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于逸秋仰靠出租車後座,一時安靜,車外夜色下,都市霓虹的光線時不時映照在他臉上。
他是腦抽了跑路的?
當然不是。
他是真的在忌憚。
因為根本不是他們背後瞎猜沈濯此人的可怕,是真的——當年在沈濯公司打過雜的計廷宇見識過,沒給他當助理時、還在影視城一起跑龍套的李陶目睹過,他自己也親眼領略過。
那是很多年前了,在東帆影視城,下着大暴雨,他撐傘為了抄近路,走了條僻靜的小道。
在雨中陡然聽到喊叫聲的時候,他在一堆雜物後趕緊止住腳步,然後就聽到了類似棍棒敲擊的動靜。
他把傘沿往後挪了挪,身形和目光悄悄探出去,就看雨簾下,不遠處,有人翻滾在地,有人拿着棍子對着地上翻滾的男人一通亂揍,還有人撐傘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而那個撐傘靜看的男人,就是沈濯。
于逸秋認出,吓了一跳,要知道沈濯當時已經拿了三金,是炙手可熱、當之無愧的頂流了。
頂流怎麽幹這種事?
于逸秋被刷新了世界觀。
等他邊偷看邊暗想這到底怎麽回事的時候,不遠處,黑傘傘面輕輕一擡,沈濯轉過頭,精準無誤地看了過來,于逸秋吓了一跳,忙後撤。
也就是這瞬間,于逸秋對上了傘下投注過來的那兩道冰冷陰沉的目光……
出租車後排,憶起當年,于逸秋閉了閉眼,心底默默沉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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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想法太過悲觀?把人往壞處想得太多嗎?
不,不是,于逸秋直覺,沈濯此人怕是比他能夠想象得到的還要可怕。
那些人前流露的淡然溫和沉穩,恐怕都是沈濯戴的面具之一。
完了。
于逸秋又閉了閉眼,心道:這次真的完了。
沈濯百分之一萬容不下他跟他肚子裏的孩子。
身邊,臨時訂到機票的李陶正忙着和出租車司機溝通:“是的師傅,現在就去機場。”
“堵車沒事,我們還有時間,趕得上,不用繞,就走那條路。”
機場候機大廳等飛機的時候,李陶和于逸秋雙雙安靜得超乎尋常。
于逸秋松松垮垮地坐着,抱着胳膊,目光随意往前,像在想事情,也像在發呆。
李陶拿着手機,把這邊的情況在微信上和計廷宇說了,說完扭頭看身邊的于逸秋,眼底有擔心。
微信提示音響起,李陶看手機,計廷宇的回複,什麽都沒說,就兩行省略號,李陶看了,也沒再說什麽。
過了會兒,計廷宇像是才回過了神,發過來:【秋現在怎麽樣?】
李陶:【坐着,像個死人。】
計廷宇:【我緩緩,讓我緩緩,我根本消化不過來。】
于逸秋這時扭頭,知道李陶肯定是在和計廷宇說沈濯,竟還能開玩笑,語氣輕松地問了句:“老計是不是快吓死了?”
李陶扭着頭回視于逸秋:“我也吓死了。”
都吓死了。
于逸秋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回過頭,晃了下腿:“還好吧。”
李陶了解于逸秋,太清楚了,于逸秋這個神情這聲好,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待上飛機,于逸秋臉上架着墨鏡閉目一躺,比往常都要安靜。
李陶看着,有些擔心,這個時候又不好多說什麽。
靜躺的于逸秋這時動了動,褲兜裏摸出手機,拿着舉到眼前,墨鏡拉下鼻梁看手機。
沈濯:【上飛機了?】
于逸秋:“……”
于逸秋把墨鏡拉回去,鏡片後面翻白眼。
他隔着墨鏡盤手機:【沈老師可真是無所不知。小兔子可愛微笑.jpg】
沈濯:【回去好好想想。】
于逸秋:【想什麽?小貓摸頭困惑.jpg】
想孩子到底能不能生?
于逸秋撇嘴。
他才不想!
他肯定生!
即便現在,于逸秋也毫不動搖。
哪知道沈濯回:【想想下次見我,有沒有窗戶可以爬了讓你跑。】
于逸秋:“……”
于逸秋把手機湊近到鼻尖前,自顧憤憤嘀咕:“我就跑!”
