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一切按計劃行動。
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深入敵人據點——一個廢棄煤窯內。
煤窯全長數百千米,內部裝有很多預防敵人入侵的感應器和陷阱。
谷崎潤一郎和宮澤賢治開着直升機在空中觀察是否有人出來,太宰治在暗處除了指揮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還要根據谷崎潤一郎和宮澤賢治傳回的情報,判斷哪個是幕後黑手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可稱其為魔人。
武裝偵探社衆人和港口黑手黨衆人推斷出造成“共噬”狀況的異能者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的逃跑路線,早早就在洞口等待。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看向旁邊的夏。
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很快就到了一扇大門前,旁邊是特殊的機關。
于是他們尋求了田山花袋的幫助。
“這是獨立電網吧,這種速度的回路,有點棘手啊。”
手機對面的田山花袋趴在被子裏,嚴肅又認真。
“那就別開了,優先去探索敵人的位置。再不找到制造病毒的異能者,首領在幾小時內就會喪命。”
“明白,請您稍等,內兄!”
“你叫誰內兄,小心我殺了你。”
芥川龍之介語氣低沉,滿含壓迫與威脅。
這得說回上次田山花袋的黑發撫子事件,最後國木田獨步三人還是找到了那個女孩,但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個女孩是港口黑手黨“黑蜥蜴”十人長,也是芥川龍之介的妹妹——芥川銀。
因為與平時在港口黑手黨的裝扮完全不同,所以沒人認出來。
田山花袋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找出了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的位置,就在他們身後。
芥川龍之介和中島敦都沒想到,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竟然是他們進來時随手綁架的兩個小喽啰之中的一個。
随之,追趕開始。
此刻,與織田作之助身邊一模一樣的另一個夏正帶着帽子站在熱鬧的街邊,左手拿着一本橫濱的地圖冊,右手的手機正放在耳邊。
“現在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那邊,我們也趕緊吧。”
夏在和世界意識打電話。
“框架距離完全穩定還差一點,所以我暫時不能取出裏面的異能能量體,不過,在你手中和在他們手中也沒什麽區別。”
“就是因為裏面有你的能量才讓我麻煩。”
夏無奈地說。
書現在就像幾種能量混合,并不純粹是一人的能量,所以世界意識和夏不能完全控制,還是要先接觸到才行。
“這也是我不能控制的嘛哈哈哈。”
世界意識心虛地笑了幾聲。
書的位置,在之前世界意識就已經告訴過他,在異能特務科內。
而夏現在則需要感應出書的具體位置。
一束旁人看不見的奶白光芒自夏的腳下出現,沿着腿部一圈一圈而上,路過胸腔,來到雙眼,光芒從眼球一掃而過。
這是獨屬于每一只天使和自己手冊間聯系的聯結力量,這股力量可以感應和改變手冊的位置,手冊的狀态,還可以讓手冊瞬間出現在自己面前等。
夏閉着眼,四周的建築仿佛都已消失,只有遠處的那個點,不斷跳躍着。
瞬間出現在面前的方法目前是行不通了。
世界意識也不能随意動用自己的能量。
如今只能靠夏自己。
更何況,想都不用想,書的周圍有多嚴密的保衛。
夏思考着。
等等,瞬間移動……
夏突然想起了什麽,摸了摸衣兜裏的卡牌。
自從他恢複記憶後就沒怎麽用過卡牌了,畢竟不是他的。雖然庫洛·裏德給予他暫時的使用權,但夏也是能不用就不用。
不過他還是一直随身攜帶着的,有時候會拿出來擺一擺。
因為在夏眼裏,卡牌不是物品,他們都是有生命的。
“看來,還是得尋求你們的幫助啊。”
夏感受着手裏的卡牌,低聲說。
卡牌的能力他早已清楚,不用拿出來也能回想。
不能使用太引人注目的,首要目的是拿到書,其餘影響不考慮。
