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
逃亡
江知渺醒來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黑了。
掀開馬車簾,烏恹恹的黑夜讓人沉寂,她下了馬車,伸了個懶腰,四周有家族中的護衛巡邏替換,安靜中帶着沉穩。
“姑娘,你醒了,要不要吃點幹糧?”
丫鬟玉芝打了個哈欠,朦朦胧胧地走了過來,眼睛都睜不開。
江知渺擺了擺手,“我不餓。”好說歹說,才讓玉芝繼續回去睡覺,如今天才黑,還能睡很久。
她此時醒了,不過是今日染了風寒,白日裏多睡了會兒,如今到了晚間,倒是清醒的很了。
托着下巴看着被風吹的搖曳的火舌,江知渺身旁停下一人,是護送她去上京城的侍衛長荊江,荊江生的高,又健壯,坐下來的時候,江知渺感覺身邊的光都暗了不少。
“姑娘,你滿面愁容,莫不是為了那婚事?”
江知渺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可不就因為那事。”
她穿越到越朝已有半年,普通社畜竟穿成了世家嫡女,雖說是不受寵的,母親早逝,父親續弦,帶着原本的庶子進府,随便找個由頭就把原主給打發到這兒來了。
待在這兒距離上京城千裏之外的雍州,只要有點小錢,也算能過日子。
原本她都計劃好了,這幾年攢點小錢,雍州雖算不上繁華,可安居樂業還是穩妥。
這半年來,她的确也攢了不少銀錢,這古代實在無趣,她也習了些武功,有錢會武功,安穩過日子簡直太舒服。
到了年紀再找個俊俏點的男子,也算能平淡過一生了。
誰知上月那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她的計劃,原主母親在世時,曾與當朝太傅之母曹氏交好,是閨中密友,曹氏在原主母親前生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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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便約定好了,若原主母親生的是兒子,便結為兄弟,若是女兒,便結為親家。
只是原主母親早逝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突然被提起,所有人都有些疑慮,當朝太傅是何等威風,那原主的庶妹們會錯過?
說白了這婚事怎麽想也不會落到她頭上才對,但江家的人強硬,到頭來怎麽也沒說讓她嫁過去的原因,說即便不答應婚事,也得讓她自己去和那邊說清楚。
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江知渺,被迫踏上了前往上京城的路。
千裏路,需行幾月。
況且這些日子土地幹涸,莊稼顆粒無收,植物都枯萎,人更是被曬得萎靡,也影響了路程,以至于明年這個時候能不能到上京城還不一定。
荊江默了默,繼而又看向她,語氣帶着幾分試探,“姑娘,你想嫁給那人嗎?”
“見都未曾見過,怎麽嫁?”
江知渺揚起眉眼,笑的狡黠,“荊江,屆時到了那邊,可還需要你幫忙扮演一下我的夫君……”
荊江俊臉倏地紅了幾分,前面一句沒聽到,倒是直接沉浸在後面那句“夫君”裏面,頃刻間那緋紅都爬到了耳根。
話落,江知渺仗義地拍了拍他的肩,豪情道,“放心,事後十兩銀子,我不會虧待你的!”
荊江張了張嘴,看向江知渺的行徑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是多想了,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又是江家嫡女,如何能夠看得上他,收了思緒,他點點頭,鄭重滿面,“姑娘放心!”
吹了半個時辰風,江知渺緊了緊衣裳,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這深秋來臨,白日溫度倒還适宜,到了晚上,卻有些瑟瑟之感。
“荊江你也休息會兒,應當不會有事……”
這隊伍百來人,侍衛武功高強,荊江更是能夠以一敵百,就算有山匪,也不必擔憂。
荊江聽罷應聲,守了半夜,他的确也有些困意。
話落,江知渺轉身就朝自己的馬車走去,困意朦胧,眼皮都在打架。
然她那繡鞋甫一踏上矮凳,就聽的周遭傳來一陣瘋狂的嘶吼嗚咽聲——
那是拴在樹下吃草的馬兒!
江知渺一個激靈,擡頭順着聲音來源看了過去,這嘶吼聲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荊江困意在一瞬間消失,猛地抽出長劍,擋在了江知渺的身前。
“姑娘先回馬車裏,我前去看看。”
“小心些!”
江知渺的困意也在此刻消失,雙眸緊緊盯着那聲音的來源,心裏頓時七上八下,那平日裏不輕易跳動的眼皮,此刻正瘋狂上下竄。
她揉了揉眉眼,心底的不安更加明顯。
近日來土地幹涸,大旱在周邊席卷,百姓尋常溫飽尚能解決,但其餘存糧收入的卻沒太多。大旱被視為天災,人們倒尚且能夠勉強應付。
但隊伍剛出發時,她還聽聞雍州的鄰城容州突發時疫,半個城的人都陷入了危機,初時發熱,後又陷入昏迷,朝中派醫師前去幫忙,卻再未聽到後續……
荊江交代了幾人護在江知渺身旁,自己則帶着三五人朝着嘶吼的馬匹慢慢走了過去。
侍衛手中拿着火把,在無盡的黑夜中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小心些!”身後傳來江知渺擔憂地聲音。
這馬匹嘶吼聲在深夜顯得未免有些詭異,讓她心底的不安也愈發明顯起來。聞言江知渺,荊江的手不禁握緊了長劍,心裏也不由一暖。
然分神之際,黑暗中猛地竄出一個東西,直直朝他撞了過去,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伴随着詭異的鮮血,染紅了銀白的月色。
荊江被撞得直接跌落在地,即便習過武的他,也依舊掙紮了半晌才輾轉站了起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然而還沒來得及讓他仔細看清楚周遭的情況,只聽一聲嘶吼後,猛地傳來一聲慘叫,兩側一同過來的侍衛手中火把頃刻間掉落,身體也被黑暗中的東西快速拖了過去,衣裳布料在地上快速地拖拽聲聽的人頭皮發麻。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下一刻,兩道撕心裂肺地慘叫聲響起,做了多年侍衛長的荊江,第一時間聞到了空氣中新鮮的血腥味。
“後退後退!!”他臉色大變,來不及上前去查看情況,頃刻間拾起火把。快步往後退了回去,直直停在了江知渺身旁。
而他注意到,原本過去的是五人,如今加上他,也才三人。
有兩個人被什麽東西拖走了!