于逸秋回去後還住的之前的酒店,李陶提議讓他再換個酒店,他往床上一趴:“不用換了。”
人家沈大佬早盯上他了,連他臨時定的飛機航班都知道,他跑不掉的。
趴了會兒,突然爬起來:“換!”
他幹嘛不跑?
他還要生孩子。
他當然得跑!
于逸秋又換了酒店,甚至考慮有必要就再換個城市,大不了打游擊。
國內這麽大,他還就不信他跑天涯海角,沈濯也追到天涯海角。
奇的是,後面幾天,風平浪靜,不但沒有律師聯系、沈濯沒發來消息,身邊什麽都沒發生,計廷宇在外帶藝人都帶得格外正常,仿佛一瞬間,所有脅迫他們的“外力”都撤掉了。
四人在小群裏讨論:
盛為君:【這是可以生的意思?】
計廷宇:【屁。】
李陶:【不可能。】
于逸秋:【小熊抱着胳膊閉眼搖頭.jpg】
計廷宇也特意給于逸秋打了電話,問:“你打算怎麽辦,還是堅持要生嗎,沈濯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于逸秋想好了 “大不了出國,不當藝人了。”
計廷宇聽了直嘆氣:“這次真的太倒黴了。”
誰的精子不好,偏偏是沈濯的。
計廷宇抱怨:“你說他一個六金影帝,自己的寶貝精子不該揣揣好嗎,捐給實驗室做什麽實驗,最後還被偷了,還做成了試管,這不是害人嗎!”
于逸秋幽幽:“我祝他別的精子也被偷了做成試管,孩子遍地。”
這話說出來當天,就當天,隔了幾個小時,于逸秋收到沈濯的微信。
沈濯:【在罵我?】
于逸秋:“……”
影帝你倒還知道會有人隔空罵你啊?
于逸秋挂着假笑重重地戳手機屏幕:【沒有啊沈老師。小貓可愛微笑.jpg】
這日,于逸秋來活兒了——一個關系還不錯的朋友這幾年做了小網紅,天天在直播間帶貨。
朋友知道最近于逸秋有空,請于逸秋來直播間做嘉賓帶貨。
于逸秋沒推,答應了,朋友麽,何況直播間坐着也不妨礙他養胎。
李陶勸他別去:“現在不是容易犯困嗎。”
于逸秋:“沒事,去吧。”
“莊姐難得跟我開這個口。現在要是我有需要請她幫忙,她肯定也會過來幫我的。”
到了直播當晚,妝後的于逸秋在鏡頭前精神飽滿、工作認真、接梗抛梗、努力帶貨。
刀疤轉了直播間的鏈接,微信上發給沈濯,說:【這小子心态牛逼,都這樣了,還帶貨呢。】
沈濯點進去,剛好看到于逸秋在鏡頭前精神抖擻地喊:“三二一!上鏈接!”
于逸秋也不是一直在鏡頭最前端,一晚上長達多個小時的直播,于逸秋也會休息會兒,撤到後排松散下精神喝喝水。
沈濯還注意到某一刻,鏡頭角落的最後方,于逸秋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掩唇打了兩個很小哈欠,明顯是困了。
沈濯眼尾輕眯,起了點逗弄的心思,拿起手機。
于逸秋那邊,他剛悄悄打了個哈欠,正重新打起精神,手機震了。
于逸秋這會兒不在鏡頭跟前,在後排,有些距離,又是他休息的時候,便摸出手機看了眼。
沈濯:【怎麽說,打嗎?】
打什麽,當然是打胎。
秒懂的于逸秋立馬對着手機瞪圓了眼睛,還下意識舉起空着的手,對着手機做了個捏拳預備打人的動作。
打你個頭!
沈濯隔着直播看到角落裏的于逸秋,彎唇哼笑——這小男生今天又成了獠牙的小狼,原來還有幾副面孔。
直播結束後,于逸秋坐車回酒店。
他靠着座椅抱臂閉目,心底長長地沉着吊起來的一口氣——
這日子不~好~過~啊~
人活着不~容~易~啊~
我要生崽崽~
我就要生崽崽~
于逸秋決定了。
得想個辦法,必須得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