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諸葛亮(27)

諸葛亮(27)

崔筱文的身份對于此刻的大漢中樞算得上高度保密——跟曹老板決戰的時候,張魯适時發揮了自己的信仰領袖作用,在諸葛亮将視頻重播在世人面前後,他在五鬥米教裏夾帶私貨把崔筱文宣揚成了攜帶神谕的九天神女。

底層百姓甚至很大一部分中央官員都信了,畢竟系統這樣的超科技對于這個時代的人們而言還是太超前了,他們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為了不給崔筱文造成困擾,中心政壇裏的那些人只知道那天有人從天而降砸穿了陛下與丞相議事大殿的屋頂,而不知道那就是崔筱文。

短短一周,崔筱文同她視頻裏描述過的那些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其中諸葛亮不愧是肝帝,一天處理完朝中事務竟然還能擠得出時間來問崔筱文問題。

特別是他的問題尤其敏銳,崔筱文有些時候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像那個“上方谷大火”的地理因素,崔筱文沒想過自己要跟一個古人解釋什麽叫“對流帶來降水”。

不過諸葛丞相懂得勞逸結合的道理,他也知道對于崔筱文這樣的後世人來說,最吸引人的東西是什麽。

崔筱文在丞相府邸裏興沖沖地聽了幾天八卦。

比如劉備愛好華服美飾,但因為剛剛開國要厲行節儉,他又擔心自己會為富貴所迷,所以給自己定了規矩,處理完多少事務可以換一條金腰帶,見了多少位臣子可以換一頂華玉冠。

比如吳皇後有意為小太子劉禪臻選妻婦,劉備選了一圈看中了張飛長女,劉禪一開始不情願,沒想到張氏女先做出了選擇,她留信一封說想去颍川游學殺豬便不辭而別了,劉禪見到書信之後反生仰慕之心,向劉備請旨停了選妃。

在長安的日子總體還是安寧舒适的,對崔筱文而言唯一痛苦的就是可供選擇的美食并不多,雖然皇宮裏的庖廚已經發揮了極致的人力,但沒有佐料的食物是沒有靈魂的,天天吃蜜煎崔筱文都覺得自己要蛀牙了。

但真到分離時,崔筱文又覺得這次VR旅行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她初來長安的時候就跟諸葛亮等人說過了自己只能在這裏待七天,系統沒有把她在許昌耽誤的時間算進總時長裏,第七天,大殿裏燈火通明,劉備照例只請了一開始知曉崔筱文來了此間的人。

崔筱文進殿的時候才發現今天的飲食跟往常大有不同,衆人分席而坐,最上面的坐席上擺着一個巨大的豬頭,香味順着熱氣飄蕩在大殿裏。

席上擺着的菜肴雖看着不如往日精致,但沒有加了蜜水那樣油膩的顏色了,有些菜聞上去還帶着刺激的辛香味。

而且……竟然還有炸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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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談尊卑,”坐席并未按照規矩嚴格擺放,幾乎是緊挨着坐,劉備親自為崔筱文引路,“但此席是為女郎所設,前日女郎所說‘炸雞’一物,宮內庖廚試着做了出來,味道甚佳,就是不知是否合女郎口味。”

勞動人民的智慧真的是無窮的,她只不過嘴饞的時候随口一提,旁邊的宮女竟然就記了下來,而且這個熟悉的香味告訴崔筱文,這個炸雞的味道肯定也是不錯的!