而且空氣中有血腥味,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姑娘,站在我身後!”荊江咬了咬牙,額頭上早已冒出密密麻麻的細汗,這東西太過于詭異靈活,且能夠在夜間如此神速,實在不可能是普通的東西。
甚至還吃人飲血……
他神經緊繃,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指揮着旁邊的其他侍衛護住其他人,眼睛瞪得極大,豎起耳朵聽着四周的聲響與動作。
江知渺被他們圍在中間倒是十分安全,只是夜晚光線暗淡,即便拿着火把,也不過窺見眼前的光景。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猛獸?還是其他在暗處的狼群?
可周遭也未曾聽到狼嚎,只剩下無盡的嘶吼聲,伴随着咀嚼緩緩消失。
一切,只能等到天亮。
可如今長夜漫漫,周圍又有詭異的東西,他們如何能夠睡得着?
聽着四周的嘶吼,聞着周圍的腥臭味。衆人的心不敢松懈,約摸到了半夜,嘶吼聲逐漸小去,周遭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靜。
江知渺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了聽。
馬匹的嘶吼聲确實沒有了,只是——
“轟——”
一道照亮夜空的低鳴聲驟然升起,慌忙四散,短暫地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同時也讓江知渺看清楚之前那馬匹的嘶吼結果。
淩亂成泥地陸地上,血流成河,泛黑的血液上,躺着幾匹馬,周身滿是腐肉,之前被拖過去的兩個人,已經折磨的不成人形,粗壯的脖子上,被啃咬的格外猙獰,那被扯斷的喉管,撕扯的皮肉,還有被生生折斷的雙手。
那馬匹明顯也沒有很好的結果,它們的頭與脖子已經分離,且腦袋上都有個大窟窿,鮮血汩汩往外冒,幹涸地停在旁邊。
強烈的視覺沖擊着隊伍中的每一個人,江知渺瞳孔驟然變大,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死死掐住,一瞬間失去了聲音,半晌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一幕幕,讓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結合之前馬匹的嘶吼聲,一個念頭在她心底逐漸萌發……
有些定力不好的侍衛看到這一幕,直接将晚上吃的東西吐了出來,捂着胸口在旁邊狂嘔不止,臉色蒼白,腥臭味幾乎争先恐後地鑽進鼻腔。
荊江的臉色也沒有多好看,即便是紅焱焱的火把照射,還是能看出他的慘白。
不過自那轟鳴聲響起後,四周便沒有任何的嘶吼聲,他懸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點,又等了半個時辰,他終于松了口氣。
“今夜應當沒有太大的危險了,原地休整!”
身後的侍衛如釋重負,均卸下緊繃的情緒一股腦坐在了地上,一個個接連穿着粗氣,之前發生的一切太過于可怕,前人的慘狀還歷歷在目,他們差點以為也要死在這裏了。
“姑娘,沒事吧?”
荊江遞了水囊過來,聲音帶着幾分關切。
江知渺搖搖頭,她被保護的很好,只是喪失了兩個侍衛,她心中的猜測還未曾得到證實,回想起剛才的情形,她也更加能夠确定……
“你們,去将他們的屍體找個地方埋了,都是自家兄弟,死了也要體面。”
休息了會兒,荊江随手指了兩個侍衛吩咐。
侍衛領命,兩人相伴試探性地朝着馬匹方向走去。
“方才那光你可知來歷?”江知渺輕聲問道。
那轟鳴聲來的詭異,雖說已經制住了這些東西,但還是有些忍不住讓人多想,似乎有些太過于巧合。
“方才情勢所逼,未曾看的仔細,不過此前在雍州聽聞,容州是盛産煙花,方才那東西,應當是容州來的。”
“這官道上,還有容州的人?”容州不是染了時疫嗎,又怎麽會抽空來到這種地方?
荊江默了默,又道,“姑娘,那馬兒何故意外發狂?”
“還見人就咬,那瞳仁都變得灰白,極愛食人飲血,跟個怪物似的……”
随着荊江的碎碎念,江知渺之前在腦子裏未得到證實的猜想,剎那間都對上了號,她握着水囊,手指逐漸彎曲,心底的念頭在剎那間有了形狀,她擡起了頭,冷冽地雙眸直直射向了那屍體的方向。
下一秒,猛地抓住了荊江的手臂,瞪大雙眸,朝着已經走過去的侍衛大喊:“有危險!!快回來!!!”
兩個收屍的侍衛愣了一下,看着地上的屍體聳肩笑了笑。
“姑娘還真是心細,不過這屍體能有什麽危險,我見過的屍體比吃過的飯還要多……”
“女人家,難免有些……”
侍衛閑聊着蹲下身,正準備擡着最近的一個屍體往旁邊走,誰知兩人剛碰到這屍體,卻發現他喉管暴露的腦袋上,一雙灰白的眸子驟然睜開,怒目圓睜。
看向最近的侍衛,猛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