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淪陷

淪陷

上京城內,蕭中郎正指揮着家中剩餘的侍衛躲在暗處逃亡,以防被黑暗中的怪物吃掉。

“找個地方暫且躲躲!”

剛從怪物口中逃脫,蕭中郎額頭上升起一些薄汗,壓抑地喘了口氣,眉頭緊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出去。

白日裏怪物行動會少些。

“公子,這裏有個破舊的宅子,或許沒有怪物。”

侍衛朝他招手,蕭中郎從暗處探出頭,剛準備過去,卻發現侍衛身後突然冒出一只怪物,對着他的脖子就啃咬起來,咀嚼的“咯吱”聲在黑夜中尤為明顯,破舊的燭火下,只能依稀看到侍衛的喉管被咬開,怪物在貪婪地吮吸血肉,不過瞬息間,周身上下再沒有一片好肉。

鮮血淋漓,侍衛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壓在地上,甚至都來不及掙紮,指尖彎曲地掙紮,他朝蕭中郎發出最後的訊息。

“公……子……快……走…”

艱難地吐出四個字,頭便直直地垂了下去。

蕭中郎瞪大雙眼,臉上均是痛苦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氣,隐忍着憤怒往後退,無力地阖了阖雙眸,再次回到了原本的小木屋中。

可這裏太過于狹小,他們身上又殺了怪物有血腥味以及腐爛的臭味,急需找個地方修整一番。

“公子,我們殺出去,吸引怪物,您在另一邊逃走!”侍衛握着劍害怕地顫抖,卻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不行!”蕭中郎當即拒絕,這樣下去,誰都會死,他們怎麽能夠在吸引怪物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呢?

額頭上冷汗頻頻,衆人忽然都屏住了呼吸,下人們盯着蕭中郎,似乎都在等他接下來的決策,可周遭的怪物靠近聲音讓他們無法冷靜下來,胸腔的心跳動的愈發厲害,倉惶之際,站在蕭中郎身後的下人,突然身體猛地一抽——

伸出手朝向最近的人撲了過去!

“公子快走!”

下人被撲倒前吓了一跳,艱難地朝蕭中郎蹦出這麽一句話,便使盡全身力氣擋住已經屍變的下人,拼死讓他離開這裏。

蕭中郎瞪大雙眸,眼底閃過一絲狠絕,赫然抽出長劍,朝向屍變的下人砍了過去,頭顱頃刻間掉落,咕嚕嚕地滾到了腳邊,那插進下人體內的手指依舊沒有抽出,維持着他沒有頭顱的屍體停在原地。

餘下不過三五個侍衛都吓得愣在了原地,頗為詫異地看向蕭中郎。

如此利落的手段,如此果斷的處理方式。

不太像他們平日裏見到的纨绔公子!

蕭中郎深吸一口氣,看向了已經被咬傷的下人,眸中都是痛楚,長劍向前,與他四目相對,卻怎麽也下不了殺手。

下人緊咬牙關,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只會成為累贅,甚至有可能還會傷到公子以及其他弟兄。

他伸手将眼前的無頭屍體推開,屍體的指甲鋒利尖銳,依舊殘留在他的體內,而那腐爛的手指,竟在關節處被生生撕扯開,皮肉翻飛。

雖然并非是他們的手指,但在場的人,卻依舊不适地狠狠皺起了眉頭。

那人咬着牙,回首看向了蕭中郎,嘴裏的渴望逐漸明顯,眼底也變得愈發渾濁,想不到被怪物咬傷,竟然會感染地這麽快,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屍變,他手中緊握随身匕首。

最後再看向蕭中郎,揮淚如雨,大聲道:“公子!易州不忠,不能再護着公子了,下輩子再和你逛花樓!看美人兒!”