席位的設置呈橢圓形,很有點現代餐館圓桌的樣子,崔筱文的席位可能特別就特別在離那個大豬頭特別近,近到她可以看見豬頭上的紋路。

豬頭明顯被精心處理過,雖沒有種類繁多的調味料,但崔筱文沒聞見一點豬頭的腥臊味,恰恰相反,炸雞和豬頭的味道喚醒了她這幾天被自己強制沉睡的味蕾,她沒有推辭,直接坐了下去。

三爺指着豬頭十分得意,“不是某自吹,這烀豬頭的手藝乃是某家傳的,吃過的誰不稱口,女郎盡可嘗嘗。”

諸葛亮笑着點頭,“這的确,大将軍不僅武藝非凡,廚道之上也是能手,為了今日給女郎送行,大将軍可是準備了不少時日,想來這豬頭的味道比平時還要好些。”

崔筱文看向豬頭的眼神亮了亮,她猛點頭,“我一定不辜負三爺的好意。”

豬頭的味道的确很不錯,劉備象征性地先動了筷子,然後便讓張飛将豬頭分給了衆人,豬耳勁脆彈牙,有股奇特的鹵料香,豬頭肉爛熟,嚼起來頗有意趣。

崔筱文食指大動,自己能吃到張飛親手烀的豬頭,真是不枉此生了嗚嗚。

這場小型宴席一開始還有些拘束,一直到張飛提了個酒甕上來氣氛才熱烈起來,倒是沒人敢勸崔筱文酒,她有劉備特供的冰鎮果汁,可崔筱文聞見杯中酒稍顯熟悉的氣味,頓時稍感奇異地眯了眯眼。

“三爺,”崔筱文朝張飛亮了亮自己空蕩蕩的杯底,“能不能給我嘗一口?”

張飛下意識地朝劉備跟諸葛亮看去,猶猶豫豫地道:“這……女郎還會飲酒嗎?”

崔筱文不以為然道:“就嘗一口,你們現在的釀酒技術還不成熟,不知道怎麽蒸餾提純,純粹糧食發酵釀出的酒精度數不會很高,我剛聞着就比酒釀的氣味強烈一點,給我嘗一口沒關系的,放心吧,我是不會喝醉的。”

反正不管怎麽樣都有系統給她兜底。

張飛極其小心地給她倒了一個碗底,崔筱文端起來一口喝幹,發現跟她猜想的一樣,就比酒釀的味道厚重一點,難怪古人可以喝幾鬥酒而不醉。

張飛見崔筱文豪邁的飲酒姿勢,一時覺得之前還是小觑她了,他接連給崔筱文倒了滿滿三碗酒,見崔筱文還是很快就喝完,大笑道:“女郎好酒量。”

崔筱文喝得太急,因為系統屏蔽醉酒感官,她沒察覺自己的臉皮微微發燙,已是有些醉意。

她咂了咂嘴,尤嫌酒水味道寡淡,眼珠一轉立刻花巨額積分從系統那裏兌換了一瓶53度精釀茅臺,豪氣幹雲道:“這酒不行,喝起來一點都不爽快,三爺嘗嘗我們那裏的酒,我保證你三碗不過岡!”

她轉向劉備與諸葛亮,雙眼發亮地勸酒:“陛下與丞相,也嘗嘗,這酒在後世是名品佳釀,尋常人想喝都喝不到正宗的,但我保證我給你們的絕對是最正宗的!大家都嘗嘗,不夠我還能兌!”

諸葛亮十分無奈地看着面色酡紅的崔筱文,天音女郎看着就是沒有喝過酒的樣子,她已有醉意,說話都與平時不大相同了。

但他的目光還是移到了茅臺酒瓶上,後世裝酒的容具竟是這樣小的瓷瓶嗎?那能裝多少酒。

酒一潑進碗中,諸葛亮就聞到那股濃郁到有些刺鼻的香味,這把不擅飲酒的糜竺先生沖得都往後退了一步。

張飛不甘示弱,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然後臉像挨在電門上一樣顫動了起來,原本平眨的眼睛陡然大了一圈,表情顯得十分猙獰。

崔筱文樂得露出白花花的牙,拍桌大笑道:“對對對!三爺你的傳統形象就是這樣,豹頭環眼!燕颔虎須!”

