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淪陷

淪陷

在他們身後,江參抽出身旁侍衛的長劍,利落地砍掉了還在扭曲大叫想吃人的變成怪物的侍衛頭顱,将劍慢條斯理地遞給了旁邊的老者,從懷中拿出一張幹淨的帕子,慢吞吞地擦拭着手上被飛濺到的液體。

眼睛未眨,眉頭未皺,他将擦拭完的手帕丢進火堆中,親眼看着它燒成灰燼,火苗在他渾濁的眼眸中忽上忽下。

“大人,可要去追她們?”

接長劍的老者恭敬問道。

江參盯着眼前燒成灰燼的手帕,突然笑出了聲,伸出手指着那餘燼,“你說,等火滅了,被風一吹,這些東西還有嗎?”

老者愣了一下,恍然回神,笑着附和,“風一吹,自然就沒有了。”

江參收回目光,轉過身,踱步朝江怡然所在的馬車走了過去。

老者停在原地,招呼一個侍衛,不管火牆外叫嚣的怪物,指着被一分為二的屍變侍衛,“将他丢到火裏燒死。”

侍衛應聲前來,小聲問道,“那大小姐要是追回來嗎?”

老者甫一擡眸,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追什麽追?大人的話你沒聽明白?”

說完,狠狠拂袖,繼續走到另外幾個老者身前,坐下吃着東西樂呵呵談話起來,餘下侍衛一人在原地,摸着頭思忖半天,才拖沓着一分為二的侍衛往火裏丢。

夜裏駕車實在突兀,那些原本圍着火牆的喪屍,在聽到這邊的動靜之後,極快地追了過來,可人腿終究比不過馬腿,不過幾個山頭,身後就沒有了喪屍的蹤跡,馬車,也逐漸沒入黑夜之中。

這幾日趨于平穩,今晚這般驚心動魄的場景似又勾起了昔日的逃亡,蕭中郎深吸了一口氣,只覺頭皮都在發麻。

待馬車逐漸平緩,他懸着的心這才慢慢放了回去。

“如今是到哪兒了?”

馬車裏傳來江知渺的聲音,下一刻,她掀開了前簾,左右瞧了瞧。

蕭中郎屏聲,有些後知後覺地看向他處,“順着官道走的,應當是南下的位置。”

江知渺聞言點頭,随即道,“今晚應當安全了,将馬車行到一處隐匿點,我們且歇息歇息。”

四周隐匿處倒是有,大多都是四周包圍着茂密的樹葉,可遮掩太多也有些掩耳盜鈴,偏讓人瞧得出來。

思忖再三,蕭中郎還是停在了一處背靠反斜,這樣只需防着一面,相對來說也安全很多。

好在江參的馬車空間較大,即便是兩女一男,也着實有些空曠,輕呼出一口氣,他才後知後覺地拿着水囊喝了起來。

如此一遭也不過子時,夜還很長。

“辛苦了。”江知渺遞過去一些幹糧。

方才的決斷需要他們的配合,好在默契十足,不至于有拖後腿的情況,更多的功勞,還是蕭中郎。

他倒是笑的溫和,盯着江知渺,想說的話均數都壓在了心頭,只吐出一句,“沒事便好。”

賀蘭湘規規矩矩坐在一側,小心瞥着兩人的談話,眼眸有一瞬間的躲閃,馬車內不曾點燭,只能憑借微弱的夜色看到各自的臉。

江知渺朝她遞過去了食物,有些擔憂,“而今南下恐也有危險……”

她原是想着與江參見了面再做打算,興許她的那些想法,能夠得到他的支持,可經昨晚一遭,明顯江參有自己的謀算,甚至早就做好了準備。

蕭中郎放下食物,即刻道,“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話落,馬車內一片安靜。

他眸光微微躲閃,解釋道,“反正如今也找不到蕭府的人,他們也不知去了何處,倒不如與阿渺在一起,更安全些。”

這解釋有些多此一舉,江知渺沒說話,賀蘭湘倒是先笑出了聲,附和道,“蕭公子所言極是,大姐姐,我也要與你一起!”

她報了仇,脫離了原來的桎梏,如今她為自己而活!

亂世中怪物橫生,世人都是浮萍,她知曉大姐姐是有謀劃的人,她不想做風雨中的浮萍,想貼近依靠,更想尋得一處安身立命之所!

江知渺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這一路逃來,流民無數,受苦受難的莫過于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食人飲血,危險重重,她想建造基地的心一直未曾變過。

一來得一息尚存,二來做浮萍并非長久之計,有居所才是王道。

而今越國大亂,皇室中人也不知逃往何處,末世之中,家國情懷似乎已經淺顯了,先讓自己安身,才能幫助他人。

她有慈悲之心,可如今沒有這能力。

多一個人,倒是多一分勝算。

僅憑她一人想做成這些事,無疑是難于登天。

她沉默了良久,将這前前後後都想了個遍,最終點頭道了句,“好!”

話語落下,另外兩人還來不及高興附和,便猛地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

“砰——”

幹脆利落,威力極大。

江知渺眉頭一皺,“這是什麽聲音?”

蕭中郎動了動耳朵,“似是火藥?!”

