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這兩天,大家都發現夏的手機上多了個書本樣式的挂件。
“小夏,這是你新買的嗎,真好看。”
他們正坐在一樓的咖啡廳,谷崎直美看着夏剛打完電話,放在桌上的手機說。
夏本來喝着汽水,聽她這麽說,瞥了一眼那個挂件,笑着說:“是啊,之前偶然看到的,老板說賣不出去就低價給我了。”
“居然還賣不出去嗎?明明很好看。”
中島敦坐在一旁有些驚訝地看着那個挂件。
書體呈白色,上面有銀色的圖案,在光下好像還能看到一道道流光閃過,由一條金色的挂鏈拉起。
“看來是我占大便宜啦。”
夏單邊眨眼,有些機靈地說。
他把手放上桌子,好像想撐臉。
“好痛!”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痛呼。
是太宰治。
剛剛他鬼鬼祟祟地想把手伸向那個挂件,被夏的手肘壓住了手背。
“啊,太宰,你怎麽把手放這裏,沒事吧。”
夏故作驚訝地轉頭,順手把手機放進口袋。
太宰治捧着那只手吹,有點委屈。
“你故意的。”
“怎麽會,我都沒發現你。”
夏無辜地說,和太宰治對視。
自從夏拿回書,太宰治就總是想盡辦法想拿到書,夏無法,只能随身攜帶着。
夏并沒有跟太宰治坦白,所以他還不清楚很多情況,只是猜測,但是如果都說了,像他這麽聰明又厭世的人,想法不知道會發散到哪裏去。
即使夏跟織田作之助說了,按照織田作之助的性格,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很清楚,也不會有過分的好奇心。
太宰治可以碰,但不能是現在,目前書中的異能能量體還沒被抽取,可以被動無效化異能力的太宰治碰到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現在他們完全處于心知肚明又互相裝傻的狀态,但又不想對對方使用什麽手段。
“小夏,給我看一下那個挂件嘛。”
太宰治撒嬌般開口。
“剛剛不是看過了嗎?”夏拿着汽水跳下座位,往門口走去,“我還有工作,先走啦。”
“太宰,放棄吧。”
江戶川亂步懶懶地趴在另一邊的桌上,無趣地看着剛剛那一幕。
太宰治收斂表情,眸光一暗。
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都明白:現在太宰治禁止。
這還是剛開始太宰治想進他們家找找書的時候,結果不知道怎麽就被夏察覺了,自從那以後,夏就把書變成挂件帶在了身邊,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根據太宰治的猜測,夏基本就是書的主人了,只是他暫時還沒想透更深層次的問題。
他沒有問織田作之助和江戶川亂步,因為兩人肯定不會說的。
太宰治以為夏禁止所有人觸碰,可到後面他發現只有他不可以,每次他想碰的時候,夏總會剛好找到借口阻止。
次數不多,很多人甚至都沒察覺到這種情況。
太宰治能猜到與他的異能力有關。其實他對書也不是很執着,只是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去觸碰。
于是在某一天,他成功觸碰到了。
白光驟起,将太宰治與他周圍的空間都包圍住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他也倒下了。
太宰治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随即陷入黑暗。
與謝野晶子從醫務室走出,皺着眉。
“他完全沒有任何受傷情況,生命體征也很正常。”
“那怎麽會這樣?”