諸葛亮突然就有點不太敢喝了,他雖飲酒但少有飲醉的時候,畢竟醉酒容易失态,且往昔醉酒能在隆中高卧不起,一直睡到頭不痛了再起,現在國朝初定事務繁多,醒酒實在是太耽擱公務了。

但他看着崔筱文亮晶晶的雙眼,還是不忍拂人家的好意,啜飲一口又把酒盞放了下去。

的确是好酒,雖然酒氣剛烈如火,入喉時卻如綢緞般柔滑,帶動咽喉至肺腑都像燃燒一般,酒液滑進胃裏之後并沒有沉寂,反而像炭火一樣悶悶燒了起來。

在座多數都是嗜酒之人,喝完一碗适應過後立刻就想再來一碗,很快就将這瓶茅臺喝了精光,除卻諸葛亮,其餘人都醉得席地坐成一灘。

崔筱文沒有喝茅臺,但喝了好幾碗酒甕裏的酒,醉得只能認清人臉,她看着倒伏一地的人,眯着眼洋洋自得道:“我就說這酒不行吧,還,嗝,還得是我們的酒。”

劉備勉強還留着一絲理智,他有句話一直想問崔筱文,他腳步虛浮上前,正經嚴肅地朝崔筱文行了個大禮,“女郎,救此間百姓于水火之中,助備三興漢室,可有什麽,嗝,想要的東西麽?只要,備所有,備無有不應!”

諸葛亮沒有醉,但他上前說出了同樣的話。

“于女郎而言,那些視頻也許不過是課業繁多時的消遣,但于我等而言,那确然是金科玉律,天下萬民都身受此恩,但這七日送過去的衣帛財物女郎連箱子都沒打開過,不知道女郎,有什麽想要帶回後世的東西麽?”

崔筱文遲鈍地反應過來諸葛亮說的是什麽,她擺了擺手拒絕,心道我倒是想打包點東西回去,可是先不說系統會不會收一堆手續費,就算她真的全須全尾地帶回去了,怎麽處理都是不行的。

是青銅的,她得吃花生米,是漆器,那就後半輩子國家承包衣食住行,就算是個小銅環,她也要喜提一對銀手镯,這可都是三國時期的貴重文物,罪名可大了。

而且……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不是每一個學史之人都能有她這樣的運道,能親眼看見自己在史料裏觀察的那個朝代,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崔筱文敲了敲系統,讓它把上次西漢虛拟之旅的簽名本拿了出來,她先鑒賞了一番第一頁霍去病的簽名,然後依依不舍地翻到第二頁,指着空白對二人道:“諸位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如今朝堂初穩,肯定還有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財帛金器陛下還是留着吧。”

劉備十分感動,拍着案席承諾一定幫崔筱文把簽名都集齊了。

諸葛亮看着搖搖晃晃的陛下,又一轉頭看見抱着酒甕睡作一團的衆人,突然發現,自從陛下接受天子禪位重新搬回舊都長安之後,他們這群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地痛飲一番了,陛下說自己愛好華服,但今日卻是最開懷的。

崔筱文是突然清醒過來的,彼時差點一頭錘把侍奉在旁邊的小宮女撞到在地,她直愣愣地坐了起來,見殿中宴席已散,原本坐在一塊的人應該全都被人擡下去休息了,只有諸葛亮還站在她不遠處,面露驚詫,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清醒過來。

“女郎可是現在就要離開?”諸葛亮猜測着崔筱文突然清醒的原因,“但陛下與諸位将軍都飲醉了,尚不能将名書于紙策之上,女郎可否要再等等。”

諸葛亮猜得很對,VR旅行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就要到期,崔筱文是被系統強制從睡眠中喚醒的,系統的流量不夠,沒辦法像之前說的那樣給她一個完整的旅行,她看着眼帶關切望着她的諸葛亮,意識到離別時刻提前到來了。

她先是點頭回應諸葛亮的問句,“我馬上就要走,那個簽名本等陛下和将軍們簽完名字之後會自動消失的,丞相不必擔心。”

