烈·紀德急忙躲閃,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眼前本該出現的預知再也沒有出現,這或許跟織田作之助不費一絲氣力就來到他面前有關,他的部下們并沒有發來任何音訊,安德烈·紀德也得不到任何回複,只能先與織田作之助對峙。

他現在只能确信,失去孩子們的織田作之助必會與他們一戰。

可究竟是哪步出了差錯,為什麽織田作之助還想活着,為什麽他的異能力消失了?

沒了異能力的安德烈·紀德對上有異能力,身手又一流的織田作之助沒有絲毫勝算。

他就這樣被射穿四肢,身體也中了幾槍,躺倒在地,任由織田作之助一拳又一拳地向他宣洩,他能感受到,織田作之助的憤怒都在拳頭中。

“……為什麽?”

安德烈·紀德茫然地看着織田作之助。

“好了,作之助,別把他打死了。”

門外傳來聲音。

夏和與謝野晶子邁入門中。

“看來是用不上我了,本來還想施展一下拳腳呢。”

“晶子,這不是很好嘛。”

與謝野晶子已經沒有了當年的脆弱樣子,現在開朗了很多,依舊是短發配着蝴蝶發飾,穿着條黑色連衣裙,裙邊随着腳步起伏。

他們來到織田作之助身邊。

夏先是圍着織田作之助看了一圈,發現沒什麽事,就盯着地上的安德烈·紀德看。

織田作之助把口袋裏的一張卡牌遞給夏。

夏接過,卡面反轉,是『睡』牌。

這時,兩張卡牌也從半空中浮現,飄向夏,是『小』牌和『翔』牌。

與此同時,某道黑色身影也在他們身旁突然出現,伸了個懶腰。

“真是累死我了。”

撒嬌般的聲音響起,是太宰治。

安德烈·紀德目睹了全過程,慘淡地笑着。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我們果然失敗了嗎?”

笑聲漸息,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我們終究還是……無法在戰場上獲得解脫。”

他喃喃自語。

他以為今天肯定能夠獲得自己所尋求的,只帶着武器來應戰了,他甚至無法自殺。

夕陽在他臉上落下遺憾的紗。

夏看着他,雖然不知道mimic的過去,但這般求死,一定是很痛苦了吧。

夏只知道,每個人都會有苦衷,但沒有人能完全理解他人,而迫使他人理解的人,只會把自己的痛苦傳遞罷了。

更別提像mimic這般可以說是自私的行為了,織田作之助,孩子們,老板完全可以說是無妄之災。

“織田作,接下來交給我吧。”

太宰治這麽說着。

織田作之助有點猶豫,但太宰治不容置喙的神情讓他還是應了下來。

“嗯,謝謝你,太宰。”

織田作之助并沒有揍了安德烈·紀德一頓就很高興的樣子。

太宰治眼神冷漠地掃過地上的人,他已經打過電話讓附近的黑手黨過來了。

他身上屬于黑手黨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

織田作之助,夏和與謝野晶子離開了。

踏出門時,夏轉頭看了眼地上的安德烈·紀德。

抱歉啦,長官。

——

太宰治走在大樓中,他剛回來就收到了首領的傳喚。

他乘坐透明電梯來到了頂樓,走進辦公室裏。

他在巨大的辦公桌前停下腳步,桌後坐着的就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

“太宰,聽說這次你們把mimic頭目都解決了?”

森鷗外雙手交疊,面帶一絲微笑。

“是的。”

“我還以為,你會來找我派人援助。”

“事出緊急,織田作只能找了幾個他的異能者朋友,但也受了些傷。”

太宰治也沒說錯,夏勉強能說成是異能者,與謝野晶子雖然太宰治還不了解,但目測也是個異能者。他沒解釋更多,全看森鷗外自己怎麽理解。

而且織田作之助牽涉其中,想必森鷗外早已知曉,他也不用隐瞞什麽。

“是嗎,織田的好朋友可真多啊,我都沒聽說過呢,真想都招攬過來啊,幸虧有這麽好的朋友們,他和孩子們才能平安無事呢。”

太宰治只是微微一笑。

“太宰你對他的朋友們有了解嗎?”

“我也不太了解。”

森鷗外得到這個答案,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接着說:

“只是,太宰,怎麽不把剩餘活口帶回來呢?”

森鷗外一副可惜的口吻。

太宰治看向森鷗外,即使是他,和森鷗外說話也像是走在薄薄的刀鋒上。只要稍微走錯一步,就會失去手腳。

“您也知道,mimic是交涉和妥協都行不通的,尋求戰場的亡靈,帶回來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的确,太宰你一向考慮周到。”

森鷗外點點頭,好像不打算再問什麽。

“首領,我能知道,孩子們的地址是怎麽洩露的嗎?”