中島敦有些着急的開口。
那時候他回到辦公室,原本以為毫無一人,結果走了幾步就發現太宰治倒在地上。
“先這樣吧,觀察一陣。”
夏靠在一邊的牆上,看着地面,毫無波瀾地說。
他這麽說,一時沒有人敢說話。
看到這樣的夏,中島敦還記得當時夏着急地闖進辦公室,強忍着怒火,眼神冰冷。
“這個笨蛋。”
夏咬牙切齒地說着,好像要把太宰治大卸八塊,随後從太宰治手中拿走了什麽。
之後夏就一直是一副冷着臉的樣子,大家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難怪有人說,平常不容易生氣的人,生氣起來才是最可怕的。
在與謝野晶子治療的過程中,夏,織田作之助,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谕吉在會議室待了一會兒,中島敦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是之後太宰治的事情好像就由夏決定了。
“大家先去工作吧。”
福澤谕吉冷靜地下着命令。
大家都有些分神,是對太宰治的擔心。
醫務室內,夏看着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的太宰治。
他深呼吸了幾下,試圖平息心底的怒火。
當時如果不是世界意識察覺到,立刻打斷了太宰治和書的聯系,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不過現在也不像很好的樣子。
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他和世界意識都沒有什麽辦法,只能先看太宰治能不能醒來了,如果不能醒來……
織田作之助把手按在夏的腦袋上,他也很擔心太宰治,只是目前他們都暫時沒有辦法。
幸運的是,一個星期後的某天。
夏正抱臂坐在太宰治旁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太宰,你醒了!”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有些着急地走上前。
夏才像被驚醒般,擡眼看向床。
太宰治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靜靜地躺在那裏看了他不知道多久。
夏立馬站了起來。
“太宰,感覺怎麽樣?”
織田作之助來到太宰治面前,擔心地看着他問道。
太宰治只是有些失神地看着織田作之助,良久,在織田作之助想再次說話的時候,太宰治才想起身般動了動。
織田作之助把他扶起來靠在床頭。
“我沒事。”
太宰治聲音沙啞又輕。
“太宰醒了?”
與謝野晶子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其他人也跟在她身後,看上去很高興。
大家都圍在他床邊。
“太宰先生,沒事吧?”
“吓死我們了,到底是什麽情況?”
“醒了就好。”
“……”
大家叽叽喳喳地說着,太宰治只是安靜地看着被子聽着。
直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他才彎起嘴角看向大家說:“我沒事。”
“好了好了,先出去吧,我給他檢查一下。”
與謝野晶子招呼大家先離開。
織田作之助和夏也打算轉身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太宰治的手下意識想擡起。
“很快的,別着急。”
與謝野晶子看他這樣,邊說手裏還邊擺弄着器材。
織田作之助聽到了,轉頭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們。
結果他看到太宰治來不及收回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麽,織田作之助看出幾分可憐巴巴。
“太宰,等會兒見。”
織田作之助現在有些愉快,因為太宰治終于醒了。
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太宰治也無聲笑了一下。
很快與謝野晶子出來了,說太宰治沒什麽事,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大家都很高興,因為這個星期偵探社總有些不一樣,不僅是缺席了太宰治,也是因為夏沒有以往那麽活躍了。
在他們和太宰治聊完後,織田作之助和夏才邁入醫務室,夏順手把門鎖了。
醫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太宰,要吃蘋果嗎?”
織田作之助出聲打破了這片沉默,他舉着個蘋果和一把水果刀。
“要吃。”
太宰治格外乖巧地坐在床上,偷偷瞥着夏。
于是織田作之助和夏各在太宰治兩邊,織田作之助坐在靠裏的椅子上,夏站在另一邊。
“說吧,發生了什麽。”
夏面無表情地看着太宰治,他原本以為一個星期已經讓他冷靜下來了,結果看到醒過來的太宰治那股怒火又上來了。
夏現在就跟那些養貓的鏟屎官看到貓幹壞事,很想打一頓,但是看到對方賣乖又覺得下不了手一樣。
太宰治聽夏這麽說,又想起了沾着鮮血的手,懷中的織田作之助,沒日沒夜批着文件的他……
雖然他是以旁觀者的視角,但也足夠他感受了。
“就是看到了一些沒發生過的事情。”
太宰治看着自己的雙手,即使他沒有經歷過,但顯而易見。
夏聽他這麽說就想到了世界意識跟他說這個世界曾經回溯過的事情,他想到了mimic原本的結局。
不過因為世界意識斷得比較快,應該沒看到太多吧。
夏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
“可以說是什麽事嗎?”