這麽一想,就容易多了。
直接利用『移』将書帶走吧。
卡牌的形象自是不會被他人看見,這一點,在最初織田作之助看不到的時候就已經證明。
只是『移』有距離問題,自己還是得在離異能特務科比較近的地方。
夏翻了翻地圖冊,找到離書的位置直線距離最近的商業區,雖然肉眼還是看不到異能特務科,但或許也沒人會想到,異能特務科的僞裝有多不起眼,這也是它一直像個傳說的原因吧。
夏不清楚異能特務科的人才,不過在書徹底失去異能前,有什麽異動,世界意識都會幫助他的,這也是夏為什麽看上去有些亂來且不顧一切。
“不過,之後的定位有些麻煩啊,我也沒那麽厲害。”
夏拿着地圖冊,在臉上拍了拍。
這個世界上說不定有得知書位置的手段。
“……我會幫你掩蓋住的。”
夏的能量不能确保是否可以完全隐藏目前書的氣息,不過世界意識的“法則”就不一樣了,在基點上,世界意識還是可以動作的。
“真是幫了大忙了。”
夏故作可愛地感謝。
“你跟太宰治學壞了,小夏。”
世界意識沉默一會兒,只蹦出這句話。
夏瞬間臉皺成一團。
“我跟他一點也不一樣。”
說着,夏走向在一家便利店,在貨架間挑選了幾包零食,并瞥向窗外喃喃自語。
“好像快要下『雨』了。”
這一帶的天氣莫名變暗,過了一分鐘,雨聲漸起。
許多人沖進便利店買傘,夏跟在他們身後,站在街頭等紅綠燈。
綠燈起,人行道上出現一把又一把不同色彩與花樣的傘,夏與周圍人共同前進,也與反方向的人擦肩而過。
這條人行道有些長,他重新打開之前的那本地圖冊,就這樣捧着,好像在浏覽。
當他走了一半多時,兩張卡牌自傘下出現,飄入冊子中,同時,夏感覺到背後空蕩蕩的包中有了一點重量。
他合上地圖冊,抓在手中,面帶微笑,目視前方,随着人潮離開了這片商業街。
如同他的勝利般,另一邊,大家也成功抓住了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和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共噬”事件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傍晚。
為了慶祝這次的成功,武裝偵探社在游輪上開了慶功會,每個人都穿着正裝。
“喔~這裏有好多點心啊!”
江戶川亂步的驚呼聲響起。
“亂步先生,你從推理小說裏逃出來了!”
谷崎潤一郎開心地喊着,與宮澤賢治和泉鏡花湊到他面前。
“當然啦,五百個犯人全部被我找出來了,”江戶川亂步嘴裏還吃着蛋糕,手上舉着叉子,“可愛的帽子君還在小說裏,他已經放棄了推理,正在把所有人都打一遍。”
福澤谕吉從樓梯上走下,春野绮羅子跟在他身後。
國木田獨步帶着幾人走上前,彎腰。
“我們甘願接受所有的處罰。”
他們為之前違背福澤谕吉的命令,去與港口黑手黨開啓戰争而領罰。雖然國木田獨步并沒有選擇這麽做,但仍認為自己有沒做好的地方。
江戶川亂步和谷崎直美站在他們身後,并沒有什麽動作。
江戶川亂步依舊蛋糕吃個不停。
“稍後我會下達處罰內容的,”福澤谕吉嚴厲的聲音響起,之後他又接着說,“但我非常感謝各位這次的辛勤工作。”
大家有些驚訝地擡頭,只見福澤谕吉眉眼柔和地笑着說:“大家,做得不錯。”
游輪行駛在一片橘色中。
織田作之助邁上甲板,看到太宰治正和中島敦碰杯。
“織田作。”
中島敦看着剛剛說話格外溫柔,卻仿佛藏有心事的太宰治語氣雀躍起來。
“織田先生。”
中島敦向織田作之助打了聲招呼。
織田作之助基本沒穿過西裝,但今天筆挺又合身的西裝顯得他格外不同,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織田作之助向他們兩個點了點頭。
“小夏呢?”
太宰治沒看到平常跟在織田作之助身後的尾巴。
“在裏面吃東西。”
想到剛剛吃花臉的夏,織田作之助笑着說。
中島敦向他們兩個告別,就進去了。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并肩站在欄杆邊,望着閃着光的海面,望着遠處的建築。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織田作。”
太宰治再一次喊着織田作之助的名字。
織田作之助扭頭看向他,眼神帶着詢問。
太宰治只是望着前方。
“你說得對,救人,的确要好一些。”
織田作之助先是有些驚訝,接着就垂眸一笑,和太宰治一樣看向前方。
“這樣就好。”
酒杯闖入太宰治的餘光。
他順着酒杯望向織田作之助的眼中。
那片大海完全被染成夕陽的顏色。
“為了什麽幹杯?”