太宰治沉默片刻,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織田作之助和mimic第一次對決後,太宰治就派人保護了織田作之助周圍,孩子們也轉移到了港.黑名下的一家公司,為此,太宰治還把那裏的人都趕到另一邊了。但這件事情只有他和森鷗外知道。

“太宰,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森鷗外驚訝了一瞬,似乎沒想到太宰治會直接這樣質問他。

“不,我只是疑惑罷了,希望首領能為我解答。”

織田作之助沒事後,太宰治能冷靜地思考更多了。

“這可真是讓人傷心啊。”

森鷗外起身從辦公室的資料櫃裏取出信封,邊看邊說:“不過,你都這麽問我了,那我也不能辜負你的這份真誠了。”

森鷗外将信封放在桌上,那是一個大型的黑色高級信封,邊緣有個小小的燙金圖案,裏面似乎裝了幾乎沒什麽厚度的東西。

太宰治的視線随着他的動作轉移到了信封上。

他突然停止呼吸。

“那個信封是——”

太宰治的腦子瘋狂轉動,所有線索與事件被聯系,諸多猜測被推翻。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回事嗎?”

太宰治以硬擠出來的聲音說,臉色也變得蒼白。

森鷗外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因為安吾,我之前一直以為這是異能特務科的劇本,但有些事情卻對不上,現在我完全明白了,真正操控了一切的人是你。你早就知道安吾是卧底,織田作,mimic以及異能特務科也都是你的棋子,你不惜做了這個長達幾年的計劃,就是為了它。”

太宰治上前,拿起信封,取出裏面的東西,那是一張蓋着政府印鑒的異能開業許可證,能讓港口黑手黨以異能組織身份進行活動,從此不再擔憂會有被異能特務科掃蕩的風險。

“所以,我這麽做,有什麽錯?”

“……”

“作為一個組織的首領,時刻為組織着想,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價值,而現在異能開業許可證到手,我們的非法行動被政府承認,麻煩的暴徒被解決,織田也平安無事,是逆轉勝啊!可是你為什麽要生氣?”

太宰治沉默,幾乎是第一次,太宰治無法解釋他自己的感情。

“我……只是……”他艱難地開口,“只是無法接受,暴露孩子們住址的人是你。除此之外,沒有人能知道我選定的藏身處情報,你想讓mimic殺了孩子們,為了讓織田作,讓唯一能和mimic指揮官對抗的異能者去和敵人對抗。”

太宰治可以預見,如果沒有夏,織田作之助的下場會是什麽。不清楚夏能力的森鷗外明知這個結果,明知他和織田作之助的關系,但還是選擇這麽做。

“我的答案是一樣的,太宰。只要是為了組織,我不惜任何手段,更何況,我們本就是暴力與不合理的存在,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太宰治明白,從組織的角度來看,森鷗外的一切決定都是對的,太宰治是錯的。

他不再說什麽,轉身朝出口走去。

“你要去哪裏?”

在他即将離開的時候,森鷗外開口問他。

太宰治腳步一頓,還是離開了。

“我也不知道。”

——

太宰治離開了港.黑大樓,天已經黑了,他茫然地飄蕩在大街上,腦子裏好像什麽也沒想,孑然一身的他就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不過,他本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最終,他的腳步還是停在了Lupin門口。

上一次在這裏,還是他和織田作之助與坂口安吾決裂的時候。

太宰治失神地推開門,一步一步,踩着“吱呀”的樓梯向下走去。

一道身影已經坐在那裏,是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在最後一節臺階上停住,有些不解,但又不敢上前。

織田作之助聽到聲響,轉頭看過來。

“太宰,怎麽不過來?”

太宰治猶豫幾秒,還是走過去坐下,酒保在他面前放下一杯酒後就離開了。

與以往在Lupin不同,這次太宰治格外沉默。

“你怎麽,在這裏?”

太宰治覺得自己今天好像都不會說話了,聲音的發出總是很艱難。

今天酒吧沒有人,簡單的鋼琴曲在空間內悠揚,讓人忍不住放松下來。太宰治也是。

“只是覺得你會來。”

和往常一樣的答案,可太宰治知道,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織田作之助應該是不可能會來這裏的。

“你們,還好嗎?”