雖然都是夏的猜測,還是直接問比較保險。
太宰治快速眨了幾下眼睛。
“是和我有關嗎?”
在旁邊安靜削蘋果的織田作之助淡淡開口,在太宰治看過去的時候,把蘋果放在他手中。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對視。
那種感覺又來了,難過中又混着慶幸與高興。
太宰治只覺得想笑,但眼眶又有點酸澀。
他有些不甘地點點頭。
“是我出事了嗎?”
織田作之助一直是個很敏銳的人,從太宰治的反應中,他能感覺到。
太宰治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沒忍住彎曲了一下,他現在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在清醒與不清醒間拉扯。
夏在他腦袋上用力拍了一下。
太宰治感到疼痛,捂着腦袋,剛剛積攢在心中的感覺消失得一幹二淨,他突然輕松了很多。
“好痛!”
他抱怨地看着夏,結果耳朵直接被揪住。
“痛痛痛!”
“我都沒使勁!”
“我怎麽跟你說的,是不是讓你別碰?!”
夏越說越生氣,他并不想讓太宰治遭受什麽,可是太宰治偏偏要跟他作對。
拿回書後的夏能感受到,蘇醒後太宰治內心的混亂與求救,所以剛剛他才用自己淨化的力量狠狠給了太宰治一掌,滅了他暫時的消沉。
“小夏,小夏,我錯了。”
太宰治癟着嘴,看向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只是默默地再次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
太宰治絕望地回頭。
“你不知道後果還這麽做,很好玩是吧,太宰治?”
“沒有。”
太宰治弱弱地回了一句。
小夏都氣到喊他全名了。
“小夏,耳朵疼。”
太宰治開始裝柔弱,企圖獲取同情心。
夏氣呼呼盯着他,放下手。
獲取成功。
“蘋果都氧化了,快點吃。”
夏生硬地說。
太宰治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蘋果,已經發黃。
不過他還是不嫌棄地啃了幾口。
“小夏。”
織田作之助把手裏削好的給了夏。
“謝謝作之助。”
夏接過後也開始啃蘋果。
醫務室裏就只剩下啃蘋果與咀嚼蘋果的聲音。
織田作之助拿紙巾擦着手,邊擦邊說:“太宰,無論你看到了什麽,現在的我們才是真實的。”
太宰治停下咀嚼,嘴裏還含着蘋果塊,臉頰鼓鼓的。
先不深究為什麽自己會看到那些場景,但那些場景都真實得可怕,就好像平行世界一樣。
目前太宰治對此的理解就是平行世界。
“答案就在你面前,只要你走一步,就能得到,太宰,別害怕。”
不知為何,太宰治突然想起那天織田作之助離開會議室前對他說的話。
太宰治從未想過去邁開這一步。
但是他看了一眼旁邊把蘋果當成太宰治狠狠咬的夏,又看了眼擦着手的織田作之助,又想了想之前看見的畫面。
沉默半晌。
“那我看見的……都是什麽?”
織田作之助和夏聽到床上的太宰治低聲問。
“我看到織田作死在我懷裏,看到我當上了港口黑手黨首領,但是再也沒有和織田作有交集……我好像看到了……不同世界的我。”
太宰治說得亂七八糟的。
也挺難得。
夏聽着聽着,發現裏面有他不知道的內容
雖然世界的确回溯過一次,但過去死亡的織田作之助與現在的織田作之助是同一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至于平行世界,其實也是存在的,當人在分岔的路口做出的每一次不同選擇,或者遇到突發情況,都會衍生出不同的道路。
不過,這都不是夏可以說出口的。
“所以呢?”
夏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
太宰治有些迷茫地看着夏。
“你現在是沉溺于那些場景了嗎?”
太宰治沒說話。
夏揪住他的臉頰。
“痛!小夏你今天好暴力!”
