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猜疑

猜疑

第二天葉棽帶着寧易又把鏡園轉了一遍,寧易也才終于發現自己的路癡本性。

他倆沒帶人,在南院一直轉了兩圈,可到了北院寧易還是瞬間懵圈,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走。

葉棽看着左顧右盼一臉糾結的寧易,心裏癢的不行,這麽傻乎乎,真想撲倒呀。

于是寧易轉頭來求助時就發現葉棽眼神不大對勁,他心裏有點猜測,可想想這光天化日的,葉棽不可能胡來,就又稍稍放了心。

寧易看葉棽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問道:“殿下在想什麽?咱們現在應該往哪邊走?”

葉棽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想你這麽迷糊,将來怎麽放心把你放出去一個人,丢了可怎麽辦?”

寧易:“為什麽要放我一個人?”

葉棽擡手指了個方向:“那邊。”

寧易轉頭去看,那個方向有一座亭子,掩映在一片修竹之間,不由得有些疑惑:“那裏,是不是咱們去過了?”

葉棽失笑:“咱們在北院也逛了許久,你都沒發現鏡園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寧易認真地琢磨了一下問:“特別在南院和北院景致一樣嗎?”

葉棽拉起他手,緩緩地往亭子走過去,邊走邊把鏡園南北構造和設計的巧思和他細細說了。

“南北的布置互為鏡像,但裝飾上又略有出入,以溪水為界,分南北主客兩部分。鏡園整體成一圓形,溪水蜿蜒其中,形似太極兩儀圖,暗和天地至理。”

寧易聽着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看這裏哪都差不多呢。不過說起來,設計這個園子的人可真是好心思啊,既不費力,又讨了巧。”

葉棽勾唇笑笑,拉着他進了亭子:“來,陪我坐坐。”如今雖然走路不是什麽問題,可總是還是不太爽利,走一陣就免不了想要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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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易扶他坐下,又問要不要喝水。葉棽擺手說不渴,又把他拉到身邊。

兩人一坐一站地相對,寧易卡在他兩腿之間,雙手搭在他肩上輕輕地按壓。

他手勁适中,力道剛剛好,葉棽被他按了幾下就有些昏昏欲睡,不由地把頭靠過來,摟着他腰蹭了蹭:“嗯,真舒服。”

寧易立刻緊張地繃緊了身體:“殿下,這還在外面呢。您,您快點坐好。”

葉棽不為所動,把人抱得更緊了些:“你怎麽這麽狠心,我還是個傷患呢!不開心!”

寧易無語,低頭把他束發的玉簪抽了出來,長長的墨發散落下來,像是瀑布一般披到身後。

葉棽“咦”了一聲,伸手摸着頭發确認了一下,擡頭道:“做什麽?”

寧易晃了晃手上的玉簪,笑道:“殿下不是不開心嗎?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他說話時笑得眉眼彎彎,神情裏滿是機靈狡黠。

葉棽被他這個樣子着實驚豔了一下,不由地想,是不是這才是真實的寧易呢?

“殿下又走神了。”寧易微微蹙眉,一根手指輕輕在葉棽的眉目間描摹起來,“在想什麽?能跟我說說麽?”

寧易的膽子比以前大了些,沒人的時候也會主動問葉棽話,還會做一些他自己以為無傷大雅的親昵舉動。

葉棽既不阻攔,也不鼓勵,就是不想讓他有壓力,不讓他注意到自己做了什麽。這樣一點點地,說不定就能把寧易心裏壓着的那些負擔盡皆消弭于無形。

所以雖然心裏癢的難受,葉棽還是故意悶悶地道:“沒什麽。”

寧易想了想便就原地跪坐下來,按着之前私下裏跟文铮學來的法子,幫他按腿上的經脈和穴位。

如今葉棽腿上已經可以不用夾板,姜南昨天給他看了,也說恢複的不錯。只是叫他還是少走路,原因也還是那句話,拐着走多了,傷腰。

葉棽心裏有數,宮裏的藥極好,前世到這會他的腿也基本上恢複好了,這一回他一直更加精心地養着,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只不過想行走如常,最少還要一個多月才成,想要騎馬練功,就得養滿三個月了。

想到這,葉棽輕輕地嘆了口氣,重生至今他可一直都是傷殘,被人扶着攙着背着架着,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騎馬不能打架,連泡溫泉都得把這條腿甩出來,可真把他憋得夠嗆。

要知道,前世他可一直都在外征戰,實打實的在馬背上過了好多年。兩相一比,接下來的兩個來月,也真是難熬啊。

葉棽自顧自地唉聲嘆氣,感覺寧易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低頭正對上他探究的目光,不由苦笑一聲:“我沒事,就是發愁這腿好的太慢。”

寧易眨眨眼沒有說話,低頭繼續順着經脈在他腿上按起來。

葉棽伸手握住他小臂,将他拉起來坐在自己身邊:“怎麽不說話,想到什麽了?”

寧易搖搖頭:“殿下,咱們下午回行宮去好不好?”

葉棽笑了下,捏着他的手揉搓:“怎麽,不喜歡這嗎?”

