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淪陷

淪陷

幾經相處下來,江知渺對江參的認知總算立體了很多,她抛下最初的想法,斂了斂心神,興許,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停在賀蘭湘的面前,她撩開簾子瞥了一眼,正好撞上了賀蘭湘那雙警惕的眸子,一共就兩輛馬車,她之前她和江參坐在一起。

打量着四周,她輕而易舉地上了馬車。

前簾一落,賀蘭湘原本阖上的眼眸又倏然睜開,微笑着盯着她,“讓我猜猜,姐姐前來,是想與我說些什麽?”

“是方才義父所說的,将我嫁與三皇子顧惟一事?”

江知渺不免愕然。

方才她與江參談話,明明極為小聲,且與這馬車相隔甚遠,她一直在這裏面,又是從何得知?

除非……

看向賀蘭湘的神色再次發生變化,江知渺哂笑一聲,她似是小看了這個表妹。

“既如此,不知你是作何打算?就甘願嫁給顧惟?”

她頓了頓,甫一捋了捋袖子,“适才你應當也瞧見了,顧惟而今已經落魄,怪物橫生,手段高明安身立命才是王道,他尚且還要求助江參,你嫁給他,能夠得到什麽?安身立命?還是衣食無憂?”

她說的很直白,一是因為這表妹曾提醒過她,讓她小心江怡然。

二是古代女子的婚姻事向來不能夠自主,若是嫁錯了人,是一輩子的事,她不知道她的本心,只能旁敲側擊做警醒。

賀蘭湘垂眸,清秀的笑意有一瞬間的瓦解,她低頭似小做思忖,過了會兒,才擡眸與江知渺對視,輕聲道,“姐姐可知,那柳眉,是如何死的?”

江知渺擰眉,疑惑地盯着她,似是不解她為何突然問這句話。

賀蘭湘慢吞吞地擡手,從身後的馬車暗格裏,拿出了一個東西,用手帕包裹着,緩緩打開,染血匕首見。

她五指緩緩收攏,順着手帕包裹着匕柄,在兩人面前左右搖晃起來,随即停下動作,朝着江知渺友好地笑了笑。

輕飄飄地吐出了幾個字,“我殺的。”

呼吸一滞,江知渺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賀蘭湘又微微一笑,卻有淚水從眼角滑落,“柳眉死了,是我殺的。”

她放下匕首,擦了擦臉上的淚,娓娓道來,“初逃上京時,柳眉要将我推出去被怪物吃掉,想為她和江怡然的逃亡争取更多的機會,她想殺我,卻被我反殺了。”

“殺了她後,我便将她推到了怪物堆裏。”

說到這兒,她聳着肩笑了起來,似是大快人心,又似是對之前一切的解脫。

她笑着笑着,停了下來,慢悠悠地擡眸與江知渺再次對視,“你現在還想幫我嗎?”

江知渺凝神,原來她知道她是來幫她的,

她正色道,“那又如何?”

賀蘭湘笑容停滞,眸底閃過錯愕,“什麽意思?”她什麽都說出來了,她竟還想幫她?

江知渺嘆了口氣,“我猜,江家除了江淮南,其他都是豺狼虎豹?”不等她回答,她又說,“你既會在上次提醒我,那必然也是有原則的人,你殺了柳眉,那她必是有可恨之處。”

她盯着她的雙眸,“你說她想将你推給怪物,你卻将她殺了,讓她自食惡果,這難道不是自我保護嗎?你不殺她,死的就只能是你!”

賀蘭湘眼眸逐漸瞪大,看向江知渺的眼神變了很多。

“況且,你應當不是突然對她下狠手,必是累積了太多,畢竟,血緣來說,她也算是你的姨母……”

“不!”賀蘭湘手緊緊握拳,“她害死了我全家!”

江知渺了然,“這不就可以了?”

她既能夠在江家僞裝這麽長時間,肯定有她自己的目的,而今目的達到,她卻有些悵然若失了?

不知今後何去何從,所以江參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臉上的怒意在頃刻間瓦解,賀蘭湘錯愕地盯着她的神情,似是不理解她竟會這麽說,按常理來說,她不應該是指責她嗎?

甚至去告訴江怡然……

或者……告訴江參?

“所以,你想嫁給三皇子顧惟嗎?”

言歸正傳,江知渺微笑着與她對視,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如果說之前的賀蘭湘有些猶豫不決,如今的她,估計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泛着紅意的眸子微微顫動,她袖口下的手指逐漸緩慢收攏,緊咬着牙,忽然擡起頭來,鄭重道,“我不嫁!”

江知渺了然,将自己藏住的袖箭塞到了她的手中,壓低聲音道,“外面都是有武功的人,你想直接離開恐怕不行。”

“離開?”

賀蘭湘張了張嘴,還想詢問為什麽,卻在一瞬間突然想到了原因,她盯着江知渺,點了點頭。

五指收攏,她将袖箭緊緊握在手中,“我們該怎麽離開?”

四周都是有武功的老者,若想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難如登天。

可不逃出去,她只能淪為嫁出去的那個人。

這世界早已變化,她前半輩子是為報仇而生,接下來,她只願為自己而生!

簡單的拳腳興許不能護住自己,可若是有了這些,會不會好些?

