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标記
标記
只有廢物才會渴望別人的同情與愛。
正因為不夠強所以才會被別人抛棄,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沒人會在意。
謝堅這麽想着也這樣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口。
昏暗天色下,少年的臉上閃過一絲濃濃的傷痛,眼睫無意識顫抖着。
“阿堅,怎麽會這麽想。”
第一次聽到這麽離譜的物競天擇言論,程瑤眉眼彎彎,伸出手抓住了他緊握的手,一點點撫過他手心被指甲掐出的紅痕,低頭輕輕吹了吹,擡眼笑道:
“阿堅,任何人都有被愛的權利,不是足夠強大,足夠美麗才能被愛。”
不夠強大也可以嗎?
那為什麽以往那些人都因為塗清落天賦更強而抛棄了他,轉而去擁簇塗清落。
謝堅緊緊抿着唇,渾身緊繃的姿态逐漸因為少女的安撫放松下來,忽而想到了什麽,眼裏殺意必現,死死地盯着程瑤。
那她呢,她現在說愛他,來日也會因為見到塗清落而抛棄他嗎?。
現在只是見到一只弱小的小貓,她就心疼地走不動路。
那對他呢,難道也只是同情與憐惜嗎?
如果,如果她真的變成不愛他的模樣,那天到臨之前,他一定會親手殺了她。
渾然不知只是短短片刻,自己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程瑤彎腰抱起小貓,對着謝堅說道:
Advertisement
“阿堅,我身上不夠暖和,你來抱着它吧。”
“不要。”
謝堅雙手抱胸,堅定地搖搖頭。
下一秒,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小貓還是被硬塞進了他的懷裏。
“喵……”
懷抱雖然溫暖,但懷抱的主人洋溢着危險的氣息。
孱弱的小貓害怕地叫了一聲,奶聲奶氣。
謝堅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小貓奶聲奶氣的聲音驚的下意識要把它甩出去。
“阿堅,別動。”
少女輕笑一聲,輕輕懷抱住了他,溫暖祥和的氣息一瞬間包裹了他全身。
“等等啊。”
程瑤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塊小手帕,一點點将小貓身上的血水與污漬擦幹淨。
乳白色的毛發一點點顯現出來,小貓柔順地在她手心裏蹭着頭,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舒服的聲音,甚至被摸得舒服了,還翻開肚皮讓她摸。
“沒節操的東西。”
謝堅最鄙視這種靠撒嬌賣萌奪取他人寵愛的東西,手無意識間收緊。
“阿堅,輕點,你弄疼他了。”
程瑤覆上他的手,輕輕往外扯了扯。
“嗯,知道了。”
“我們找戶好人家收養它吧。”
“為什麽?”
剛才不是還非要把這只蠢貓抱回家養嗎?
謝堅擡眼,正撞上少女帶着笑意的目光。
夕陽落下。
無邊晚霞映在了她黑亮眸色中。
他看到少女唇瓣動了動,溫軟的聲音傳來。
“因為我已經有你了啊。”
心跳停了一拍,他慌張移開眼。
想要找戶收養小貓的好人家并不容易。
走了大半條老街,才遇到一家年約六旬的孤寡老婦人願意收留小貓。
老婦人無兒無女,獨自住在深宅大院裏。
小貓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對生人很警惕,且受了傷,遇到旁人,爪子死死地拽着程瑤的衣襟,不肯下來。
程瑤只能無可奈何地蹲下,輕撫它毛絨絨的小腦袋,柔聲道:
“別怕,別怕。對方是很好的人,要是以後有空,我們還會經常來看你的。”
謝堅肩上挂着包裹,依靠在青石鑄造而成的牆上,長腿微屈,看着一家宅子前,程瑤蹲在木門前,悉心安慰着一只小奶貓,木棉的柔軟裙擺落在地上。
未散的霞光灑在她的身上,暈染出一片光暈,柔和溫順。
一絲淺淺的悸動,謝堅移開了眼。
地上的螞蟻成群結隊搬着家,只是這次他卻怎麽看都無法靜下心來。
“姑娘是要出遠門嗎?”
老婦人頭發花白,拄着拐杖,慈祥和藹地對程瑤說道。
“也許吧。”
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等待着自己的謝堅,程瑤笑着點了點頭,“我和我相公要遠行,所以暫時照顧不了它,只能托付給您。麻煩奶奶您好好照顧它,有空我會來看它的。”
“但你那相公看着……”
“小姑娘你恐怕此行前路艱險。”
老婦人擔憂地看了程瑤一眼。
程瑤瞬間明白了她是什麽意思。
阿堅面對陌生人總是一身豎刺倒起,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眉峰淩厲地挑起,嘴角挂着一抹挑釁的笑,讓人不敢靠近。
“他對我很好。”
在老婦人還想勸阻的目光中,程瑤笑的眉眼都溫柔起來,“我會陪着他,一直。”
“再見,老奶奶,我們要逃亡了。”
程瑤俏皮地對老婦人揮了揮手,向不遠處等待着自己的人一步步走去。
“交代完了嗎?”