“不是,這裏好得很。”寧易垂眼看着兩人的手,“就是覺得晚上出城趕路總不如白天走,總是穩妥些。”

葉棽“嗯”了一聲,攥着他手放到唇邊親了親才道:“下午還有些事,我處理好了咱們就回。”

寧易答應一聲,擡頭看天:“快中午了,殿下歇好了,咱們回吧?”

葉棽本是想着和他多逛一逛,可看他興致不高,便也不再強求,當下便要起身,誰知卻被寧易反手按住。

“殿下,我去找人擡步辇來,您別再走路了。”

寧易說着便站起來往亭子外走,可才走了兩步就猶豫了,他又轉頭看葉棽,眼裏都是詢問。

葉棽失笑,招手道:“過來。”

寧易躊躇一瞬,便走過去:“殿下?”

葉棽拉住他手也站了起來:“從這往東,沒幾步就是咱們住的青竹院了,我走走沒事的。你這路癡的毛病要是犯了,我難道要在這苦等嗎?走吧。”

寧易臉上一紅,卻還要分辨,葉棽只得把雙臂一張:“那你背我?”

寧易這才沒再有意見,二話不說直接把人背起來就走。

葉棽含笑趴在他肩頭,兩人一路緩緩前行,心裏都是說不出的平靜和喜悅。

走了一會,葉棽忽然道:“下個月恩科開考,唐哲和蘇煥城都會去參加,你覺得他們誰會中狀元?”

寧易想了想道:“我覺得顧大人會中狀元。”

葉棽挑眉:“為什麽?我還以為你不喜歡他。”

寧易腳步頓了頓,随即便又恢複如常,他搖搖頭:“殿下怎麽會這麽以為,我怎麽敢不喜歡他。”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有什麽敢不敢的。”葉棽不以為然,“顧大傻子那個德性,我要是你,我也煩他。”

寧易“噗嗤”一笑:“我還以為殿下現在就夠煩他的了。”

葉棽也笑,笑過才又道:“煩是煩,可他本性不壞,又跟我從小一起長大,将來總有用得着的地方。”

寧易未置可否,如果葉棽對顧安誠只是抱着“将來用得着”的心态,那對他來說便是再好不過的好消息了。

可顧安誠每次對着自己都是一臉不屑,而且他還知道衛國的好些事情,知道自己的好些事情,寧易覺得,自己此時還是少說些話為妙。

葉棽卻感覺到寧易忽然低沉下去的氣場,想到之前幾次的事情,不由開口:“安誠他沒有壞心,不會害人。其實他那人骨子裏善良正直,是個忠誠的朋友。就是有時候自視太高,又不願意去理會人情世故,才會叫人覺得太難接近,其實他沒什麽的。”

葉棽越是說顧安誠的好,寧易心裏就越難受,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嫉妒吃醋也談不上,畢竟葉棽如果對顧安誠有意思也不會等到如今。

“殿下不用跟我說這些,殿下做什麽都是對的。”寧易輕輕開口,擡頭便見青竹院就在眼前,就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傅衣正站在門口張望,瞧見寧易背着葉棽走的有些急,心先提了起來,小跑着迎上一面打量葉棽一面關切詢問:“殿下可還好?”

葉棽道:“好得很。”

說話間已經進了院子,寧易偏頭問道:“殿下,去花廳嗎?”

葉棽想了想道:“行,傅衣,擺飯吧。”

傅衣答應着去了,寧易進了花廳,把葉棽放在太師椅上。宮人進來上茶,寧易伺候着葉棽吃了一盞茶,自己也喝了幾口水,這才又要去給他捏腿。

葉棽讓了讓,把他拉過來,拿着他的手貼在臉上,擡眸道:“我說顧安誠的好話,不高興聽嗎?”

寧易搖頭:“不是。”

葉棽嗤笑一聲:“口不對心,騙鬼呢?”

寧易咬了下嘴唇沒有說話,葉棽嘆了口氣:“罷了,也怪我不該問你那些,往後再不提他了,成嗎?”

寧易低頭:“是我說錯話了,殿下莫怪。”

葉棽搖搖頭正要開口,卻見傅衣帶人進來,已經開始擺飯。

寧易飛快地抽出手,立時便了臉,閃身站到葉棽身後,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低眉順眼樣子。

每次都是這樣,葉棽心裏嘆了口氣,卻也沒說什麽。

飯擺上來,他又叫人都退下,才拉着寧易一起吃。

寧易被他逼着倒也習慣了如此,夾了一筷子菜心給葉棽,然後自己扒拉起飯來。

人吃飯時的習慣總是透着教養的,無論餓不餓,吃飯時的樣子,藏着你成長的過往。

葉棽看了他一會,心想這衛國也真是,能把個皇子養的跟常年吃不飽飯一樣。轉念一想,衛皇那還是寧易的親爹呢,還不是要把他給祭天了。其實要真是疼寵着長大的孩子,父母也不會真那麽舍得吧。

所以寧易從前過得很不好?