太宰治低語。
“為了新生活。”
太宰治想到了那個晚上,織田作之助也是這樣舉着酒杯,對迷茫且毫無方向的他這麽說。
但那時候的“新生活”充滿了各種不确定。
不過現在……
“叮。”
太宰治看着相碰的杯壁。
雖然他還沒有找到那份屬于自己的答案,但是好像也沒有那麽痛苦了。
——
晚上,織田作之助的卧室被敲響。
“請進。”
一顆腦袋探了進來,眼珠子轉來轉去,有些俏皮。
“小夏,有什麽事嗎?”
織田作之助已經坐在床上。
穿着睡衣的夏雙手背在身後,來到他面前。
“要一起睡。”
夏直直地看向織田作之助,滿臉認真。
織田作之助反應了一會兒,他眨眨眼,掀開被子的一角,往裏面坐了坐。
雖然他基本沒有和夏一起睡覺過,不過他也沒有問什麽。
夏快速地把手裏的東西往枕頭下一塞,給自己蓋好被子,仰面躺好。
織田作之助關了燈。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
“想說什麽?”
織田作之助率先開口。
黑暗中,夏嘟了嘟嘴。
“告訴你一切。”
織田作之助沒想到夏是為了這個而來,雖然他有想過夏遲早會對他坦白。
在一片黑暗中,夏将一切緩緩道來,除了不該說的,他都說了。
“你真的要告訴他一切嗎?”
拿到書後的夏走在回去的路上,世界意識這麽問他。
“為什麽不?”
“你應該比我清楚,人是怎樣的。”
世界意識在這一刻顯現出他的冷漠本性,他對人類從來不是平視,他需要守護的,僅僅是這個屬于他的世界而已。
“正是因為我清楚,”夏邊走邊躲着地上的水坑,“好啦,不會影響你的。”
“原來是這樣,你們真不容易啊。”
聽完後的織田作之助只是這麽說。
夏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笑了出來。
“笑什麽?”
織田作之助不明所以。
“笑作之助是笨蛋,還是超級超級超級笨的笨蛋。”
織田作之助無奈地回答:“我不是。”
“不過,你剛剛說它會讓你去做你不想做的,如果不做會怎麽樣?”
“短期不會怎麽樣,不過每過五十年,我們都會被傳送回去彙報,它會記錄下一切,到時候就會依照嚴重程度懲罰。”
那種懲罰是經歷過一次就不想再嘗試的。
“那現在已經幾年了?”
織田作之助這句話讓夏猛地坐了起來,他今天完全沒想過這件事。
織田作之助跟着坐了起來。
夏把小夜燈打開,從枕頭下拿出書,剛剛他帶進來的就是它。
與一開始的樣子不同,夏在拿到手的時候就改變了它的外表,雖然還是一本書的樣子,但已經不會有人能認出是之前的書了。
夏有些緊張和慌亂地翻着。
上面會記錄天使的一切。
翻到某一頁時,夏停住,上面顯示距離上次彙報才過去十幾年。
夏呼出一口氣。
但他随後又瞥到了一行字。
【年齡:1970歲】
夏呼吸急促了一瞬,強行冷靜了下來。
他合上書。
“距離上一次才十幾年,沒事,沒事。”
夏不知道怎麽描述這種大起大落的感覺,總之有些難受。
一只手将他的拳頭松開,夏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正緊緊地将被單抓在手中。
“小夏。”
織田作之助抱住了夏,拍了拍背。沒有為什麽,織田作之助只是覺得剛剛的夏很需要一個擁抱。
“作之助,真是太好啦,我不用擔心這麽多了。”
明明是該高興的事情,夏卻很難過。
織田作之助能看到的只是空白的書頁,可從這句話中,他卻好像察覺到了什麽。
夏感覺抱住自己的雙臂收緊了些。
“為什麽?”
織田作之助還是這麽問了。
夏閉了閉眼。
“因為我已經一千九百七十歲了,害怕嗎,我可是活了這麽久的天使哦。”
織田作之助一時沒有回答。
沉默蔓延。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夏剛說過的,天使的壽命只有兩千年。
“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