“嗯,我沒事,今天經歷那麽多,他們也早早就休息了。”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太宰治只是握着手裏的酒杯,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良久。

“織田作,當初如果不是我邀請你進來,就不會這樣了。”

太宰治的聲音越說越低。

織田作之助看向他,繃帶和發絲遮住了他的神情。

“太宰,那是我自己的決定。”

織田作之助神情淡淡,眼睛卻緊盯太宰治。

太宰治又沉默了,織田作之助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和他這樣安靜地坐着。

太宰治身上的孤獨感好像越來越濃了,織田作之助當初看到的那個男孩仿佛在不停地哭泣。

“太宰。”

這只是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呼喚。

太宰治無邊的思緒被打斷,他擡起頭看向織田作之助,臉上是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可憐表情。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躲避般地開口把森鷗外的計劃都說了,語序有點混亂,想到什麽說什麽。

但織田作之助只是安靜地聽着,他對森鷗外不可能沒有怨恨,可他也難敵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他的情緒在此刻也只是如起了波紋的水面般。

“太宰,你為什麽加入港口黑手黨?”

織田作之助問了個與此無關的問題。

或許是受酒吧氛圍影響,或許是現在只有他和織田作之助兩個人,或許……

“我……期待這裏會發生什麽,暴力或是死亡,本能以及欲望,只要待在赤裸裸地表現出這些的人們身邊,我就能在更近的距離下見到人類的本質,這麽一來……我想我就能找到某種活下去的理由。”

這是太宰治從未對他人說起過的事情。

看到這樣的太宰治,織田作之助好像看到了今天那個絕望的自己,但還是不一樣的,他想。

他和坂口安吾理解太宰治的孤獨,也不曾踏入,但現在織田作之助不知道為什麽,想幹涉其中。

自己是瘋了嗎?一旦這樣,他們倆或許不能像這樣坐着聊天了,太宰只會努力逃開。

“找不到的。”

太宰治茫然地看向他。

“你自己應該也知道,這世界沒有一個地方能填補你的孤獨,你将永遠在黑暗中徘徊。”

太宰治忍不住睜大眼,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他不知道織田作之助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但他此刻才發現,原來織田作之助遠比太宰治想象的要更了解自己。

織田作之助已經來到他接近內心中樞的地方,在此之前,太宰治從未發現居然有人這麽了解他。

太宰治本能想直接站起來,離開這裏,但實際上他牢牢地坐着,他好像有點舍不得,但究竟舍不得什麽他也說不清。

幾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有了發自內心想知道的事情,而面前的這個人或許能給他答案。

“那我……該怎麽做才好?”

太宰治低聲問出口。

“到救人的那邊去吧,兩邊對你來說都一樣吧,那就成為一個好人,拯救弱小,守護孤兒,不管是正義或是邪惡,對你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差別……不過,那麽做會好一些。”

“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宰治看着織田作之助的眼睛,那雙眼睛有着确信的光芒。

“你之後,也打算這麽做嗎?”

織田作之助沒有回答,只是把身邊的三個蟹肉罐頭推到他面前,太宰治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只是剛開始并沒有心情去探究。

織田作之助好像決定了什麽,開口說:

“如果我用這個賄賂你,你願意跟我去好人的地方嗎?”

太宰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睛圓溜溜的。

他不明白,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他有些頭昏腦漲,mimic事件的反轉,森鷗外的坦白,織田作之助的話語和舉動。

向來擅長操控人心的他,現在好像被別人操控了。

織田作之助知道如果是以前的他是不會這麽做的,但今天他本就已經越過很多了。

之前是太宰治邀請他進入港口黑手黨,而現在,是織田作之助邀請太宰治去好人的地方。

太宰治看着那三個蟹肉罐頭,眼神閃爍,半晌沒有說話,然後他仿佛承受不住般猛地低頭,眼睫顫動。

他不說話,織田作之助也沒有說話,昏黃朦胧的燈光下,只剩音符環繞着他們。

過了一會兒,才有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只有三個……才不夠我吃的。”

織田作之助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松了松暗處僵住的拳頭,掌心都是汗。

拿起酒杯示意。

“這次是為了什麽幹杯?”

“為了新生活吧。”

太宰治往常黯淡無神的眼睛,也仿佛亮了一瞬。

“叮。”

酒液在杯中晃動。

這聲音也像個信號。

一個人突然從吧臺後方闖出,捧着什麽就朝他們沖了過來。

“太好啦,就用我的蛋糕來慶祝吧!”

是夏。

他捧着自己做的改良七彩小蛋糕來到往常酒保站的位置,把蛋糕往桌上一放,燈光也應景般熄滅,只有蛋糕上還插着一根燃燒的蠟燭。

饒是太宰治也不禁傻眼。

“這,這是什麽情況?”