葉棽還在琢磨自己的腦洞,這邊寧易已經吃得有些噎着,正擡起頭來找水喝。

葉棽早已了解他這些小毛病,拿起手邊的茶盞遞過去:“喝吧。”

寧易看他一眼,接過來仰頭一口氣喝下,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放下茶盞正準備繼續吃,卻見葉棽還盯着自己看。

寧易放下飯碗,偏頭疑惑地喚了一聲:“殿下?”

葉棽擡手在他臉上一抹,指尖上便多了一顆米粒。

寧易臉紅了一下,正要說點什麽,卻見葉棽分外自然地反手把米粒送進了嘴裏,然後淡定自若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起粥來。

在寧易眼裏,葉棽做什麽事都是極其優雅的,這種優雅是從骨子裏蔓延出來的一種氣質,将他整個人都包裹在一種令人豔羨的柔和高貴中。

這種優雅使得他無論做什麽事都看起來淡然冷漠,仿佛本就無心,也永遠都恰到好處,永遠不會跌落凡塵。

即便葉棽骨子裏性情是暴躁的,但即便在他發怒的時候,都很難叫人心生讨厭,反而他就是那麽高不可攀,那麽叫人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

當然,這些都是寧易一廂情願的想法,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恐怕葉棽要是知道自己在寧易心裏竟然是這麽高不可攀的一株高嶺之花,怕不是要直接摔出門去。

只不過此時,寧易所有的思緒也只是一瞬間眼中跳躍的火焰,一瞬之後,便再次歸于平靜。

葉棽卻沒注意到他神色變化,因為他正給寧易夾菜。

寧易看着碗裏的雞腿,有點為難:“殿下,我吃不下了。”

葉棽斜眼瞥他,目光在他單薄的肩膀上轉了一圈,然後淡淡地道:“太瘦了,多吃些。”

寧易低頭看看自己,又看了看葉棽,心道你也不比我胖呀,你怎麽不多吃一點?

葉棽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低低地笑起來:“你和我不能比,我每日都不動彈,吃太多了消化不下去。”

寧易臉紅起來,心道反正你總是有理的,可是看着碗裏的雞腿還是有些發愣,真吃不下了。

葉棽嘆了口氣,把雞腿夾到自己的盤子裏,細細地幫他把肉拆下來,又放回他碗裏。

一面這麽做着,一面狀似不經意地道:“你以後吃飯慢一些,別總是狼吞虎咽的,又沒有人和你搶。”

寧易看着碗裏又多出來的肉絲,夾了一口放進嘴裏,一面嚼一面點頭:“是,我記下了。”

葉棽勾了勾唇:“吃飯太快對胃也不好,你總是吃一陣就要喝水,不就是噎得?這樣着實不好。每餐先喝湯,再吃青菜,而後肉食、主事,最後必得等飯粒盡皆咽下再進茶水,這才是惜福養身之道。懂嗎?”

寧易腮幫子鼓鼓的,聽了這話又點頭:“懂了,殿下。”

葉棽指了指他被撐起來的嘴巴,搖頭苦笑:“小時候就沒有人教過你這些?要不是你自己說,我還真沒法信你還是衛國的皇子……”

不過這話卻未及說完,就聽“咣當”一聲響,他随即住了口,停住手上的動作,疑惑擡頭。

原來是寧易手裏的飯碗掉在桌上,飯菜潑了出來弄了他滿身,他卻恍若味覺,半張着嘴看向葉棽。

眼神裏是說不清的複雜情緒,有驚愕,有惶惑,有懼怕,還有很多別的東西,葉棽一時也分辨不清。

不過這些情緒轉瞬即逝,很快就被不安所取代,寧易飛快地站了起來,又在葉棽面前跪下。

“殿下恕罪。”

說得倒是利索,可恕什麽罪卻沒說,至少肯定不是打翻了飯碗這種事。

葉棽心裏打了個突,下意識擡眼掃了下花廳關着的大門,然後他輕笑一聲,俯身把寧易拉起來。

“都說了多少次,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怎麽還是記不住?”

寧易什麽也沒說,只垂着頭坐回原處,然後他把扣着的飯碗翻了起來。

可他面前的桌面上都是灑出來的飯菜,一時間那空碗也沒處放下,只得捧在手裏。

寧易拿着那空碗想了片刻,随即轉身看着葉棽,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殿下,其實我沒想過騙你。”

葉棽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哦?”

寧易敏銳地捕捉到他情緒的變化,捧着空碗的手指緊了緊,正要開口,卻被花廳外面傳來說話聲打斷,緊接着傅衣推門而入。

“殿下,小沈大人來了。”

話音未落,沈複便走了進來,一臉急切地要說話,目光落在桌上寧易打翻的飯菜和他手裏的空碗上,不由頓了頓。

葉棽神色自若地放下筷子,向後靠進椅子裏,淡聲道:“複表哥,可是有事?”

感謝“清笙”小天使的營養液!

最近還挺粗長,咦~。~

小劇場

寧易:葉葉,我說我呀,其實真是皇子你信嗎?

葉棽(深思狀):衛國窮,皇子吃不飽飯,看來吞并衛國我做的對,救百姓于水火,哈哈,我還真是個聖主明君啊!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寧易(無語):……這戲精到底是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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