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亡
逃亡
郦都往北,三人停在了屋頂上喘着氣。
下方的混亂依舊不減,但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人們發現了怪物的規律,會攻擊跑起來尖叫的人類。
若是你偷偷地藏在某處不被發現,或者繞着他們走路,那自然不會被吃掉發現。
氛圍出奇的詭異,讓人心生畏懼,卻也不由都屏住了呼吸,躲在屋內,任由那外面的怪物四處游蕩,誰都不敢打破這好不容易的寂靜。
“這郦都真大。”蕭中郎不由呼出一口氣。
左右他們逃了半個時辰,還沒到郦都北門,期間還需時不時将這個病弱的男人提着走,實在是麻煩的很。
“你一個男人不學點武功傍身?”
他沒好氣地揣着手,語氣已經逐漸從蕭中郎變成了蕭中貳。
裴允書被說也不惱,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衣袖,嘆笑道,“世間武将過多,有辱斯文,我是書生,不需要學那些。”
蕭中貳翻了個白眼,喘了口氣坐在一側不再看他,語氣卻沒見的有多好,嘀嘀咕咕的實在聒噪。
江知渺:“突然挺懷念剛認識你時的生澀與拘謹。”
蕭中貳揚眉,“你們知道我哥了?”
“你哥?”江知渺皺眉。
是說蕭中郎嗎?
“對啊,晚上是我哥出來,白天是我出來,怎麽樣,神奇吧?”蕭中郎看起來得意極了,滿臉美滋滋的。
不過經他這麽一提醒,那遠處的山巒之下,隐隐有晨晖的光芒露出,幾人頓時都松了一口氣,只要白日降臨,那怪物就會全部躲起來,攻擊也會弱很多。
下方的慘叫聲似乎已經完全免疫,江知渺坐在屋頂上有些癱軟,徹夜的逃亡,讓她幾乎沒了力氣。
“休息會兒吧,再出發。”蕭中郎也慵懶地躺在旁邊說到。
裴允書一直沒有說話,黑眸盯着一處不知道在看什麽,一動不動,像是定格在了原地,周身的病弱褪去,甚至夾雜了幾分冷然。
“你怎麽了?”江知渺拉住他的手臂,輕聲問道。
同一剎那,裴允書一聲怒喝,“快躲開!”
伸手攬住她的腰,以極快地速度帶着她往後一仰,江知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只聽到耳畔還傳來他的一聲“抱歉。”
像是對未經允許,貿然攔腰的歉意。
蕭中貳聞言側頭,一道利刃朝他飛了過來,他臉色大變,也趕緊躲到了江知渺身旁,“那是什麽東西?有人要殺我們?”
“是怪物!”裴允書道,他擡起頭,目光灼灼,“是一只不懼怕白天,且武功高強的怪物!”
蕭中貳擰眉,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東西?”
“砰!”
問題還沒得到回答,就又是一道猛烈的撞擊聲,似是暗器撞擊,又像是箭羽襲來,蕭中貳試探性地擡頭,一支箭正中他的發髻,極大的力氣貫穿墨發,發冠在頃刻間松散。
“救命!”他倉惶低頭,将整個人藏在屋脊之下,扶了扶自己的發冠,狼狽至極,“正南方向,能看到是什麽人嗎?”
江知渺搖頭,眉頭緊皺,這人來勢洶洶,目的很簡單,就是殺他們!
“先下去。”裴允書瞥了一眼郦都街道,“那人也在高處。”
他們若是還待在這兒,只能成為活靶子,那人在暗他們在明,他們的處境十分危險。
“好!”江知渺毫不猶豫地點頭,蕭中貳雖遲疑,但還是抓住裴允書的肩膀就飛身下去,江知渺也平穩地落在了旁邊。
裴允書拍了拍被蕭中貳抓過的肩膀,挑眉盡顯嫌棄之色。
蕭中貳:“你什麽意思?”
裴允書語氣淡然,慢條斯理,“我的眼裏,見不得髒東西。”
“你——”
“快走吧。”江知渺幾乎懶得理會這兩人,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兒吵呢,心道這蕭中貳的确乍乍呼呼的,跟蕭中郎一比實在難以比較。
蕭中貳自認倒黴,卻也神色古怪地多看了裴允書幾眼,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變性了?前幾天再如何,也不可能會這麽過分才對。
同樣認為奇怪的,還有江知渺,趁蕭中貳在前面尋路的時,她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了?心情不好?”
