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福至咒

福至咒

風平浪靜的一晚。

變故是在第二天淩晨出現的，在他們從啞言村返程的時候。

深林小路的入口滴撒了一灘猩紅的血跡，而血跡中央滾落了一條斷臂。

挂在樹上的那顆頭是本應當兩天前就離開的馬夫，然而兩天後的淩晨他出現在了與出口相隔甚遠的森林這頭。

嘶嘶！

深處傳來兩聲尖嘯的馬鳴。

謝忘和薩格斯·賀對視了一眼，沉着臉快速走向小路深處。

兩匹棕馬消瘦地撐在路中央，身後的車門被什麽東西用力撕裂，玻璃車窗上還留着幾道早已幹涸的血手印。

“裏面有東西。”薩格斯拉住謝忘，下巴朝車身擡了一下，低聲道：“小心。”

謝忘機警地看過去，順着那個縫隙似乎能看到車身裏躺着某樣東西……像是個人。

薩格斯朝那頭貼近，謝忘緊跟在他身後。

車裏躺着還真是人……半個人。

馬夫的半拉身體被留在了車裏，與先前看到的胳膊不同的是，這半邊身體同外面那兩匹馬一樣，急速消瘦下去，皮包骨一樣。

薩格斯偏頭看向謝忘削瘦的側臉，懶懶開口：“怎麽說？”

謝忘：“有辦法？”

薩格斯：“沒有。”

不光是謝忘，自從來到這片狗日的地方，就連他也不能使用任何外神之力。

這裏就像是……

……被詛咒了一樣。

什麽生靈也沒有，除了周圍這些樹。從他們進來時就發現了，這片森林沒有任何動物存在的跡象，只有周圍聳立在陰暗中的樹。

最後他們把馬車的繩索從那兩匹馬身上解了下來，薩格斯翻身一躍上了馬。

他垂眸沖着謝忘吹了聲哨兒，道：“親愛的，會騎嗎？”

謝忘冷冷瞥了他一眼，縱身上了另一匹馬，甩了下缰繩，留下一句話，“忘了嗎？你的馬術還是我教的。”

薩格斯勾唇一笑，他當然沒有忘記，那段“甜蜜”的訓練時光——

老院長約賀教授一同去看馬術比賽，賀教授才想起來自家小乞丐好像什麽都不會，當即詢問老院長哪裏能教授馬術。

老院長拍了拍謝忘的肩膀，笑眯眯說，交給我吧，這小子馬術很厲害。

很厲害的結果就是。

薩格斯到馬場的第一天就被某位厲害的人扔在馬上颠了一天，下馬的時候膽汁兒都快吐出來了。

這人走過來風輕雲淡地丢了一句：“簡單吧。”

薩格斯·賀：“…………”

同現在的場景十分相像，暴力撕裂的方式都分外相似，就連那顆頭的擺放位置……

謝忘撩起眼皮往上投了一眼，多年未見，誰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薩格斯·賀懶懶倚在謝忘身上，目光仰上去，壓着嗓音道：“他身上還留着死靈的氣息。”

謝忘動動肩膀，把他撐在肩上的手肘滑掉，眉心緊緊聚攏着。

他當然感覺出來了，而且這死靈氣息不是外力留下的，是薩雷戈·霍布茲自己使用的死靈魔法。

如同那一年的亡靈魔法課一樣。

死靈魔法被劃分在禁術中，因為在任何跟死靈魔法相關的魔咒中，這種魔法一旦使用便會帶來極大的傷亡。學院，甚至是魔法協會都明确規定了任何一位持有魔法證的魔法師禁止使用死靈魔法。

在課前，謝忘便察覺到教室裏一直彌漫着一股專屬于死靈魔法陰沉的、發黴的氣息，他半眯起眼看向教室第一排的角落。

那裏正坐着一個學生，垂着頭整個人不斷打着抖，蜷縮在一起。

謝忘沒說話，清了清嗓子開始上課。

“接下來要講的是亡靈魔法。”謝忘垂眸從講臺上環視一圈，彬彬有禮地笑了一下，“請一位同學上來幫我做個示範。”

“那麽這位同學上來吧。”他看向薩雷戈·霍布茲道。

薩雷戈·霍布茲顫顫巍巍地看了他一眼，幹裂的嘴唇不斷顫抖着走了上去。

謝忘在他肩頭拍了拍，對着下面的學生道：“亡靈魔法就是死靈魔法演變而出的分支魔法。”他說到“死靈魔法”的時候視線從微微眯起的眼角瞥了眼薩雷戈·霍布茲，兩人剛好對上視線。

薩雷戈·霍布茲垂着頭，再也不敢擡起來……

只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還在執着于死靈魔法。

謝忘斂着神色，有些啞然。

薩格斯·賀半蹲在那灘血水旁邊，手指在膝頭無節奏地點了了點。

“有點奇怪。”他沉聲道，說着仰頭看向謝忘的方向。

謝忘聞聲垂下頭，和他對視了一眼，問：“怎麽了？”

薩格斯道：“如果和先前遇到的情況一樣，那片森林的東西怎麽會跑過來？”