“當然是慶祝新生活啦!”

夏用一種你好笨的眼神看着太宰治。

“蛤?”

太宰治不禁無語。

“少廢話了,快吹。”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作之助,按住他!”

織田作之助在一旁伸手按住太宰治的腦袋,夏把蛋糕往他臉上逼,太宰治掙紮不得。

“我吹我吹。”

他趕緊用力吹了一下,燭光熄滅,燈光亮起。

織田作之助和夏也回到原位。

“真是的,你們兩個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太宰治揉了揉臉。

“抱歉太宰,我注意力度了。”

“少騙人,作之助很有數的!”

這個時候太宰治才看清那個蛋糕的樣子,那是個一如既往有夏風格的七彩小蛋糕。

“放心吃哦。”

夏為它的品質保證。

“我更喜歡之前的——唔!”

太宰治拉長聲音抗議,但被夏反手塞了一口。

竟然真的很正常,太宰治嚼着嘴裏的,驚奇地看了眼外表魔鬼的蛋糕。

——

織田作之助,夏和與謝野晶子一起回到了武裝偵探社,孩子們都在這裏,之前拜托了偵探社幫忙照看。

“作之助,小夏!”

剛進門,孩子們就跑了過來,雖然很多時候他們都很懂事,但現在的他們急需親近之人的陪伴。

織田作之助和夏各自攬着幾個孩子。

“亂步,謝謝你們。”

織田作之助看着坐在辦公桌後喝着汽水的江戶川亂步道謝。

現在的武裝偵探社多了一些成員,江戶川亂步依舊穿着他的偵探套裝,但已經二十幾歲的他還是像個沒長大般的孩子一樣稚氣。

“社長在辦公室。”

織田作之助明白他的意思,雖然這幾年的聯系沒有那麽頻繁,但他們的關系并沒有因此而改變。

他讓夏和孩子們先待在這裏,他去找福澤谕吉。

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夏的思緒有些飄飛,少見的沉默寡言。

“所以呢,已經完全恢複了嗎?”

江戶川亂步戴着眼鏡來到他對面坐下。

“還需要一段時間适應。”

夏擡眼,青澀與成熟矛盾地在他身上浮動。

“既然這樣,先給你們安排宿舍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名偵探?”

夏無奈嘆氣。

“也就只能看到這為止了。”

江戶川亂步被他這樣誇并沒有很高興,反而皺着眉打量着他。

夏調皮地對他吐了吐舌,帶着點挑釁的意味。這個動作也沖散了他身上的那點穩重。

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扭頭了。

“手給我。”

江戶川亂步乖乖地伸手。

緊接着夏就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

江戶川亂步驚訝地睜眼,夏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眼睛瞪得這麽大。

“原來如此,居然是這樣啊。”

然後江戶川亂步就忍不住笑了:“太有意思了,我要去告訴社長!”

織田作之助和江戶川亂步擦肩而過,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江戶川亂步的背影,不過也沒在意。

剛剛福澤谕吉答應讓孩子們暫時先在武裝偵探社的員工宿舍休息一晚。

織田作之助打算趕緊找到新的居住地。

雖然作為港口黑手黨的他在這種時候反而和武裝偵探社聯系,但港.黑沒什麽可以尋求幫助的人。

織田作之助覺得已經麻煩太宰治很多次,這一次處理mimic後續也算欠了太宰治人情,更何況,太宰治讓他先不要回港.黑。

想到太宰治有些不對勁的反應,織田作之助不太明白。

不過剛剛他已經和福澤谕吉道過別,他們和其他人打聲招呼就打算直接離開了。

剛走沒幾步,身後卻傳來福澤谕吉的聲音。

“織田。”

織田作之助轉身,有些不解地看着福澤谕吉,以及他旁邊站着的江戶川亂步。

“福澤先生?”

“如果打算離開港.黑,歡迎來武裝偵探社。今晚好好休息吧。”

福澤谕吉只是這麽說,就沒了下文。

織田作之助眨眨眼,還是有些迷茫地回答了。

“……好的。”

來到分配的宿舍,他們讓孩子們先去洗漱,今天發生了很多,還是早點睡吧。

夏站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織田作之助來到他身邊,陪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為什麽在生氣?”

織田作之助突然開口問。

夏怔然,沒想到織田作之助能看出來。

“知道了一些真相,是關于這整件事的。”

夏不打算隐瞞織田作之助,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把所有都告訴了他。

織田作之助被這枚“炸彈”炸得頭暈眼花,面無表情地消化完,心情很複雜,但他知道,這件事是不會有結果的。

“原來是這樣,但是小夏你怎麽知道的?”