最後一字落下,易州手臂一擡,猛地将匕首狠狠貫穿了自己的腦袋,劇痛從頭頂彌漫至全身,他嘴角帶着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本就是孤兒,兒時因公子心善,救下了在亂葬崗找食物的他,他和公子一起長大,一直想着要報恩,如今……也是不枉此生了……

易州的死亡讓剩餘的人心中難過不已,一個個都低下了頭,甚至不敢看蕭中郎的臉色,一些五大三粗的漢子,都在此刻紅了眼眶。

蕭中郎緊抿着唇,他倉惶轉過身,将眼底的淚一意咽下,握緊手中的劍,脊背挺立的筆直。

“我去吸引怪物,你們想辦法出城南下,我爹在那裏!他會接濟你們的!”

來不及反駁,蕭中郎話音剛落,就快步打開門走了出去,餘下幾個下人面面相觑,卻難以掩飾眼底的驚愕。

冷靜果斷且思路清晰,要不是皮囊沒變,他們都不是很相信這是蕭丞相的纨绔小公子。

等他們回過神跑出去的時候,卻發現一大波的怪物朝他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很快就吸引了大波的怪物。

上京城均數淪陷,公子舍身救他們,卻讓衆人心中久久難以平複。

怪物追趕的最前頭,蕭中郎緊咬牙關,心裏想着對策。

他武功不高,雖然手中握着劍,但依舊心裏沒底,腦海中江知渺的身影愈發清晰,他甚至在此刻猜忌,若是她一人面對這麽多怪物,會做出怎樣的決斷?

她有沒有逃出上京城?還是說,她早就已經走了……

好在身後的怪物速度終究沒有人的腳程快,他有了片刻的喘息後,一個閃身,進了一處漆黑中的宅子,慢吞吞地關上門,躲在了暗處,任由那些怪物四處茫然尋找。

壓根沒看清牌匾的他,正準備屏住呼吸躲一躲再出去,卻突然感受到脖頸間傳來一陣細長鋒利的冰涼長劍,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什麽人?可有被咬傷?”

腦海中的聲音似在此刻與之重疊,蕭中郎驚詫地轉過身,與身後蒙面要殺他的人四目相對,只一眼,他眼眸一亮,訝然道,“江姑娘,是我!”

江知渺挑眉,聽到熟悉的聲音收回了長劍,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人,“蕭中郎?還是……”蕭中貳?

“夜間是我。”蕭中郎聲音沉穩了許多,帶着些許溫和。

江知渺眉眼一動,走過去将宅子的大門關閉,随即轉過身扯下蒙面巾,帶着他往屋內走,邊走邊問。

“你怎麽還在這兒?”按道理說他爹是丞相,上京城淪陷時就應該走了,不至于現在還沒出去才對。

蕭中郎不免嘆息,“蕭家似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半月前就舉家遷移南下,我回來時,府上只剩下寥寥幾個家丁。”

江知渺腳步一頓。

所以這是搬家了,但忘了告訴他?

雖然不合時宜,但她還是有點想笑……

清了清嗓子,她一副理解的模樣,故作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姑娘為何還沒逃出去?”

進了屋子,江知渺左右環顧,盯着已經被翻開的櫃子找了起來,“本來已經逃出去了,結果遇到了一些人,他們以我家人威脅,于是又回來了。”

蕭中郎驚訝上前,腦海中想到了什麽。

“君家的人?”

江知渺手上的動作一頓,露出了一副“你好懂”的神色。

蕭中郎腼腆一笑,開口解釋。

“思來想去,江姑娘似乎也就只有這一個不對付的人。”

江知渺:“遇到了君枝枝,她帶人堵住了橋頭,我們人不多,他們又拿弟弟威脅我,只好答應回來替她找和田玉。”

所以這裏就是君家的府邸,難怪有些寬闊,甚至構造特殊。

蕭中郎見她的動作不由擰眉。

“你不會真想找到那塊玉吧?”上京城淪陷時恐怕早就帶走了也說不定,若想在這種廢墟中找一塊玉,何其辛苦?

“當然不是?我知道那塊玉肯定不在這兒。”

“那你……”

江知渺直起身來,攤了攤手,“那總得随便找一塊應付一下,畢竟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讓我回上京城找死的,屆時我出去了,又拿出玉,豈不是堵住了他們的嘴?”

蕭中郎聽罷無奈失笑,想法清奇,但是不無道理!

