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淪陷
淪陷
“五伯，你在幹什麽？！”
江淮南一臉懷疑人生，他原本還對他抱有僥幸心理，以為之前想殺大姐姐，以及所做的一切定然是二姐的指使，可如今這明目張膽的想害死他們的心，還是讓他有些破防。
五伯慢悠悠地松開手，目光移到了江知渺的身上，語氣帶着譏諷，“你怎麽沒有死在雍州？為何還要與二小姐搶這門婚事！”
江知渺：“？”
她無奈地揚眉，“我回來，就是退婚的。”
瞳孔猛然一縮，五伯直勾勾地盯着她，明顯不相信，“就算如此，也應該是二小姐退，關你什麽事？”
江知渺：“……”得，真沒話說。
這麽強詞奪理的，也就只有他了，聽聽這話，合理嗎？
她嘆了口氣，“二小姐救過你的命？”
五伯一愣，“你怎麽知道？”
江知渺聳了聳肩，“那就沒什麽疑惑的了。”随即轉過身，看向另一側，當機立斷道，“快跑！”
同一時刻，暗處的喪屍出籠。
“這邊！”裴懷景冷冷瞥了五伯一眼，随即拉着江知渺的手，毅然帶着他們逃向另一邊，至于身後的五伯，無人管他。
隐藏的怪物被分為兩波人，一波追趕他們，一波發瘋般地朝着五伯撲了過去。
五伯身姿矯健，轉身進了上京城，毫不猶豫地爬到了城樓之上，根本不管身後依舊追趕他的怪物，赫然拿出了身後的弓箭，對準了下方逃亡的衆人。
箭羽所指，從江淮南的後背，緩慢移到了江知渺的後背。
眉心一擰，利箭出弦而去！
無人在意身後的危險，他們只在躲避怪物的突襲，“叮——”的一聲，冷面女侍衛抽出長劍，将那近在咫尺的箭羽一瞬間砍成兩半。
“那人想殺我們！”
江知渺看向地上的箭頭，“不，他是想殺我！”
但此情此景實在沒法報仇，她咬了咬牙，“我們先将這些怪物甩開再說。”
江淮南滿臉懊惱，喘了口氣，“阿姐，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他來的。”
“沒事，這不是沒有傷到？”江知渺安慰道。
一旁冷臉的裴懷景側首，陰鸷地瞥了身後的五伯一眼，正欲說什麽，卻在看到一抹身影時，又頃刻間收回了目光。
“這邊！”他心下松了口氣，不再分神，帶着衆人朝隐匿的一邊跑了過去，護城河，那是橋頭的方向！
而站在城牆的五伯，第一支箭被打落之後有些不甘心，再次抽出箭來，對準他們的方向移動，想再下殺手。
可在他身後，卻突然從別處屋頂上跑來一人，無聲無息站在他的身後，一只眼在瞥見他的箭所指的方向時，慢悠悠地歪了歪頭。
下一刻，在五伯放箭的前一秒，毅然朝他的後背撲了過去——
“啊——”
他大驚失色，措不及防，甚至來不及穩定身形，手上的弓箭掉落，身體直接從城樓上跌落下去，城樓下，是貪婪瘋狂的怪物。
五伯的身體跌落在地的一瞬間，無數個喪屍前仆後繼地沖了上去，慘叫聲還在嘴裏，不過瞬息間，他就沒了聲息。
站在城樓上的人遠遠地看向下方逃亡的人，目光停在江知渺的身上，又悠悠拿出一片竹葉，慢條斯理地吹了起來。
悠揚刺耳的樂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顯，江知渺腳步突然頓住，下意識地看向了身後樂聲傳來的方向。
黑暗中，有一人立在城樓上，看不清身形，她卻無比熟悉。
他們身後的怪物像是聽到了什麽呼喚，又被分成兩波，一波繼續朝她們追趕，一波已經轉身原路返回了。
像是有一瞬間在短暫的對視，那人收回竹葉，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江淮南喘了口氣，“身後的怪物少了一半！那人是誰？竟如此厲害！”
裴懷景：“不算人。”
江知渺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跑，身後的喪屍依舊在逼近，接二連三地想抓住他們，太傅府的家丁已經有殒命的，他們不能再耽擱。
遠離這裏，才是良策！
餘下四人加一個家丁，終于輾轉來到了護城河的橋尾，不算太遠的木橋，平日裏堅不可摧，如今卻破爛不堪，搖搖欲墜，但過行人還是可以。
五人在夜色中穿梭，誰都沒有任何的耽擱。
身後是寥寥無幾追趕的喪屍，身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可跑着跑着，卻見身後的怪物逐漸被殺死，在他們的前方，驟然出現了火把的亮光。