夏把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晃了晃,織田作之助就明白了。

“難怪福澤先生這麽說,你已經跟亂步說了?”

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夏點點頭說:“你離開後我就收到了回複。”

猶豫了一會兒,夏接着問:“作之助,接下來你應該不會留在港.黑了吧?”

織田作之助理所當然地點頭。

“那……去哪?”

織田作之助看到夏臉上的表情,反而問:“你想去哪?”

“我……有必須留在橫濱的理由,但我不能說。”

夏有點糾結,他其實也不想離開織田作之助,但又不想強迫他留下。

織田作之助沒有追問,現在不能說的事情,以後夏一定會告訴他,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你和孩子們去……”

“小夏。”

織田作之助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這在他們之間是幾乎不會出現的情況。

“我和你是分不開的。”

織田作之助只是那樣靜靜地看着他,那雙眼睛想要傳達的訊息很簡單。

夏知道織田作之助并不是指他們的綁定關系,之前分開行動的時候,雖然織田作之助可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但現在的他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織田作之助和夏,已經不用再如影随形了。

“而且即使離開橫濱,我也很難再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

織田作之助說的也有道理,他以往的工作都不太見光,而且工資還要夠養幾個孩子。

但夏只是笑了一下,接着說:“那你還是要問一下孩子們的意見吧。”

織田作之助不否認,于是在孩子們都洗漱完,躺在榻榻米上後,織田作之助開口:“我打算離開港.黑了,之後你們想搬去哪?”

“當然是你們在哪,我們就在哪。”幸介一臉理所當然地開口。

“我和作之助想繼續留在橫濱,可是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危險……”

今天遇到的事情恐怕會是這幾個孩子一輩子難忘的噩夢。

即使已經過了兩年,最小的咲樂也只有四歲。

“如果危險一定會來,那麽去哪都一樣吧。”反而是有些安靜內向的真嗣先開口。

其他幾個孩子也一臉堅定地點點頭說:“我們不想離開你們。”

其實之後的去向也很明了,福澤谕吉說得很直白,而且他們和武裝偵探社關系也不錯,或許不會像在港.黑那樣。

既然孩子們這麽說,織田作之助和夏也只能暫時這麽決定。

于是他們先讓孩子們睡下了。

接着織田作之助就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有點擔憂地說:“所以太宰或許也察覺到了什麽。”

夏聽到他這麽說,垂下眼眸沉默了會兒,然後又擡起頭用織田作之助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那要去嗎?Lupin。他應該會需要你的。”

雖然夏沒有明說,但織田作之助理解了他的意思。

“可我們并不是那種關系,我無法做什麽。”

夏想了想,突然恢複往常活力般,神秘地笑了笑說:

“作之助,我們來打個賭吧。”

“什麽?”

“我賭你會對太宰做什麽的,就把我的神秘配料七彩小蛋糕作為懲罰,超級魔鬼的那種,要是你輸了,你和太宰都會見到死後的世界喲。”

雖然夏說得好像誇張了些,但作為吃過小蛋糕的人,織田作之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對太宰治來說也不一定是高興的事情,畢竟這只會帶來痛苦而不是死亡。

他想去見見太宰治,夏說的賭約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輸,他很清楚自己和太宰治的距離。

看着夏幹勁十足的樣子,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夏用卡牌保護了孩子們的房間,之後他們兩個就留下紙條去了Lupin。

為了這個賭約,夏特地離開了,好像還跟酒保計劃了什麽。

不過織田作之助也沒探究,而是點了三個蟹肉罐頭,他覺得或許這能給太宰治帶來些安慰,不過也有可能太宰治今晚不會來。

但最後,太宰治還是來了。

而織田作之助也沒想到,他心甘情願地輸了,可他覺得值得。

蛋糕入口的時候,他看到夏的笑容,才明白這個賭約,原來不是賭約。

——

沒過多久,太宰治就從港口黑手黨消失了,他的桌上留下兩封辭職信以及一張銀之手谕。

“真是的,織田作幹嘛還要遞什麽辭呈啦,森先生才不會在意。”

“有始有終嘛,太宰。”

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

一個紅裙金發的可愛蘿莉在沙發旁用蠟筆畫着畫——這是森鷗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

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後,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被折成紙飛機形狀的銀之手谕。

手一松,紙飛機穩穩地向遠處飛去,最後飄落在地。

森鷗外不甚在意,垂下眼看向擺在桌上的兩份辭呈,食指在信封上點了點。

“這次,又是福澤閣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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