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逃亡
逃亡
破廟內,江知渺用火折子将那火堆繼續點上,絲毫不在意地将外衫脫了下來挂在上面,竟惹得旁邊的裴允書黑眸陡然一顫。
他驀地一頓,看向了身旁吃幹糧的男人,“流兄,你去将外面的怪物全部燒毀。”
流千喬吃幹糧的動作一滞,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裴兄,外面在下雨呢。”
裴允書:“所以呢?”
流千喬:“……”
他認命地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饅頭,叼着饅頭拿着火折子就走了出去,還順帶關上了破廟的門。
還真是……見色忘義!
不對啊,裴兄以前也不是這種人啊?
門被關上,裴允書垂眸,看着江知渺。
将身上的水珠擦幹淨,江知渺甫一擡頭,正好與他四目相對,她停了一下,略微嘆息道,“你也別太氣我上次丢下你,不過這次我又救了你,算扯平了。”
裴允書聞言捂着唇一聲輕咳,“姑娘想多了,裴某并未怪你。”
哦?
江知渺眼尾一揚,目光又瞥見了他帶的極好的白襦領,绛紫色的衣袍,白色的襦領格外明顯。
似是想起了一些尴尬的回憶,她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敷衍地點點頭。
裴允書一愣,沒了?就看了他一眼?她難道不再問問緣由嗎?
黑眸略微閃爍,火光映照着他清隽的臉,竟平添了幾分柔和,聲音也帶着別樣的溫潤,“江姑娘,出門在外,還是不要這般……随意脫衣服……”
話落,火光中,幾乎能看清楚爬到耳畔的緋紅,他垂眸,伸手掩住了唇。
江知渺聞言挑眉,低頭瞥了自己一眼,這穿戴整齊的,又沒露出什麽古代人果真是太傳統了。
她嘆了口氣,順着他的意思,拿起未曾烤幹的外衫就要披到身上,卻被一只手橫着攔住了,裴允書擰眉,“你這是做什麽?”
江知渺:“不能随意脫衣服,只好穿上了。”
裴允書抿唇,有一瞬間的遲疑,“還沒幹。”
她兩手一攤,又将外衫放了回去,“那沒辦法了,裴公子不讓我随意脫衣裳,我欲穿回去卻遭阻攔,意欲何為啊?”
裴允書:“……”
他抿了抿唇,思忖着她的話,倒真是這麽個理,黑眸微垂,他兀自擡手,将他随身攜帶的包袱拿了過來,從中,拿出了一件绛紫色外袍。
向前一送,遞到了江知渺懷中,“姑娘的衣裳因救我淋濕,而今未幹,夜晚容易着涼,先披上裴某的吧。”
話說的倒是一板一眼的,但江知渺卻沒忘記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不過念他也是好心,她笑眯眯地接過外衫,揚了揚,“謝啦!”
見她收了衣裳,裴允書緊抿着唇,壓下了上揚的笑意,那雙黑眸中閃爍的光卻有些抑制不住。
“外面那傻大個,是你朋友?”
将绛紫色外衫穿好,江知渺挑開了話題。
“嗯……他叫流千喬,是護我回上京城的。”
江知渺聞言揚眉,“幾日不見,竟還來了個護衛?”
裴允書失笑,“之前請姑娘未成功,這不是為了活命,又請了一人。”
話落,正欲偷偷打量江知渺會是什麽神色的他,卻驟然聽到破廟門被推開,流千喬沒好氣地叉着腰看着他。
目光觸及到江知渺身上的外衫時,瞳孔猛然一縮,張了張嘴,話語差點脫口而出,卻被裴允書的眼神給制止了。
“流千喬,這是江姑娘,加上之前,已經救了我兩次。”
流千喬微愣,這姑娘的身手他見過,确實利落,不過懷景自個兒不也是武功還行嗎?不至于被一個女子救兩次吧?
眸光流轉,他有些不懂裴懷景的思量,索性閉嘴不說,朝着江知渺颔了颔首,在裴懷景的身旁坐下。
看樣子,還是瞞了這姑娘不少啊。
“武功确實不錯,就是太傻了。”
江知渺烤着手,點評着流千喬,話落,走到原來鋪好的幹草前躺了下去,閉上雙眸。
流千喬:“……”
他恍然偏頭,指着她的身影,難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裴懷景,張了張嘴,壓低聲音有些無語道,“你看看,你看看,懷景,這都是什麽事兒!”
“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如今我叫裴允書,莫要喚錯了。”
流千喬聞言狠狠咬牙。
你舅寵她爸!
他揣着手,正想生悶氣,卻突然想到什麽,八卦臉湊了上去,朝着江知渺的方向努了努嘴。
“裴兄,莫不是……”
“江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理應對她客氣些。”
流千喬緊抿着唇:你最好是這個想法。
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流千喬倒頭就睡,現下外面雨水淅瀝,屍體已經燒毀完畢,怪物應當不會再來,他是該好好睡一覺了。
餘下的裴允書眸光微閃,不自覺地落在了江知渺身上,伸手間,觸碰到了脖頸的白襦巾,那日的經歷似還在眼前,他臉頰莫名有些發燙,瞬間移開了目光。
見到她沒死,他心底,倒是平白松了一口氣。
她救了他兩次,想來,這恩情是有些還不清了,只希望他能有機會還她。
翌日,江知渺醒來時,裴允書已經站在了破廟外,外頭天氣大好,露出了朝陽,空氣中還彌漫着雨水的餘味,有些潮濕。
他颀長的身形立在那兒,倒是一處極好的風景。
聽到聲響他微微側頭,見是她,唇角帶着淺笑,“流千喬先去茺州買些幹糧了,裴某見姑娘還未醒,以防不測,便在此等着。”
說來,是在變相保護她,且是因她才留下。
江知渺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笑着走了上去,直言道,“你還要去上京城嗎?”