緊接着前後橋頭橋尾，慢悠悠走出了兩波人，手持刀劍，火把點燃木橋上的熄滅的燭火，四周的畫面剎那間變得清明。
火把被丢到護城河水中瞬間泯滅，兩側的侍衛，不由分說抽出刀劍朝她們殺了過來。
江知渺眉心一跳，“什麽情況？”
這些人哪來的？什麽身份？
是不是認錯人了！
裴懷景狠狠擰眉，哪來這麽大的膽子敢截殺他們？可周遭的侍衛只是沖上來，橋頭橋尾，還沒出現真正的幕後之人。
“阿阿阿姐，這都是什麽人啊啊啊啊！！”
江淮南磕磕巴巴地問出聲，迎面一把刀就朝他砍了過來，身體猛然被冷面女侍衛一拉，她頗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聲音冰涼，“站我身後！”
江淮南點頭如搗蒜，立刻站在了她的身後，左邊是阿姐與姐夫，右邊女侍衛，他站在中間還算安全。
這些侍衛來勢洶洶，很明顯就是要取他們命的人，明明在亂世之中，卻不逃亡，只想殺他們。
亡命之徒！
江知渺屏住呼吸，在同一時刻抽出長劍，左右站定，瞥了裴懷景一眼，聲音帶着幾分輕快，“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會武功吧？”
說完，迎面提劍，朝最近的侍衛殺了過去。
既然他們想殺她，那她也沒必要手下留情！
裴懷景揚了揚唇，摩挲着腕口的袖箭，毅然抽出了腰間的匕首，毫不猶豫地與她并肩作戰，“你沒猜錯！”
話落，匕首出刃，見血封喉！
江知渺錯愕，這個男人果然不簡單，甚至還騙了她這麽久。
不過當務之急也不能再計較這點小事，先逃出這些人的手下才行，極大的響動會引起喪屍的注意，他們要速戰速決才行。
可這些人數量實在過多。
又如何能夠……
“都給我住手——”
一道警告的聲音在黑夜中突兀響起，周遭侍衛的攻擊突然停住，江知渺與裴懷景同時回頭，看到了身後被挾持住雙手流淌着鮮血的江淮南。
挾持他的人，是一位男子！
年紀不大，眉目泛着隐忍的慌亂，持鋒利的匕首，抵在江淮南的脖子上，隐隐能夠看出匕首尖端流出的鮮血。
江淮南額頭冒着冷汗，整個人昏昏沉沉，倒吸一口涼氣，卻被手腕的傷疼到窒息。
他的手筋被挑斷了！
女侍衛被十多個人圍在中央不敢亂動，臉色蒼白地瞪着虛弱的江淮南。
江知渺停下動作，将長劍收回了劍鞘，冷冷看着來人，“君家公子？你有什麽目的？”
這男子她有過一面之緣，當初在逃亡途中，她被君枝枝推出山洞，而這個男子，正是君枝枝的兄長。
不過既然他來了……想必君枝枝也……
果不其然，這個念頭一出來，就看到男子身後，緩緩走出來一個纖細的身影，君枝枝兩袖空空蕩蕩，立在自家兄長的身側，盯着江知渺的眉眼都是陰狠。
“真是冤家路窄啊！”
她微仰着頭，唇角泛着一抹冷笑，相比于之前的趾高氣昂，如今的君枝枝滿臉憔悴，無人知曉她這些天發生了什麽。
江知渺瞳孔猛然一縮，大概猜到了她的來意。
“你要我做什麽，才能放了他？”她直截了當問出聲，倒是讓君枝枝眉眼閃過幾分驚訝。
她緩緩走上前一步，一腳踢在了江淮南的腿彎，少年眉心緊擰，身體不受控制向前傾，君家公子倉惶收回匕首，江淮南直直跪在地上，想伸手支撐，卻忘記被挑斷了雙手，他甫一用力，鮮血便從腕口流到了木橋上。
壓抑的悶哼聲從喉嚨傳來，江淮南狠狠擰着眉，向一側倒了下去，即便如此，他卻依舊緊咬着牙關，沒有發出一句慘叫聲。
在他身前，被十多人困住的女侍衛想掙紮着站起身，卻又被衆人壓回了原地。
江知渺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江淮南不止被挑斷了雙手這麽簡單！
他還中了毒！
她陰冷擡眸，瞪向了君枝枝。
将一切都盡收眼底，君枝枝懶洋洋地擡眸，與江知渺對視，驟然發出一道嗤聲，夜風吹動，她那一對空蕩的袖口更顯得有些陰森恐懼。
“生氣嗎？”她得意地笑出了聲，“生氣就對了！”
目眦欲裂，她聲音在頃刻間提高，“當初你砍下我的雙手時，可有想過，有一天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再見？！”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江知渺吸了一口氣，臉色算不上太好，她穩了穩心神，盡量讓自己聽上去沒有這麽慌亂，“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君枝枝左右走了起來，目光在瞥及裴懷景時略微愣了一下，又緩慢地移開目光，“很簡單，在上京城內，君家古宅裏，我有一塊和田玉忘了拿，只要你此刻回去拿，我便放了這些人。”