謝堅不耐煩地挑了挑眉,他在這裏看了許久的螞蟻搬家,螞蟻都吓得不見了。
“嗯。”
程瑤點點頭,目光卻還是依依不舍地放在小貓身上。
看着小貓朝她眷戀地搖搖爪子,随後被老婦人用溫暖的毛毯裹着抱了進去。
沉重的木門關上了。
“程瑤,看着我。”
突然被喚全名,程瑤愣了一瞬。
往日,只有生氣的時候,阿堅才會這樣喚她。
垂暮的夕陽逐漸拉下序幕,昏暗陽光下,一長一短的陰影落在牆上,拉扯出纏綿悱恻。
她看見少年慢慢低下頭,高大的身影微微傾下來,拉着她的手慢慢放在了他柔軟的黑發上,溫順的姿态:
“以後想貓的時候,就摸摸我吧。”
少年的發和他本人淩厲的氣息完全不同,柔軟的不可思議。
程瑤輕輕揉着他的發,成功把謝堅一頭順滑的長發弄得淩亂起來,額前落了幾縷碎發。
癢癢的,謝堅眨了眨眼。
下一秒,清淺的吻映在他的眼皮上,涼涼的,一觸即逝。
是少女踮起腳尖吻了他。
心跳一聲又一聲劇烈撞擊着心髒,謝堅睜開眼,眸子中閃過一絲極強的侵略感,恍若狂風暴雨。
這天晚上,程瑤被謝堅翻來覆去折騰了許多次,累的幾乎睜不開眼。
最後的最後,謝堅修長手指反複摩挲着她後勁那塊皮膚,頓了頓,兩個小虎牙狠狠咬了上去。
疼痛一瞬間襲來,緊接着是冰涼的刺痛感,仿佛有什麽東西順着血液注進了身體。
“阿堅,你真的變成貓了嗎?”
雖然痛的手指蜷縮,程瑤還是笑着問道。
“也許吧。”
謝堅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一遍又一遍親吻着她後頸上那塊被自己标記的地方,不厭其煩,狹長的丹鳳眼裏醞踉着深不見底的情緒又壓制在深處。
“瑤瑤,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抛棄我,你不能。”
少女并沒有聽見他的祈禱,多日的逃亡讓她身體早已經疲憊不堪,沉沉地睡了過去。
緊緊相擁,謝堅俊臉貼着程瑤的面,手指輕輕觸碰她溫柔的眉眼,忽而低頭親了親她蒼白的唇,滾燙的眼淚落在了少女的眉心。
她無意識地蹙了蹙眉頭,又被少年的親吻一點點撫平。
總會有辦法的,他一定會救她的。
謝堅默默念着,望着少女嬌美的睡顏,勾了勾唇角。
——
“我肯定在哪裏見過你,姐姐。”
回客棧的路上,江清清跟在程瑤身後,锲而不舍地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江大小姐。這一路上你重複很多遍了。再說下去連我都要相信了。”塗清落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江清清擡了擡下巴,驕傲道:“喂,你能不能別插嘴。我跟你這種笨蛋可不一樣。我可是記憶力超群哦!”
“三歲就會背詩,七歲就能記住落霞宗裏所有人的名字,九歲就能對人過目不忘是吧。”塗清落撇了撇嘴角,嘲諷道:
“江大小姐,麻煩你吹牛也換個吹法,老說這一套,不膩嗎?我都聽膩了。”
江清清被塗清落這幅嘲笑的樣子氣的夠嗆,拿起鞭子就要去揍他。
“略略略。”
塗清落連忙躲在程瑤身後,雙手扯着面皮,對她扮鬼臉。
“姐姐,你看他,多作死。”江清清委屈地望着程瑤。
“好了,好了。”
程瑤也被這兩個一見面就掐架的小祖宗纏得夠嗆,連忙伸手阻攔住他們繼續争執。
她怕再打下去,整個商業街都要被他們兩個掀翻。
到時候她可賠不起這麽大的損失。
更何況街上還有巡視的武士虎視眈眈。
“姐姐,我沒騙你,我以前真的見過你,就在落霞宗。你跟那個誰一起來的,是誰來着?”
腦子仿佛一下子被重擊了一下,江清清試圖說出那個模糊的名字,但嘴巴卻像是被強行糊住了一樣,只能徒勞地低着腦袋,垂頭喪氣道:
“我記不住他長什麽樣了,奇怪,只要是見過的人,我從來不會忘記。”
“看吧,露餡了吧。”塗清落對江清落失落的姿态盡收眼底,毫不客氣的添油加醋。
“塗清落,你個混蛋找死。”
江清清瞬間暴起,兩人圍着程瑤一前一後捉迷藏似的打鬧。
後頸那塊皮膚突然發熱起來,燙的驚人。
人潮洶湧中,程瑤擡眼,迎上了對面那人的視線。
少年的背影寂寥,幾縷濕發垂落在額前,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着,似乎在靜靜地注視着她,又仿佛在透着她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街上,一群腳夫擡着厚重的木板路過。
交叉的瞬間,只是一轉眼,程瑤再去看,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