想到這兒,她不禁豔羨地看向江知渺。

早在江府,她第一次看到她,或許就明白。

她與這宅院中的女子不一樣,不像是滿心歡喜覓得如意郎君嫁出去的閨閣小姐,也不像在宅院中争鬥半生的婦孺,更不是算計一生的陰謀戶主。

江知渺掀開惟簾,四周都被火堆圍住,就連兩輛馬車,都被圍的嚴嚴實實,除去一片寂靜,就只剩下周遭偶爾響動的鳥叫聲。

甚至柴火噼裏啪啦的聲音。

火堆的燃燒在靜谧的夜空顯得格外惹眼,雖能夠抵擋喪屍進來,可也會吸引它們前來,看來……只能拼一把了。

江知渺習慣性地用拇指摩挲撫摸着劍柄,思忖着接下來的路。

她也不想與這個便宜爹在一起,只要與之說話,便能夠感受到極其明顯的陰謀意味,他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将所有人都算計在內,包括他自己。

仔細想想,倒是和裴懷景給的感覺有些像。

但不知是裴懷景藏得太深,還是江參暴露的太明顯。

他們兩者,像既不像。

想到裴懷景,她倒是有些時日沒見過他了,也不知他與江淮南而今如何了,有沒有成功逃脫……

思忖之際,夜漸深,一道凄厲的慘叫聲之後,眼前的火光搖曳中,有一些人形的影子跌跌撞撞朝這邊走來。

獨特的嘶吼聲瞬間警醒周遭的活人,接二連三地往圍起來的火堆跑,就怕晚了一步被咬死成怪物。

不過半刻,火堆外,就圍滿了想靠近又被火灼燒的皮肉滋滋作響的聲音驚的在原地踱步,盯着裏面的活人,流着腥臭的膿液與鮮血,歪着頭,腐爛的皮肉随着動作掉落,貪婪地席卷前方,想吃的欲望達到了頂峰。

火牆內,剩餘的幾個老者倒是氣定神閑,悠哉悠哉地坐在中間閑談,“這火牆早先就試過了,他們必然不會有任何的機會進來,這些怪物怕火。”

“說到底,還是多虧老爺足智多謀。”

江知渺放下前簾,搖了搖頭,“現如今還不能出去。”

太過于惹眼,會讓那些武功高強的老者注意到,不出半刻就會被抓回來!

“阿渺……”

馬車外傳來蕭中郎的聲音,簾子還未打開,便能夠見到他從外面緩緩遞進來一些幹糧和水,還有兩碗粥湯。

江知渺掀開前簾,語氣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接過粥碗,遞給身後的賀蘭湘,她小聲地盯着蕭中郎問道,看剛才的情況,江參似是對他有些興趣?

“我爹去哪兒了?”她看着周遭,并未察覺江參的身影。

“似是去江二小姐那兒了,還有那個受傷的三皇子,也在那邊。”

蕭中郎微仰着頭,看向她的眸子閃着光芒,語氣中是躍躍欲試地激動,“阿渺,你莫不是要離開這裏?”

“知我者!”

江知渺朝他身後,順其自然地拉了上來,雙手觸碰,蕭中郎眸色幽深,一閃而過,随即坐在了她的身旁,餘光瞥了馬車內的賀蘭湘一眼。

小聲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走?”

說完,又看向周遭的怪物。

“如今怪物太多……若是殊死一搏,恐有些危險。”

江知渺緊了緊手指,“對,但危險仍要一試,我爹如今在江怡然的馬車裏,那些人正注意着怪物,只能趁此機會了找個缺口闖出去。”

她不是甘願待在這裏的人。

與江參在一起,不會活的長久,只會被不知不覺賣掉。

蕭中郎眉心緊擰,話雖如此,可哪來的缺口,前有豺狼,後有虎豹,除非……有人吸引他們的注意。

眸中閃過一絲痛楚,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下定決心,薄唇微張,一些話語呼之欲出,“我去将……”

“啊啊啊啊!!!!”

冰涼有力的手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蕭中郎擡頭,與江知渺四目相對。

慘叫聲從他們正前方傳了過來,火牆中,有一侍衛突然屍變,似乎是在那些怪物來時不小心咬傷,而今過了這麽久才屍變,身體以詭異的扭曲站了起來,看向最近的同伴,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幾乎是眨眼間的事,人群瞬間暴動!

這一動靜引起了裏面人以及外面怪物的注意,均朝着慘叫聲的方向看了過去,怪物則聞聲沿着火牆走了過去,奇怪地盯着裏面屍變的怪物,伸手卻被火焰灼燒的臭氣沖天。

手腕的力道緊了緊,江知渺沒有說任何的廢話,“将最近的火牆移開。”

蕭中郎閉上了嘴,将之前的思緒均數摒棄,原本在他們周圍的怪物已經聞聲走過去“看熱鬧”,他迅速将火牆移開,江知渺牽着馬,在混亂中緩緩出了火牆。

蕭中郎将火牆移到原來的位置,極快朝着馬車跑了過去,順利坐上後,他驅車前行,不經意回首看向逐漸遠去的火堆。

卻直接撞入了江參那雙晦暗不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目送他們離開,心尖瞬間涼了半截,蕭中郎頃刻間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心裏一個念頭也随之冒出。

他一直都站在那兒盯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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