身後的上京城傳來的，是無盡的嘶吼聲與人們的慘叫聲，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是現在回到上京城，意味着什麽。
“阿姐…不要……”江淮南支撐着想站起來，卻發現雙手使不上任何的力氣，只能側身躺在木橋上，絕望地盯着江知渺，止不住地搖頭。
是他太沒用了！
他應該早點習武的……他不應該整日詩詞歌賦伴生，他應該早早習武的……
“阿渺！”裴懷景突然伸出手，正欲說些什麽，卻見江知渺率先伸出了手，反手将他緊緊握住。
“裴懷景。”她低聲喚他。
“我把他們交給你，我不會有事的。”
裴懷景瞳孔緊縮，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她，只一句話，他便斷然拒絕，“不行！”
“你不能回去！”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條。
江知渺嘆了口氣，“你聽我說，我現在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們，我不會有事的，我有辦法逃離那裏。”
“阿渺，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君枝枝眉頭緊皺，幾乎沒有耐心地朝着身旁的兄長看了一眼，君家大公子臉色微變，抽出匕首再次抵在了江淮南的脖頸前。
誰料剛伸過去，卻見江淮南借力往他的匕首上靠近，君家大公子大驚失色，立刻将匕首往回收了點。
君枝枝笑道，“看來你這個弟弟，很想找死啊？”
江知渺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江淮南赤子之心，他是這世上為數不多待她極好的人，他應該要有一番作為，而不是狼狽的死在這裏！
“你先放他們走，我再去幫你拿和田玉。”
她仰着頭，盯着君枝枝，一字一句。
君枝枝聞言，倒也沒說太多，“可以啊。”話落，看向了一旁的君家公子，“大哥。”
一聲令下，壓制着女侍衛的十幾個人向後退，女侍衛如釋重負，快步跑到了身前，将全身無力的江淮南扶了起來。
“阿渺？”裴懷景想伸手，卻被她推開。
“你替我保護好他們，帶他們南下，我爹他們應該會在途中。”
江知渺聲音帶着缱绻，看着眼前的男子竟少有的紅了眼眶，她卻突然勾唇笑了起來，安慰道，“我沒事的。”
說罷，轉身毫不猶豫地往身後萬民哭嚎的上京城走了過去，一步一步，像是臨行前的訣別。
盯着她單薄的背影，裴懷景心尖像是突然空了一塊，回過神來想過去追她時，卻被無數的侍衛擋在身前。
身後，是君枝枝得意的聲音。
“只要你敢追上去，我現在就殺了他們倆！”
直到江知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君枝枝才讓侍衛将他們三人帶到橋尾，等所有人都離開木橋之後。
火把被遞上前，點燃了木橋。
頃刻間，火舌缭繞，染紅了半邊的天空！
裴懷景怒不可遏，一個箭步猛地掐住了君枝枝的脖子，愈發用力，聲音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來，“你在做什麽？”
她這是讓她有去無回！也斷了別人進去的路！
“咳咳咳！！”君枝枝被掐的直翻白眼，止不住的咳嗽起來，她想伸手拍打他的手臂，卻發覺自己根本沒有雙手。
“住手！”
君家大公子再次将匕首抵在了江淮南後背，身後幾十個侍衛将他們團團圍住，水洩不通，“太傅大人，你今日若是殺我小妹，我便将他們全部殺死，江姑娘方才說的話，我相信太傅大人還沒有忘記。”
裴懷景冷笑，“你在威脅我？”
君家公子脊背驟然發涼，卻不敢松懈，“太傅大人，我們可以送你們離開！”
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君枝枝的臉上，他手掌的力氣終于在緩慢變小，最終還是松開了眼前的女子。
江知渺交代的話語似還在耳畔，他回首，透過火光，看向了隐約被照亮的上京城門，眼底閃過一絲狠絕。
“阿渺，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