頓了頓,她歉意地低下眉眼,難過道:“我也不想不告而別,但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是否能繼續停留不是我能決定的,要是陛下他們醒來,還請丞相替我解釋一二,我并非刻意食言。”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催化的作用,崔筱文看着鬓邊稍顯銀白的諸葛亮,頓覺心酸非常,《出師表》的內容在她腦中逐詞逐句浮現,她的眼眶開始一點點紅起來,微微哽咽道:“我為後世思季漢之人多道一句,丞相日後要寒添衣物,多加餐飯,切勿勞心勞力過度操持,事多食少不是長久之象。”

“如今戰事已經平息,丞相不需要再背負所有人的期望去臨陣讨賊了,雖然江山未穩,但為長久計,還請丞相珍重己身,我觀丞相鬓邊已生霜華,此憾誠為千古恨,切莫讓長安,變成另外一個五丈原。”

諸葛亮被這番真心實意的話驚到了,他看着年輕女郎微微含淚的模樣,大致明白在那個後世,他還有陛下他們做的那些事業,雖未成功,但影響到底有多大了。

他又覺自豪又覺心酸,百般思緒一齊湧上心頭,最後又實在不知道回答什麽好,只能後退一步,嚴肅莊重地給崔筱文行了一個大禮,“女郎所言,亮必謹記在心。”

他沒等到年輕女郎客氣的回應,諸葛亮再一擡頭,榻上哪還有什麽人影,若不是案席上杯盤狼藉,這裏就好像從未有人坐過一樣。

旁邊随侍的宮女下意識驚呼出聲,意識到自己失儀又深深低下頭去,但她只聽得平時規矩莊嚴的丞相嘆息一句轉身離去,并未多說半句。

那位相貌柔美的女郎,難不成真是國師所說的神女?想來一定是了,除了神女,誰還有這樣的本事能在眨眼之間消失不見呢?

真是天佑大漢,天佑陛下!

而陡然被轉移的崔筱文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醉酒的反應随着旅行結束開始成倍攻擊她的大腦,她艱難地再度睜眼,黃色的皮卡丘擺着标志pose告訴她,她回到宿舍了。

她沖進衛生間前只聽到系統急匆匆的一句“主播那個視頻我幫你上傳過了,這兩天等着錢到賬就行!”

大唐武德九年的長安,此刻正醞釀着一場政壇巨變。

六月九日,惠風和盛,只是縱馬走在禦階道上的太子與齊王,心情并不如天氣這般明朗,臨湖殿前一片寂靜,他們越發覺得不對勁,太子李建成當即就撥馬往回走。

兩人行至玄武門前,看見秦王正往前來,李建成的臉輕微抽搐了一下,他們兄弟差不多已經算是撕破臉了,此刻四下無人,他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濃烈,索性直接冷臉走過。

沒想到李世民開口叫住了他們,“大哥與三弟從何處來?”

李元吉露出冷笑,正欲嗆聲,卻被李建成伸手制止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急着在老二面前擺太子的架子,而是颔首淡淡道:“本欲觐見父皇,但聞聽父皇正在乘舟泛游,不想打擾,就先回去了,二弟若是有事,盡可直行。”

無端的心慌之感越來越強烈,李建成越細究這股心慌之感從何而來就越覺恐懼,為何今日禦階道前來往宮娥如此之少,玄武門下守将也不是他熟悉的人,政治嗅覺不可抑制地引導他往那個最令人恐懼但也最不可能的地方猜想。

雙方一時僵持住了,李建成執意讓李世民先過,不肯将後背露給對手,李世民則以太子位尊,且弟應禮讓為由将馬駕在一邊,不肯僭越禮數。

而像是印證李建成所想似的,正在李元吉不耐張口斥責之際,萬裏無雲的天空陡然打了個響雷,三人猝不及防下皆驚詫擡頭,但見宮牆上空浮現出一道巨大的光幕,裏面有三人如他們此刻這般拍馬對峙。

清亮女聲緩緩響起:“諸葛丞相的故事暫且告一段落,我們将目光放到大唐,玄武門射殺兄弟,太宗李世民的奪位之路是如何進階的。”

李世民臉上噙着的得體笑容消失了。

丞相的故事完結啦,我們來看看天可汗二鳳的峥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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