在卡勒姆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僅僅這次被他們碰到，這一定不是巧合。

絕對是有什麽東西從那邊過來了。

年級第一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能縮縮脖子硬着頭皮問：“賀，我們要用福至咒嗎？”

其實他還有半句話，他想問“這個人為什麽一直跟着我們”，好在臨出口的時候想到對方冷靜的臉時憋住了。

薩格斯從地上站起身，偏過頭問：“你想拿倒數第一嗎？”

福至咒就像是放煙花，一旦使用就會在森林上空投射出一道紅光的竄天猴。

直到現在卡勒姆的上空還未出現過，這就意味着最起碼到現在所有人還是安全無恙地在執行任務。

年級第一：“……不。”

任誰也不想剛以年級第一的成績入學，下一刻就拿個倒數第一“榮歸故裏”。

薩格斯眯着眼看過去，從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謝忘的側臉。天氣暗沉，看不太清他臉上确切的表情，僅能依稀看到微微垂下的睫毛，整個人冷淡地站在原地。

“繼續往前走吧。”謝忘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給出結果，“辛尼斯塔小姐還在裏面。”

聽到這話，薩格斯·賀猛然“啊”了一聲，拖着一點沙啞的尾音。

謝忘和年級第一奇怪地看過去。

薩格斯笑了一聲，“米勒·辛尼斯塔可能不在這個方向。”

謝忘拉着臉，問：“她走哪邊了？”

薩格斯聳聳肩，“這位小姐走得太快，沒看到。”

謝忘：“………………”

要不是他現在魔力沒有完全恢複，這人真不一定能完整從卡勒姆走出去。

“那……”年級第一莫名有點慫，總覺得氣氛怪怪的，“現在怎麽辦？”

他左右看了兩眼，莫名抖了抖。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人感覺比前面的死人還可怕。

還能怎麽辦？

謝忘沒好氣地瞪了薩格斯一眼，脫口道：“福至咒。”

年級第一一愣，“可是——”

他話還沒說完，天上就炸開了一朵璀璨精巧的煙花。

謝忘優雅地收回手，抱臂蹲在路邊。

年級第一：“………………”

你他媽這種事情你做的真快！

學院安排的人很快就過來了。

披着一身黑袍，騎着掃帚就過來了，像是一個會飛的抹布。

抹布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兩個高個子面對面蹲着，還有一個正目瞪口呆地對着他們。

那人數了數，問：“還有1個人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對着年級第一，年級第一努力合上嘴說：“不、不知道，我們走丢了。”

抹布立刻擔憂起來，念了下福至咒，天上立刻炸開一朵藍色的花。

遠處看到這接連不斷放起的煙花都驚了。

這才剛進來15分鐘，到底哪幾個人才就不行了？？？

煙花剛放出去沒多久，又來了個抹布，兩塊兒抹布湊一起咬了一會兒耳朵。

最終，先來的那塊兒抹布說：“你們在原地等一會兒，我們先去找米勒·辛尼斯塔。”

很顯然，這是名字的主人是上頭重點保護對象。

年級第一無聲地點了下頭，看了眼原地對蹲的兩個人默默往一旁蹭了蹭。

鬼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年級第一在內心無聲地吶喊，面上毫無表情。

就在謝忘剛剛蹲下身的剎那，薩格斯·賀也不知怎麽做到的。忽地躍上了樹梢，踢球一樣把那顆腦袋踢得老遠，甚至都成了虛影。

又抖了抖樹梢上積着的雪，把地上的胳膊連帶着血跡掩蓋地一幹二淨。

這一系列動作估計就只花了幾秒的時間，年級第一剛眨了下眼，就看到他從樹梢上翻飛下來，恰好半蹲在謝忘對面。

幾乎是同時，前來救援的老師進入了這片土地的上空。

整個動作連貫地像是做了無數遍，乍看挺精彩，細想甚是吓人。

年級第一一直以來都是紙上談兵，在家裏用木頭樁子來當魔法訓練對象。今天出來一趟徹底漲了見識。

不光見到了死人，還他媽見到了行為異常離奇的騎士。

真挺棒的，年級第一面無表情地想，他開始後悔當初不聽家裏安排要來這裏了。

總覺得接下去的生活會相當不順利。

大約等了10分鐘左右，兩塊兒抹布就飛回來了，身前還抓着一臉不情願的米勒·辛尼斯塔。

掃帚剛一落地，米勒·辛尼斯塔就氣沖沖走到謝忘身旁，手按在佩劍上，質問道：“不是說好了不使用福至咒嗎？！”

她正要走完那個迷宮，眼看着就要碰到鑰匙了，結果眼前一黑，再睜眼就飛上天了！

米勒·辛尼斯□□潰得要死，瞪着眼珠怒氣沖沖地看着謝忘。

謝忘“哦”了一聲，伸手指着對面，冷靜道：“他威脅我。”

米勒·辛尼斯塔幾乎是下一秒就跟着看過去。

薩格斯·賀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左手正擋在嘴前打了個哈欠。

正好擡頭和米勒·辛尼斯塔對上目光，先是瞥了眼神色冷漠的謝忘，又看了看這姑娘。

勾唇一下，“嗯”了一聲，道：“對，我威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