“痛就對了,太宰,這才是現實。”
夏俯身看着他的眼睛。
他們兩個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談話過,以往總是玩鬧般,可現在夏能看見太宰治眼中深藏的起伏不定的黑暗,太宰治也能看見夏充滿希望且明亮灼熱的雙眼。
太宰治看了一兩秒就忍不住移開視線。
夏松開手,只在太宰治臉上留下一小塊粉色的印記。
“現實就是,作之助沒有死,你也沒當什麽首領,而是每天在偵探社偷懶摸魚,當你的調查員。”
“那你呢,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身份?”
太宰治看到的所有場景中,唯獨沒有夏。
“我?”夏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叉腰宣布,“當然是這個世界的奇跡。”
夏激昂的聲音響起。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太宰治才無語地看向他。
“蛤?”
“幹嘛,看上去你很有意見?”
夏仰着下巴斜睨太宰治。
織田作之助無奈地笑了一聲。
太宰治扭頭望去。
“看來我們很幸運,太宰。”
夏打亂了他的思緒,織田作之助平和的情緒傳遞給了他,太宰治這時好像才感受到自己回到了屬于自己的現實。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對他輸出“太宰你這個笨蛋”“你這是什麽态度”等無害言論的夏,又看了眼在旁邊看着夏笑的織田作之助。
他過往的十幾年,都與這兩人纏繞在一起,經歷了很多事,認識了很多人,如今在武裝偵探社做着幫助人的工作。
與他所見皆不同的經歷。
活着依舊是件無趣的事,但這樣活着的他,在這個醒不過來的夢裏,再待一會兒好像也可以。
“太宰,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夏湊到太宰治耳邊大喊。
“聾,聾了,完了,我聽不見了。”
太宰治捂着耳朵,一臉驚恐地拍了拍。
“小夏,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呀,一千多歲也會有更年期嗎?”
太宰治語氣欠欠地嘟囔。
“笨蛋!”
“織田作,救命!”
偵探社的衆人聽着醫務室裏傳來的哐啷聲,夏時不時的怒罵。
“看來,小夏這次真的很生氣呢。”
中島敦流汗。
“估計又是太宰做了什麽吧,這家夥,天天就喜歡招惹。”
國木田獨步翻看着文件,冷靜地說。
作為經常被太宰治迫害的人,他很有發言權。
“可別把我的東西搞壞了。”
與謝野晶子靠在江戶川亂步的桌邊,勾着一縷頭發,懶散地說。
“小夏很有分寸的,之前我們去調查,他也只是掰斷了犯人兩根手指頭呢。”
宮澤賢治可愛的聲音說着。
“這……聽起來更可怕了好嗎?”
谷崎潤一郎默默用文件擋住臉。
“看來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呢。”
江戶川亂步托着臉,吃着巧克力棒。
正如他所說,第二天就可以正常活動的太宰治,脖子上挂着一塊“反省中”的牌子坐在位置上辦公。
“國木田先生,太宰先生到底是做了什麽啊?”
中島敦小聲地問着國木田獨步。
“我也不知道,不過,能讓小夏這麽生氣,看來太宰是做了讓人難以原諒的大事了。”
國木田獨步也很好奇,但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衆人鬼鬼祟祟圍坐在江戶川亂步桌邊,趁着織田作之助和夏出去做任務的時候,有些好奇地問他。
太宰治仰頭靠在辦公椅上,臉上還蓋着一本書睡覺,脖子上依舊挂着醒目的“反省中”。
“唔……簡單來說就是,一只貓把特意收起來的杯子推落,結果還傷到了自己。”
江戶川亂步說得很形象,大家都能想象得到了。
“所以,太宰先生就是那只……”
中島敦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大家,有新任務了。”
事務員小姐推門而入。
于是衆人都湊到事務員小姐身邊去了。
“真是倒黴啊,太宰。”
江戶川亂步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太宰治。
原本被認為已入睡的太宰治,擡手拿下了臉上的書,看着天花板,語氣有些溫柔。
“不,亂步先生,應該是幸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