他伸手,将随身攜帶的玉佩扯了下來,“巧了,我這裏剛好有一枚玉佩……”遞給江知渺,眨了眨眼,一副為她着想的模樣。

咦?

見到蕭中郎滿臉認真的神色,她有些無奈地笑出聲,不過還是很感激,“這玉佩一看就價格不菲,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聽她推辭,蕭中郎眉眼微垂有些失落。

“這玉佩雖能賣個好價錢,可現如今逢亂世,這種金銀珠寶,又有什麽用呢?與其讓它跟着我,倒不如讓它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這一番話下來,實在沒有什麽毛病。

江知渺抿了抿唇,微眯了眯眸子,蕭中郎仍是一副認真的模樣,倒真是讓她不知說些什麽。

蕭中郎往前送了送,放到了她的掌心,“拿着吧江姑娘。”

“那好吧,我盡量保護好它,謝謝你。”

江知渺還是收下了。

對面清隽的臉上這才露出放松的笑容。

兩人又在屋內收拾了一下,做了個簡陋的地方坐下,也沒有弄個火堆,外面的嘶吼聲接二連三地打擊着耳膜,像是無時無刻都在警醒着。

“休息會兒吧。”江知渺說完,便阖上眼眸閉目養神了,蕭中郎也沒再說話,略微擔憂地看向屋外,淺眠了些許。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像是斷斷續續有所消失,他看向屋外,又回頭看到了同樣醒來的江知渺,壓低聲音道,“如今我們是不是要出城了?”

江知渺聞聲走了過來,探頭看了看屋外,東方已經隐隐有冒出天光的勢頭,看來是要黎明天亮了。

她抿着唇點點頭,“怪物的聲音變小了,天也快亮了,出去瞧瞧。”

出了君府,那撲面而來的腐爛血腥臭味幾乎讓人幹嘔,滿地的殘肢斷骸,原本安居樂業的上京城,只不過一夜之間,成了一片狼藉,怪物還沒完全離開,四處游蕩向行屍走肉地尋找活物。

兩人剛走出府,又在頃刻間默契地轉身走了回去,一行四處游蕩的喪屍慢吞吞地從府門口經過,向不遠處走去。

屏住呼吸,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看到了怪物的背影,正準備往反方向走,卻驀地腳步一頓,發現有人站在他們身前。

這人身形有些殘軀,身上被咬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兩只眼球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轉動,腦袋被撞得滿是鮮血,渾身上下都是腐爛的皮肉,手臂的袖口空蕩蕩的,鮮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但他還沒開始屍變,一雙眼睛古怪地盯着江知渺,突然揚着唇,勾起一抹詭異地笑容。

江知渺皺眉盯着眼前人,蕭中郎呼吸一滞,只覺得這個場面十分令人脊背發涼。

那人的面容看不太清,只能知道是個不壯的男人。

他似乎認識江知渺,又上前走了兩步,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身體上下聳動的厲害,被咬爛的皮肉接二連三随着他的動作掉落。

“真的是你啊……冤家路窄……你竟然還沒死?”

那人語氣古怪地蹦出這句話來,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江知渺,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蕭中郎上前一步,将江知渺護在身後。

“江姑娘你先走!”

“誰都走不了!”那人得意地盯着江知渺,眼球已經隐隐泛着灰白,即将要屍變,他倏地舉起只剩半截的手臂,大喊一聲。

“這裏有活人!!這裏有活人!!”

快來吃掉他們——

憑什麽他就要被咬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而這個女人,卻依舊完好無損地待在這裏,他不甘心!

他知道這城中還有很多怪物,只要他發出聲音,四面八方的怪物都會過來,他們必死無疑!!

他的聲音極大,果真引起了周遭已經遠去怪物的注意,淩亂又慢吞吞地腳步聲緩緩靠近,那是來自四面八方的怪物。

黎明破曉,怪物依舊在此停留,他們還想找尋活人……

江知渺冷冷瞥着眼前人的動作,唇角微勾,吐出了幾個字來。

“景……自……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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