裴允書一愣,有些錯愕,黑眸隐隐閃爍着希冀的光芒,這眼神實在無辜,看的江知渺心尖發麻,恨不得事事都答應了他。
“……”
見他不語,江知渺将隐藏好的馬牽了出來,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盯着裴允書,有些好笑。
“你此前不是說,要與我同去上京城?”
裴允書面色一喜,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姑娘這是答應了?”
“上馬!”
利落兩個字,江知渺朝他伸出手,白皙有着薄繭的手指在朝陽照射下顯得愈發粉嫩,裴允書壓着唇角,伸手搭了上去。
稍加用力,他便覺身形一動,整個人幾乎是飛身上馬,江知渺道了一句“坐穩了”,雙腿一夾馬腹,裴允書身體前傾,頗為拘謹地握緊了自己的袖襦。
“姑娘也要去茺州?”
江知渺:“碰巧罷了,若是能遇到流千喬,你們便也能夠一起去上京城。”
裴允書默然,心裏卻想着讓流千喬快些走。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左右兩人不過是才見了第二次面,他就這般對她上心了?
不妥,不妥。
她早言說那襦領不是故意扯下,反倒覺得他揪着這件事不放了。
黑眸微垂,他仔細想着這件事,卻沒注意到這馬兒驟然停下,一聲長嘶,前蹄上揚,江知渺臉色微變,緊緊拉住缰繩,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後倒,更何況裴允書。
“坐穩了!”她是沒想到昨夜這雨,使得道路滿地泥濘,馬蹄陷入,差點人仰馬翻。
身後的裴允書并未說什麽,只是赫然兩只手朝前伸來,不由分說地握住了她指尖靠後的缰繩,溫熱的氣息從耳畔襲來,江知渺頓覺身體一麻。
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會騎馬?”
裴允書錯愕,“你不會騎馬?”
江知渺哂笑,“這幾天剛學的。”
耳邊傳來爽朗一笑,他由衷贊嘆道,“那江姑娘天賦挺不錯的。”
說話間氣息更甚,下一刻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身後裴允書如鉗的手臂一撈,往後一放,兩人的位置在瞬息間調換。
“騎馬這種粗事,還是裴某來吧。”
江知渺滿眼驚訝,剛才的動作還讓她有些沒回過神,她遲疑地看着裴允書熟練的模樣,不由遲疑。
“你這身體……能騎馬?”
裴允書眸子一緊,哂笑道,“別的不會,但騎馬尚可。”
江知渺:“……”
這倒是挺奇特的,他身嬌體弱一步一咳血,但能騎馬?
她現下坐在後面,兩人中間有一小段距離,腳下道路稍加平穩了些,不至于颠簸,江知渺伸出手指,四下看了看,捏住了他手臂下的衣角。
一路無話,到茺州時,已是晌午後。
茺州城門緊閉,城樓上,站着幾個巡邏的人,盯着來往人群,臉色微變,立刻下來打開城門。
刀劍一橫,沒有直接讓他們進去。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那守衛橫眉冷對。
裴允書聲音款款如玉,帶着幾分青竹之氣,“在下從塞外而來,途徑此地,想稍作休整,還望通融。”
“她呢?”守衛目光落在江知渺身上。
江知渺:“雍州來的。”
“路上可遇到了怪物?”守衛又問。
說話間,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并未看到任何血跡,且衣衫幹幹淨淨,倒不像是被咬傷的人。
江知渺眯眼笑,“遇到了,但我們武功好,全殺了。”說完,意有所指地撫了撫腰間的佩劍。
守衛眉心一跳,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行!”
兩人大搖大擺地進了茺州城。
裴允書壓低聲音道,“姑娘這般威脅,是不是有些不妥?”
江知渺有些無辜地彎了彎眉眼,“天地良心,我并未威脅,只是不小心摸了摸這劍。”
裴允書:“……”
“況且他可是茺州的守衛,怎會因我的威脅而讓我通行?”
裴允書默了默,話雖如此,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方才那情形,分明就是這般意思?
黑眸在她身上流轉了些許,他掩下心底的疑惑,牽着馬兒跟在了她身旁往裏走,左右環顧,目光落在流千喬所說會面的鋪子,卻并未看見他的身影。
江知渺直接忽略他的疑惑,握着劍的手緊了幾分,她的确威脅了,只不過那人與她是舊相識。
亂世前她救過他一命。
“阿渺來這茺州城做什麽?”
身側冷不丁傳來這麽一句話,差點讓江知渺原地趔趄,她停下腳步,錯愕非常,眉頭一揚,盯着裴允書帶着疑惑。
阿渺?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