裴允書沒有說話,卻只是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身旁快步走着,可那隐藏的情緒太過于明顯,讓江知渺根本無法忽略。
“有什麽事可以與我說說。”江知渺沉默了會兒,溫聲勸說道。
她雖然猜不到裴允書想到了什麽,但還是想下意識地安慰安慰他。
“好……”身旁的男人終于說話,只是那張冷峻驚人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神色,只是幽深的黑眸注視着她,帶着些許缱绻。
沒來由地,江知渺與他對視上,心裏不禁一慌。
“阿渺可以與我說說,你為何要去上京城嗎?”甚至不昔在怪物橫行的地界,也要逃亡前往。
此刻兩人似乎已經忘了潛在的危險,腳步頓住,裴允書拉着她進了一處空蕩的屋子,沒有管繼續在前方探路的蕭中貳。
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一支箭飛馳而來,直接撞上了外門。
江知渺瞳孔一縮。
這是沖他們來的!與蕭中貳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接二連三地,還有第二支第三支箭羽飛馳而來,穿過門縫,那箭羽幾乎能夠透過紙糊的窗,朝裏面精确地飛來。
“到這兒來。”裴允書聲音有些低,拉着她躲在了一處寬闊的案板之後,這裏似乎曾經是一處屠戶的屋子。
四周都是封閉,除去外界源源不斷的箭羽,勉強是安全的。
“那人是朝我們來的?那蕭中貳應該不會有危險。”江知渺小聲嘀咕着,眉頭很快皺了起來。
“不對啊,我也沒得罪什麽人。”
這一路上,她救了不少人,如果一定要說得罪了一個人,那就只有景自舟,難道是景自舟看到自己沒死,便使出了這個法子?
“景自舟!”她将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裴允書眸子一凝,閃過些許冷芒,聲音淬着寒冰,“景自舟?你認識他?”
江知渺點頭,“我猜,是他想殺我,所以連累了你,真是抱歉。”
她面帶歉意,裴允書卻與她對視後重重搖頭,“不是。”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人練過,但箭羽雜亂,大多都偏向于一邊,所以此人應該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見,景自舟是獨眼嗎?”
這話一出,江知渺認真地想了起來,景自舟雖不是個東西,但長得還算是正常的。
“是他請的殺手刺客也說不定。”她還是有些确定是他。
裴允書這次沒再說什麽,反而附和地點了點頭,他忽地擡手,緊緊握住了她的雙手,聲音帶上了幾分緊張。
“阿渺,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他雙眸死死地看着她,黑眸裏的殷切讓江知渺有些詫異,他為什麽這麽想知道她的身世?還有她去上京城的目的?
“你……怎麽了?”江知渺有些呆愣在原地,這樣的裴允書,讓她感覺很陌生。
“來不及了……”他低聲呢喃了一句,再擡眸,雙眼泛着酸澀,眼眶紅了一圈,病弱蒼白的臉上,是滿眼的不舍。
江知渺聽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心裏的不安卻已經達到了頂峰,屋外的箭羽依舊在繼續迸發,她的心怦怦狂跳,盯着裴允書。
自己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啞,“你想做什麽?”
裴允書緊抿着唇,擡起手來,将她額前的碎發向後撫順,緩緩站起身來。
“阿渺,有件事,我必須要去做。”
“什麽事?我與你一起?你沒有武功……袖箭興許不太夠,我……”
不知為何,江知渺的心裏十分不安,她猜不到裴允書的下一步是什麽,自見他的第一眼,江知渺就知道,他是一個心裏藏着故事的人。
雖滿身病弱,一步一咳血,可那不屈的傲骨與颀長的身姿,以及逃亡路上出乎意料的堅強,還是讓她改變了對他的最初想法。
他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裏,一如現在,她完全猜不到他要做什麽,外面是還未褪去的怪物,以及沖她而來的刺客,他想做什麽?
“阿渺。”他輕喚了她一句,唇角帶着笑,語氣溫柔,像是在透過她,看着什麽,再次伸手,他将自己的手緩緩抽了出來。
江知渺眉心一跳,第六感傳達給她的不安讓她頭皮發麻,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怦怦直跳,幾乎要躍出胸口。
“你站在這裏不準動!”她道。
裴允書并未停下腳步,他朝門外走去,一步一步……
“裴允書!”江知渺咬了咬牙,快步上前,赫然拽住了他的手臂,眉眼閃過視死如歸,“要走一起走!”
男人終究還是停了下來,看向她的眉眼中夾雜着溫柔,“阿渺,你還沒回答我。”
江知渺張了張嘴,為難地神色在她眸中蔓延,這件事雖不算大秘密……
“既然阿渺不想說,那到了上京城,我就找不到你了。”裴允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上京城首富江參嫡女江知渺!此去上京城,是為了退當朝太傅的娃娃親婚約!”
江知渺聞言脫口而出,裴允書面上閃過一絲錯愕,繼而竟是笑的沒心沒肺,甚至唇角還有愈發上揚的趨勢。
他手指微微收攏,忽然扯下來脖頸上的白襦領,送到了她的手中,江知渺滿臉愕然,這是什麽意思?
裴允書揚眉,笑的意味深長,“既是娃娃親,那便不退!”
江知渺還沒來得及問什麽,擡頭看向他張了張嘴,卻猛然察覺後頸一疼,眼前一陣發暈,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手卻依舊緊緊抓住裴允書。
平日裏病弱一步一咳血的男人将她輕松抱起,放在了周遭相對幹淨的榻上,裴允書俯身,那張熟悉倨傲地臉逐漸放大,江知渺眸前昏昏沉沉,裴手胡亂地抓着,卻發現怎麽也抓不到他,只聽他漸行漸遠地一句話,以及手上泛着涼意的白襦領。
“阿渺,刺客是沖我來的,來人武功高強,只能由我去将他引開,你們才能平安渡護城河,入上京城。”
江知渺只覺心尖一陣猛然的劇痛,眼前倏地發黑,再也看不清四周的場景。
她低聲呢喃,只吐出一句無力的話。
“裴允書……”
你竟然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