“确是火藥。”賀蘭湘肯定點頭,“兒時大哥偷偷帶我去玩火藥,便是這種聲音。”

蕭中郎錯愕挑眉,“玩火藥?”

這膽量倒是不小!

賀蘭湘清秀的臉微紅,大哥最是貪玩,時常帶着她去族裏玩火藥,當初爹娘知道差點沒将他們揍一頓,只是……

她的眸光晦暗了些,他們都不在了。

火藥?

江知渺低頭思忖,若是用火藥……作為基地的防禦,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這種東西傷害範圍大,威力也大,不到萬不得已,需得小心使用。

轟鳴聲似引起了許多喪屍的注意,明明是不遠處的轟鳴,卻在他們的周圍,都有聽到喪屍的嘶吼聲,漸行漸遠,又漸行漸近。

“噓——”

漂浮不定的嗚咽聲讓三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額頭上浮現出一層薄汗,頓覺脊背發涼,他們不敢猜測,若是馬車的馬兒被咬傷,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

原本疲憊的眉眼在此刻變得尤為謹慎,江知渺尖着耳朵,仔細聽外界傳來的聲響。

像是被一瞬間掐斷了聲帶,周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賀蘭湘以為他們安全了,可江知渺卻聽到了幾乎近在咫尺的劍鳴,嗡嗡作響,她吞咽了一聲,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對面的蕭中郎。

下一刻,劍聲四起,腥臭的膿液飛濺在惟簾上,賀蘭湘幾乎驚叫出聲,吓得捂住了嘴,瞪大雙眼盯着晃動的影子。

外面有人!

子夜時分,卻喧嚣封頂。

喪屍似在同一時刻被解決,刀劍無眼,江知渺瞪大雙眸,當機立斷,“低頭!”

蕭中郎倉惶與她對視,低下頭後,便覺劍鳴從頭頂穿過,那較慢的發絲幾乎被切割而斷,搖搖晃晃垂落在側。

江知渺一把将他推開,抽出腰間的佩劍怼了上去,刀劍相撞,隔着薄薄的惟簾,兩人勢均力敵,蕭中郎驚恐地拉着賀蘭湘往後退,他見過阿渺的武功,如若只有一個人,應當是可以敵過的,他貿然前去幫忙,恐會拖後腿。

一人在內,一人在外,不相上下,誰也不放過誰。

身形外移,江知渺念極會傷害到賀蘭湘與蕭中郎,不自覺地往前簾的位置打了過去,不過抽空個瞬間,她一個閃身跳了出去,劍身瞬間被那人擊的铮铮作響,江知渺只覺手腕發麻,咬着牙定眼看向來人。

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 ,夜色中模糊,又被黑色兜帽擋的嚴嚴實實。

兩人停下動作,有一瞬間的僵持,中間隔着一匹馬,江知渺暗暗松了松握住劍柄的手,以此來緩解關節的麻木,眉頭緊皺,她看不清來人,卻知這人想殺了他們。

馬車不遠處,是屍首分離的喪屍,數十只,被他一人頃刻間殺死,武俠世界的畫面一下子充斥着她的腦海,江知渺不敢松懈,心道莫不是遇上硬茬了?

沉寂片刻,周遭夜風驟起,軒然狂響!

那人身随風動,劍柄頃刻間斷裂一分為二握在手中,飛身而起,躍過中間的馬匹,劍身所指,朝她倏然逼近,一言不發,卻來勢洶洶。

江知渺極速後退,撐住身形躲閃着攻擊,眸光死死鎖定着來人,他進她則退,來人武功高強,卻比之前有意隐瞞,莫不是生出了放過他們的心思?

來不及思忖,這個念頭冒出,卻見他身形矯健,極快地躍于頭頂。

林中狂風大雨,吹的衣袂唰唰作響,只聽得一聲刀劍争鳴,江知渺劍身狠狠顫抖,下一刻,兩道身影上下交纏,她一面躲避着攻擊,一面找他的弱點。

可這人武功毫無章法,是個捉摸不透的人。

短暫分離,她側眸看向更加茂密的林子,毫不猶豫地轉身鑽了進去,寂靜的夜色中,很快沒有了她的身影。

那人在原地愣了片刻,瞥了身側的馬車一眼,遲疑了些許,又在頃刻間追了上去。

惟簾放下,蕭中郎看向江知渺離開的身影不免擔憂,“坐穩了!”話落,拾起辔策調轉方向,不懼危險追了過去。

賀蘭湘倏地掀開惟簾,看向前方的路段,擰眉思量盯着周圍,指着一個方向,“這邊!”

蕭中郎有一瞬間的遲疑,卻又在下一刻毫不猶豫地順着她指尖所指的方向行了過去,他方才看的不真切,只能依稀猜測阿渺的方向。

而今有人指引,倒是方便了許多。

握緊辔策,他擡頭看了看天,已是子夜之後,這裏的動靜會不會引起怪物他不知道,他現如今只想知曉阿渺安不安全。

那人又是什麽身份,為何突然對他們出手?

顧及的問題太多,他狠狠皺眉想着對策,馬車卻突然在一處倒下的樹枝前停下,賀蘭湘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了過去,馬兒前蹄高擡,蕭中郎伸出手臂,有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小心。”

來不及反應,前方突然的一聲長嘶,驚醒了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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